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上没有新鲜事儿,前些天的京郊狩猎之行让一众官员看到了永和帝对周二郎的偏爱,整个狩猎期间皇帝几乎一直让周大人陪同左右,就连最受宠的皇帝亲弟弟端王爷都隐隐有靠边儿站的趋势。
所以,别看人家是五品官,前途绝对不可估量;再者,皇帝身边一个小太监都没人愿意得罪,更何况周翰林这个南书房行走,你们想单独见皇帝一面难上加难,人周翰林随时可以陪着皇帝下下棋,聊聊天儿,亦可讨论讨论时政,这种上达天听的人物,皇上高兴的时候,夸你两句,可能你的机会就来了,皇上生气的时候给你吹吹耳旁风,说不准你就要倒大霉。
是以,众位夫人们都得了丈夫的叮嘱,对周翰林的夫人可以不交好,但绝对不要得罪。
林氏自然也听丈夫说起过周二郎的事,此时碰上周家父子当真是心里五味杂陈。
人家的夫人都不能得罪,更何况本尊在这儿?但林氏又的的确确拉不下这脸来,人世间最痛苦莫过于曾经被你踩在脚底下看不起的人如今却青云直上。
林氏还跟这儿纠结着,周二郎却瞧都不瞧她一眼,带着儿子大大方方坐到了她对面儿——本官不尴尬不难受,难受得就一定是你。
周锦钰抬头看向周二郎,浓密漆黑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扑闪着疑惑不解,周二郎笑着摸摸儿子小脑瓜,顺手给整理了下披风的系带。
所谓的花车就和现代的游览观光车差不多,沿着安京城最繁华热闹的街区转悠。
周二郎一路上给儿子介绍着安京城的风土人情又兼或插两句有关中秋的由来典故,引经据典又不失风趣幽默,还不时从零食袋里摸出小零食塞到儿子嘴巴里,又细心地掏出娟帕为儿子擦去嘴角残留的碎屑,再拧开水囊给孩子喂上几口水。
全程他就当林氏母子不存在般,偶然间视线凉凉地扫过来,似乎是露出一抹嘲弄讥讽的笑,可待你再去细看,好像刚才又只是你的错觉,对方眼皮都不抬地。
林氏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煎熬,就像架在架子上被小火慢烤般受罪。
周二郎装不认识她,她自然也可以装做不认识周二郎,可问题是彼此都心知肚明——我知道你不可能不认得我,你也知道我不可能不认得你!
那么,倘若她要先下车,倒像是她心虚怕了周二郎一般。
可不下车吧,听着周二郎润物细无声般教导着儿子,当真是嫉妒,浩哥儿他爹可没有这般耐心和功夫。
嫉妒还是其次,最主要瞅见周二郎把周锦钰如珠如玉般宠爱非常,再想起自己当初胆敢要周锦钰给浩哥儿做书童,以及自己起的那些龌龊心思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周二郎会不会记仇?
林氏憋住不吭声,儿子冯浩却是实在憋不住气,接连好几次周锦钰都装做不认识他,好像有多讨厌他一样,这让冯浩实在难以接受!
他忍不住气鼓鼓冲周锦钰嚷道:“周锦钰!你为什么每次都装做不认识我一样,当初你家穷的时候我娘还送给你家好多东西呢,你都忘了吗?”
“还有,你爹才当个五品官,你就这么拽,我爹是二品,可比你爹官大多了,信不信我让我爹撤了你爹的官……呜呜……”
剩下的话被他娘林氏捂住嘴巴堵了回去,冯浩前边一通都是废话,他才不在乎那点儿东西,另外也没真想让他爹撤掉周锦钰他爹的官儿,他就是想吓唬威胁周锦钰找回自己的面子,所以他最关键的是要说最后一句话!
林氏不肯让他说出来他岂能愿意,张口就咬了林氏一口,林氏吃痛松手,就听儿子凶巴巴朝着周锦钰道:“到时候我要你哭着跪下来求我!”
冯浩话音落下,整个车上瞬间都没声音了!
什么情况?
一个车上两个官二代,貌似还有一位五品的官老爷在场——就是新上来长得特别好看那位。
周二郎听到冯浩对着自家钰哥儿大放厥词,周身的气息瞬间冷冽如冬,他有一万句话可以把冯浩怼哭,但他不能跟个熊孩子一般见识,拉低自己的身份亦失了体面。
周二郎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朝着林氏微微一拱手,语气温和而克制,“原来是礼部尚书家的林夫人,本官没有盯着别家女眷看的习惯,加上刚才只顾着带孩子欣赏这安京城的盛世街景,没有注意到林夫人,失礼了。”
话音一转,“只是有一点,本官必须要提醒林夫人——令公子如何冒犯本官以及小儿,本官可以念在他年纪小不懂事不予计较,只他刚才这番话冒犯的是朝廷法度,还请夫人管教好孩子,防微杜渐,莫要养成大错。”
周二郎这番彬彬有礼的话统共表达了几层意思,字字诛心,杀人不见血。
第一,点出熊孩子口中的二品大官正是当朝礼部尚书,把自己家孩子教成这样,你又如何管得好整个大乾朝的礼仪教化工作?
当真德不配位,才不堪用!
第二,我一男子盯着别家女眷看才是真失礼,没有看到你不是正常吗?或者也可以理解为就你长那样儿,引不起男人的注意。
第三,三岁看大,八岁看老,就你儿子这样的?呵呵……
以林氏的智商和情商自然是接不住周二郎这番话的,她能隐隐感觉出别扭,但又从字面上挑不出任何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