第十五章
展翔哭累了昏睡过去,高飞也在沙发上躺下,还未合眼,展翔手机响起,是顾华城打来。
「是我。」高飞道,那头的顾华城一愣,「展翔在你那儿?」
「他醉酒,我刚哄他睡着,在西九龙这边的公寓里。」
「他从不纵酒,可是出什么事?」
「好像他大哥回来,家里有变故,刺激到他。」
「太晚了,让他在这儿睡吧,明天我送他回去。」
挂断电话,高飞找条被单裹在身上,不久也睡过去。
翌日天色大亮,展翔才醒转过来,一张眼,脑袋嗡嗡作响,像有人用大锤在砸,头痛欲裂,不由抱住呻吟。
「酒量不大就别喝那么多。」
一条温热的毛巾搭到额上,展翔顿觉舒适许多。「飞哥。」
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展翔白了一张脸。
「来,我送你回去,你得好好洗个澡,这里没衣服可换。」高飞神态自若,也不提昨晚之事,笑着揉揉展翔头发,「以后再想喝酒提前告诉我,我陪你喝。」
返回顾宅时已是中午,高飞将车停在门口,看展翔进门后自己也回家去更衣。
顾华城坐在起居室看报纸,见展翔进来,淡淡道:「去洗漱换衣,一会儿吃饭。」
展翔哦一声,自去淋浴刮胡,换过干净衣服后颓然倒在**,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夜不归宿,迟迟不敢下去见顾华城,脑袋仍然昏昏沉沉,躺一会儿,竟然又睡过去。
顾华城许久不见展翔下楼,寻上去,只见他趴在**,半边脸埋进枕头里,纵使睡着,眉头仍皱成「川」字。
替展翔摆个舒适的睡姿,又将窗帘拉拢,顾华城轻轻退出去。
转瞬就到月底,展翔选好礼物,拉展翘去半岛酒店观礼,两人并不上前,只远远看仪式进行。待典礼结束,展翼携妻子过来。那黄小姐十分大方得体,对待展翔展翘态度亲切,毫无传闻中的高高在上,可见是真爱丈夫,故此一并尊重他家人。
「公司有事,先走一步。」
展翘望见刘永进向这边走来,立刻告辞,展翔亦站起来。
「二弟。」展翼叫住他,「我已为母亲另外安排了住处,以后由我赡养,你和小妹可以轻松一些。」
展翼到底良心未泯,如今已有能力,自然不再逃避责任,他愧对弟妹,这时便尽力弥补。
「以后你和小妹有什么难处,说一声,我一定尽力。」
展翔点点头,「那就有劳大哥了。」同展翘一起离开。
晚上到家,顾华城问:「去参加你大哥婚礼?」
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人,展翔一早知道,他压抑许久,今日忍不住向顾华城诉说家事。
「他接母亲去养老,我和展翘再不必为此辛苦。」
展翔点头,是的,很好。
又到冬季,通街人都穿起厚衣服,展翔吸取去年惨痛教训,早早备好冬衣,一见气温下降立即穿在身上。
这日已临近圣诞,展翔忙得不可开交。近年底,所有账目都要汇总,每日做足十二小时,往往累得回家便倒在**,晚饭也懒得吃。相比之下,顾华城只有更忙,下午出门,凌晨才返,不知与人谈些什么生意,展翔只知进出口公司的利润一涨再涨,已可预知青木堂今年红利必然翻倍。
二十四日是平安夜,公司职员各个安排好当晚节目,不时看表,只盼时间嗖一声过去,便可下班走人。连续几天加班,展翔亦不好再要求大家留下,看时间快到,吩咐下去,「今日提前下班。」
众人高呼一声万岁,转瞬作鸟兽散,剩下展翔一人对牢电脑。
天色很快黑下来,电话响起,是顾华城打来,声音中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什么时候下班?」
顾华城每日比展翔回来的还晚,从不催他,今日一反常态,展翔顿生奇怪之感。
「马上,我这就回去。」
「不,呆在公司别出去,」顾华城严厉命令,「我过去接你。」
语落挂断电话。
一刻钟后顾华城抵达,一言不发拉了展翔便走,一出门便快速钻进车子,疾驰回家。
抵家时,发现已有三部车子停在院里,一进门,佣人报告:「三位先生在起居室。」
展翔跟着顾华城走过去,看到高飞、刘志远、章平统统到齐。
「你去厨房看看菜好了没有。」顾华城道。
展翔知道自己不方便在场,即时走开。
顾华城坐下,取一杯威士忌在手,问:「情况怎么样?」
「俱乐部没事,两家夜总会都遭人纵火,还好发现及时,没有太大损失,建筑公司说两天内可以装修完毕,但不少员工受惊,要那些小姐立刻上工有些困难。」
高飞一向笑脸迎人,这时却面色凝重。
章平亦报告道:「这几天有人向兴业员工套话,打探我们生意,还有人在我们的货仓附近探头探脑。」
顾华城问:「查清是谁同我们作对了?」
「目前知道纵火的人可能是肥仔旧属,」刘志远一直负责同道上各派打交道,消息灵通,这时将最新情报拿出来参考,「肥仔死后群龙无首,他手下旧人都散了,地盘让黑鲨帮、兄弟盟分了去,咱们也占了一部分。本来以为事情就此了结,谁知前段时间肥仔的弟弟从国外回来,把一些旧人又召集起来为他大哥报仇。这小子有些能耐,上个月两起火拼,分别从黑鲨帮和兄弟盟手里把地盘又收了回来,现在开始针对青木堂。」
「肥仔的弟弟叫什么?」
「他是否知道是咱们动的手?」
顾华城这一问高、章二人亦极关心,齐齐看向刘志远。
「青木堂与肥仔一直是对头,张光彦第一个怀疑的恐怕就是我们,只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真凭实据。」
「那还算不错。」顾华城低笑,沉思片刻,下达指令,「把我们现有人手全部召集起来,分别安置到俱乐部和夜总会,加强防范。货仓那边派一些可靠的兄弟守着,除非你们亲自去提货,否则一律不准任何人进去。这段时间不太平,让大家谨慎一些。阿飞,你去找莉莉,让她想办法劝那些小姐上工,已是年底,正是做生意的时候,停业一天便多一天损失。至于张光彦,阿平你去盯着,若这人实在是个威胁,那就找个恰当时机,送他去见他哥哥。」
几人商议完毕,展翔敲门进来,「菜已经上齐。」
吃过饭,三人各自离去安排份内事。
展翔难得提早放工,只想早些休息,淋浴后自浴室出来,只见顾华城已在**等他。
「从明天起我接送你上下班,若是有事去不了,我提前通知你,让司机去接。」
近日情形异常,难保没有有心人将展翔当作袭击目标,顾华城心生警惕,不欲当年绑票之事重演,将展翔置于险境。
「呃,」展翔愣一下,迟疑道:「我可以自己驾车回来。」
「我不放心,」顾华城决定已下,毫无商量余地,「最近道上是非多,有人攻击青木堂,你握着公司总账,恐怕有人会打你主意,」想想又道:「这些日子尽量呆在公司里不要出去,我派个保镖给你,非要出去的话必须带上。」
顾华城语气郑重,展翔已知事态严重,于是乖乖点头。
翌日一早,顾华城果然亲自送他上班去,展翔起初觉得别扭,几日下来也渐渐习惯。但接下半个月一直风平浪静,若非看到夜总会门前过火痕迹,展翔几乎以为顾华城小心过度。
这一日才过中午,顾华城便到公司接展翔回去。展翔顿时心生不妙,到家时,见高飞已等在书房里,见他二人进来,第一句话便吓展翔一跳。
「李纯元被张光彦收买,夜总会的账本已经在他手上。」
事已至此,顾华城不见半点惊慌,反而更形冷静,「说详细点。」
高飞灌下一大口白兰地,从头说起。
「李纯元这两日告假没去上班,说是感冒在家休息,莉莉下班路过他家,上去探访,看见有人自李纯元的公寓出来。那人是肥仔手下,曾经到夜总会喝酒闹事,莉莉当时认出来,立刻躲到消防通道里偷听,她看见李纯元送那人出门,还拿出一叠纸,全是打印出来的账目。那人向李纯元承诺,200万明日到账。」
高飞恶狠狠啐道:「妈的,养了只反咬的狗出来,早知这样,当初他贪污公司钱款的时候就应废了他。」
顾华城皱眉,「那些账本对张光彦没什么用处,除非他打算借刀杀人,将这些账目交给警方。」
高飞苦笑,「那些账本现在应该已经放在重案组的办公桌上了。」
展翔心下一沉,那些账目是他一手所做,一旦查实,万无逃脱之理。
顾华城似想起什么,忽地问,「李纯元拿走的是原始账本吗?」
「应该不是。原始账本我一早用粉碎机搅成碎片,现有的各式报表均是修改过的,同电脑上储存的资料一式。李纯元拿走的不可能是原件,或许……」展翔踌躇片刻,猜测道:「他一直私下复制账目,可能留有未修改前的进出数目字,不是原始账本的影印本就是原始报表的打印版。」
顾华城眼中一亮,笑起来,「阿飞,你跟重案组的陈启光熟悉?」
「是,他收过咱们几笔款子。」
「去找他打听一下,确定那些账目是不是影印件。」
高飞灵光一闪,领悟到顾华城用意,忍不住也笑出来,「不是原始文件,做不得确切证据,影印件只能当作参考,若是打印出来的就更不用担心,那上面没有任何签名。」说完霍地起身,「我这就去找陈启光。」匆匆离去。
下午的阳光射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展翔却无瑕享受,整颗心在账目上打转,连顾华城叫他也未听见。
「在想什么?」唤回展翔神志,顾华城问。
「呃,没什么。」
顾华城看他一眼,也不去拆穿,径自从书架上抽一本出来翻开,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展翔。
「这上面的两组数字是在瑞士银行开办的两个账户的密码,背熟它。」
展翔不明所以,但绝不多嘴询问,只依言接过,背熟后交还顾华城。
顾华城打着火机,看纸条瞬间化为灰烬。
「第一个密码对应的账户是你的名字,我在里面存了500万美金,本打算等你三十岁生日再给你。第二个账户是我的化名华古,青木堂这些年积攒的财产都在里面,现在交给你看管。」
展翔心突地一跳,瞪大眼睛。
「青木堂这次受攻击不同往日,让人占了先机,以后会麻烦不断,届时你也逃不脱牵连。现下我送你出国去躲两日,等风平浪静再回来。」
说到这里,顾华城声音低下去,「你先去美国等消息,若是我没事,避过这一劫后自然会通知你回来。若是青木堂全军覆没……你就把两个账户的钱都取出来放到另外的银行去,选哪家银行你自己决定,这些钱够你十辈子花用了。」
展翔已听得合不拢嘴,半晌说不出话。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顾华城指下旗子,必要时难免被丢车保帅,现时才知错谬,顾华城此举分明是要保他平安。
「那些账目被查出问题怎么办?谁来顶罪?」
展翔忍不住问。
「有老陈作你替身,他受了我多少恩惠,如今也该派上用场,实在不行,还有我呢。」
看到展翔一脸担忧震惊,顾华城微笑,轻吻他唇角。
「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