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比他很有想法更夸张的是他其实拥有将自己疯狂的念头化为实际的恐怖实力。

在阮樱不了解的那些时间里,通过一场场恐怖的战斗,他已经以一种令人震惊的速度飞快的成长过去,曾让他执着追求的东西也早早的被抛在了脑后, 不是因为他不想要了, 而是他有了更加渴望的更高的位置。

玩笑说是花花世界迷人眼, 直白点说就是他的野心更大了, 催生出了更恐怖的欲望。

如果只是身边有一个极富野心和权力欲望、疯狂渴望力量的人,阮樱还不至于因此生了要和对方敬而远之,各走各路的心思。

“我会成为那个至高的人, ”枭肯定地说着,眼里闪烁着不甘与嫉妒的野望, “将那些所谓的神兽,全都踩在脚下。”

那一刻, 阮樱清晰地意识到, 哪怕自己没有过去的记忆——在狼群中也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但她绝对不会是枭这样的人,他们是两路的。

虽然修士都是与天争命,信奉的是人定胜天那一道,但这绝不代表修道修心之人全是无法无天的家伙。

不知道这样奇怪的想法是怎么会突然冒出来的,阮樱直觉这大概是属于自己过去的某些记忆的碎片被唤醒时, 给她带来的念头。

她固然没有记忆,却没有因此如同面团一般的被随意塑造, 谁都能够在这张白纸上涂涂改改。

因为, 她相信自己有更坚定甚至说更顽固的框架和念头, 某些观念或说信念保护着她的思维。

而枭不同, 他天生桀骜。

“不, 不仅是桀骜、偏执、无法无天……”阮樱心说。

枭没有敬畏心!

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无须信仰,却要有基本的敬与畏。

但他没有,所以他不尊重任何人和事,也注定不在乎任何生命,他只独独在乎他自己,甚至把自己的尊严看得比任何都重要。

所以,所有神兽中,他最恨麒麟。

麒麟身为走兽之祖,比四脚走兽的狼天然高了一个等级,看起来枭是在乎族群的,但实际上他连首领、长辈、老师、亲人……这些都不在乎,又怎么可能在乎所谓能够压制狼的麒麟呢?

“天才?书行?尊者之姿?”枭冷笑着,满目不甘,双拳紧握。

阮樱相信,他绝对是在外面经历了一些他认为的不公,但无可否认,妖狼和神兽之间却有差距。

但秉持着这种可怕的念头的妖狼,只有枭一个。

他只恨自己不是那个压制众生的存在。

枭想与天比高。

枭想成为天。

总之,阮樱觉得对方的状态非常的危险,随时可能波及到身边的人,她自觉自己并不想和他一起粉身碎骨,故而保持恰当的距离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情。

再说,随着枭的实力增强和欲望增大,他已经越来越辨不清某些东西——包括并不是很被他放在眼里的所谓的亲情、友情,队友情。

枭本就不是很珍惜这些,到了现在,他能更加轻易地将那些情感随手抛去,甚至化作他向上的垫脚石,因为这些对于他的野望来说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阮樱忍不住心头叹息。

但或许对狼枭来说,自己还算是个相对好用的比较听话的小弟,可能连小弟也称不上,但至少作为一个旁观的跟班,她勉强还有那么几分价值。

在他一路登顶的路上,总需要一个不太有存在感但又很必要的见证者,也许他私下里挑了半天,最终选上了阮樱。

阮樱并不为此感到幸运。

她甚至有些避之不及。

但没有办法,修炼的不顺手让她的实力难以增加,即使不少天材地宝堆在她的身上,她也感觉自己仿佛是个无底洞一般,怎么都没有办法顺利晋升,有时候连狼枭都奇怪,觉得她要么是天生瑕疵要么是天赋低劣。

“这么多东西,就算是肉身被毁了,再重新修炼一具身体都足够了吧?”他说。

“不好意思。”她尴尬地回答。

毕竟现在的自己是个铁废物,吃穿用度连同修炼都指着族里,但从被他自族中拉出来陪他单干以后,她就不得不完全依靠他给予的资源。

好的是狼枭的“事业”发展的有模有样,甚至逐渐走上了上坡路,虽然在质量和时间上略略逊色于那些早有年份的大组织,但以单纯目前发展的情况来说,绝对是一个未来可期的团体。

坏的是软樱在里头就像是个吉祥物,完全仰仗着身为首领的郎萧给予的一点点宽容和优待,这种被人掣肘着的感觉并不好受。

就比如现在他嘲讽自己修炼的慢,她不仅不能表现出尴尬,也不能够反驳什么,还必须要保持微笑,以确保枭身为傲慢的统领和强者不会彻底断了她的修炼路。

身为吉祥物,阮樱是不需要外出的,直接跟在首领的身边,但首领出去打仗、抢地盘、争夺修炼资源等活动都不会带上她,因为她是个十足的拖后腿的。

因为阮樱修为低微,在这个化神遍地走、元婴多如狗的世界,她这种小小的金丹小妖狼很容易就被人弄死了,她甚至不被允许单独外出。久而久之,她也养成了老老实实待在大本营的习惯。

可即便迟钝如她,也在逐渐凝重的氛围中感到了不对。

外边的天黑的越来越多了,气象变得格外奇怪,白日光阴逐渐减少,黑夜却越来越多,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不详,却让她说不出来缘由。

阮樱跟着队伍搬走了几次,只晓得大本营的位置不断更替,地盘在逐渐地扩张,直到现在彻底落户在大概是南方某一个地方,和狼群族地完全割席。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妖狼枭居然在此建立了一座宏伟的城堡,这是属于他的根据地。

“你做了什么?”阮樱问他。

妖狼枭变得更奇怪了。

他变得很强大,强大道甚至不像个狼妖。

过去的那些痕迹不仅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在他的眼里,甚至多了许多让人看不懂的东西,比当初发表“称霸为万物祖始”言论时候更复杂。

不仅是模样的改变,更是气质的变化,他变得面目狰狞,浑身血气经年不散。不知道是源于死在他手下的亡魂的怨恨,还是因他已经私下练就了煞气在身、气血外放的恐怖功法,阮樱对现在的他非常膈应。

如果可以,她甚至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枭也不在乎这点,他什么都不在乎,除了他自己。

偶尔到她面前晃一晃,不过是想向她炫耀自己越来越强大的实力。

他说:“那些龙啊凤啊麒麟啊……全都被我甩在了身后。”

“当初那个所谓的天才,被麒麟一族相当看好,被其他神兽很是嫉妒的书行,也不过只是个这个。”

枭比了个小拇指,端的是不屑和傲然,今天他的心情很好,甚至愿意多和阮樱说两句话。

可阮樱只觉得他浑身上下气血翻腾得厉害,周身的煞气与怨气已经凝结成了红色的雾气,化成了实质,随着他情绪的起伏而翻动,但他却好像一无所觉。

枭很聪明,也很桀骜,他把某些更为深沉的心思深深地藏在了心底,从不告诉任何人他所谓变强的方式。但阮樱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能够被常理所容纳、被普通人所接受的方法。

可她又没有任何的办法,也没有能力去阻止他,只能看着他一步一步地变强,也一步一步地走向深渊。

变故发生在一个平常的午后。

因为一直呆在华丽的宫殿里面,阮樱对外界事物的发展越来越模糊,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对时间的感知出了问题——不如说是她的身体一直藏着的某些隐患在时间的流逝中越发清晰地暴露出来。

阮樱直觉自己失忆之前应该是没有类似的问题的,但她现在越发感到自己的身体有某种隐患,她却没有治愈的方式,任何一个接触过她的人都不觉得她有健康问题。

阮樱愈发不安。

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修炼,闭关,等待枭回来,或许枭愿意分出一点点精力,然后告诉她点什么。

“快跑!”

“什么?”

阮樱错愕地看着催促着她的婢女。

这位是枭宫殿里的,因为平时他不在,所以她会和对方说说话,两个人一道聊天打发时间,关系还算凑活。

不说多亲近,只是能聊上天。

“外面打进来了?”

“打进来了?”阮樱不解,“什么打进来了?敌人?”

“外面的人联合起来了,那些神兽、还有人类,为什么人修会参与?!”婢女的脸上满是惊惶,她似乎比阮樱多知道一些,但也没有多多少,只是感到非常恐惧。

阮樱一惊,随即提醒她:“那些可都是半圣大能,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婢女被她剧烈地摇晃了几下,衣服被扯住,没跑掉,但理智终于回来了。

“你说得对。”她说着,摸了一把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的**。

“但我们不能呆在这里,”她说,“枭大人已经被打到了大本营,估计也不成了,再呆在这座宫殿必死无疑。”

“那去哪里?!”阮樱询问。

或许是被枭察觉了自己并不是那么“忠诚”,或许真的是因为实力低下修为低微太拖后腿,阮樱极少被允许出门,也完全不了解周遭,好的是婢女对附近还算熟悉。

婢女一咬牙,做出了选择:“往极南去,虽然气候恶劣条件,但那里到处都是生死草,能遮掩我们的痕迹。”

“那还等什么,快走!”阮樱比对方还积极地拉着人跑路,半点没有和妖狼枭及其组织同生共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