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钰的心愿得到了满足, 又被周二郎拉着说了一会儿小话,欢欢喜喜地跑出去玩儿了。
周锦钰离开书房后不久, 周二郎把贴身伺候周锦钰的小厮叫了进来。
小厮名叫周昌, 二十来岁,为人老实本分得有点儿过了头儿,看上去憨头憨脑的, 周二郎正需要他这份老实。
他要了解儿子的真实情况,坏事不能对他隐瞒不报, 好事也不能为了拍马夸张其词, 似刘三儿那种精明的, 自然是不能用到这儿。
至于为什么不像其他人家那样给儿子找个年龄相仿的,既能陪伴读书玩耍又能照顾起居。
实在是因为他早在南州书院读书时就听说过很多主子与书童之间的龌龊事, 甚至他自己的同窗里就有人拿自己的书童疏解**。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林夫人说要钰哥儿给她儿子做伴读时,他能气成那样。
到了安京城,这种事儿甚至在很多公子哥儿那里被当作是“雅好”炫耀。
不管是书童勾引钰哥儿, 还是钰哥儿到了年龄好奇,他都绝对不能允许发生, 更不会创造可能性。
周昌这种一根筋, 不会讨钰哥儿喜欢,但也绝不会让孩子讨厌, 有时候冒傻气的时候还能把钰哥儿逗乐,最是合适不过。
除此之外, 周昌还有一个别人难以企及的特长,记忆力惊人。
周二郎当初在一群人里测试时候,他的表现最为亮眼,二郎随便写了百十来字在纸张上,然后又找来另外一张纸, 把刚才写过的字取了一部分夹杂在新的内容当中。
最后,让这些人来辨认,在第二次发下来的纸张当中,有哪些字是曾经在第一张纸上出现过的,周昌大字不识一个,却指对了大部分曾经出现过的字。
在对自己不熟悉的领域都有如此的记忆力,不得不说是一个人才,连周二郎都有点儿佩服他了 。
“老爷,您找我。”周昌一躬身行了个礼。
周二郎“嗯”了一声,道:“周昌,你把小少爷最近的一些情况,包括都干了些什么 ,吃饭好不好,午休的时候睡了多长时间,”
“诸如此类的,只要是和小少爷相关的事你都同老爷说一说。”
“是,老爷。”周昌一拱手道:“六月初三,早上小少爷辰时起床,早饭喝了小米红豆粥 ,总共喝了十二口,”
“噗!”周二郎嘴里的茶水喷了一书桌。
周昌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周二郎。
周二郎强憋住笑,掏出丝帕,擦了擦唇角儿,道:“倒也不必如此精心到小少爷喝了几口,你只需要观察他与平日里的饭量相比,有无明显的增减即可。”
“咳,咳……”周二郎清了清喉咙,又道:“另外你不要时时刻刻总盯着小少爷,会让钰哥儿不舒服,到时候他厌了你,老爷在他那里也不好为你说话。”
一听到自己的饭碗,周昌紧张了,老爷一个月给他发二两银子,有了这银子,他就能给他娘治病,还能给他兄弟娶上媳妇儿,可不敢弄丢了这么好的差事。
他忙解释道:“老爷,小人从不敢盯着少爷看,小少爷吃饭时,小人怕打扰到他,都站得远远的,少爷叫小人的时候,小人才敢上前伺候。”
周二郎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笑道:“周昌,记住老爷交代给你的话,把差事办好,老爷不会亏待你。”
闻言,周昌脸上露出激动来,“小人知道老爷待我好,听刘管事说,老爷给小人发的月银比府里的一等大丫鬟还高。”
周二郎轻笑,“你继续说说小少爷的近况吧。”
周昌老老实实向周二郎汇报了周锦钰最近的一些情况,听到周昌说儿子最近喜欢上了摆弄花草,周二郎忍不住会心一笑。
他自己刻苦攻读,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和自己的下一代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儿子却好像对种田很感兴趣,现在又喜欢上花草了。
也不失为一个闲雅情趣,应当支持。
想到这儿,他把周昌打发出去,周昌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他叫住了,“周昌,回头儿老爷会安排人到你家去给你娘治病,去吧。”
周昌的眼泪儿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老爷真好,他从没见过像老爷这般菩萨心肠的大官。
竟然连他这个下人的老娘都惦记着。
周二郎日理万机,哪有功夫惦记他老娘,只不过二郎对自己儿子身边的人了解特别详细而已,就怕把人家祖宗十八代有没有不良嗜好都给查了。
条件如此苛刻,能找到周昌这样的人才,也真是难为周二郎了。
所以,二郎自然要爱惜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人才。
“咣,咣,咣!”
二郎听到动静,嘴角动了动,周二郎忍俊不禁。
周昌给周儿郎磕了三个大响头,欢欢喜喜出去了,周二郎又把刘三儿找来,吩咐他弄些好养活的花花草草给儿子玩儿,同时再给弄些养起来稍微有点难度,但又不要太夸张的花。
刘三儿多机灵,立即就明白了周二郎的用意,道:“老爷小的有一事请示老爷。”
“嗯,你说吧。”
“回禀老爷,咱们府里的后花园花草平时都是下人们随便打理,也没有个精通此道的,小人想着一来少爷喜欢,二来咱们府里如今也不比从前了,若是来了客人,咱们这园子不说有多好,也不好太过马虎,不若让小的去买两个精通此道的花草匠人来。 ”
刘三儿说的是事实,平日里老爷子和老太太都住在京郊的庄子上,比起这些花花草草,他们更喜欢地里的庄稼;
大郎不在家,凤英对这些花花草草不感兴趣,她更喜欢有银子花,而兰姐儿虽说有时候来园子里转一转,但她对花园里有什么花并不在意,红红绿绿的,看着热闹就行了。
至于二郎,他哪有那个闲情逸致摆弄花草。
府上的主子们没有一个重视的,这花园里的花草长势潦草也就可见一斑了。
不过显然刘三的重点不在这里,他找园丁来最重要的目的是偷偷摸摸帮周锦玉伺候那些花草,不然小少爷养的花全都养死了,那多扫兴。
再说了,他听老爷话里也正是这个意思。
周二郎垂了垂眸,复又抬眼看向刘三儿。
刘三儿美滋滋等着夸奖,他就不明白了,自己哪一点比不上周昌那个憨憨,凭啥他就能到少爷身边伺候去。
谁不知道小少爷不是一般的受老爷宠爱,能在小少爷身边贴身伺候,那都得是老爷最信任最倚重的人。
“刘三儿,你没读过书,但班门弄斧这个故事家喻户晓,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
“……啊?”刘三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味儿来之后,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自己用力抽自己的嘴巴,“老爷,小的错了,求老爷赎罪,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周二郎视线一凉,低沉的声音压下来,“你在干什么?”
刘三儿:“???”
“小的犯了错,自罚。”
“罚什么,怎么罚你,是由你来替我做主吗。”周二郎勾唇,“嗯?”
刘三儿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周二郎冷脸,被二郎强大的气场压的冷汗直冒,战战兢兢,一句话竟是也不敢说了,低头听训。”
“你为人机灵是好事,但擅自揣摩主人的意思就不好了,我需要你做什么,自会交代于你,用不着你在我这里讨巧。”
周二郎极短的轻哼了一声,继续道:“揣摩对了也就罢了,若是揣摩错了,”
周二郎停了一下,短暂的悬停,刘三儿撑住地面的两只胳膊吓得直打颤。
“若是揣摩错了,还敢擅作主张,我定不轻饶你!”周二郎语气严厉。
他低头看了一眼刘三儿,见对方吓得狠了,敲打的目的达到,缓和了语气。
“起来吧,念在你平日里办事尽心,此次也是初犯,老爷就罚你半年的俸禄。”
像是刘三儿这种人,你对他进行体罚未见得是最好的手段,自从来了周府,他就过上了舒坦日子,与之前在鸟市讨生活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好日子过惯了,上来就下不去,这时候你再让他品尝一下过穷日子的感觉,知道不听话就没好日子过,用他最害怕的东西来敲打他,下次他自然就学乖了。
说完,周二郎一副怒其不争地语气道:“本来你最近的几件差事办的都不错,尤其是为少爷找来的那只小猫,很受少爷喜欢,老爷还想着要把你的月银涨一涨,倒是没想到我这月银还没找呢,你自己倒先飘了。”
刘三儿悔得简直肠子都要青了,跟那儿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哭自己失去的半年的银子,更哭老爷本来要给自己的奖赏。
“还有,老爷我一向护短,你是知道的。”
周二郎身子向后靠了靠,“便是我周凤青府里的花花草草,也是不能任旁人踩踏的。”
“记住,我不喜欢自己府里的人做出自扇耳光这种自贱之事。”
刘三儿不由抬起头来,目光中的感动无以言表,老爷还是护着他心疼他的。
话音一转,周二郎又道:“既然你喜欢用扇耳光来惩罚你自己,那老爷就成全你,让你喜欢个够。”
周二郎薄唇轻启,轻描淡写道,“开始吧,扇到老爷说停为止。”
说完他就头向后一仰,微微闭了眼睛,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儿。
刘三儿:“……”
“啪,啪,啪啪……”
“大点儿声,没吃饱饭吗。”
“啪!啪!啪啪啪!……”
刘三儿扇得自己的手都麻了,脸更是肿起了老高,上面全是红红紫紫的手印子。
“行了,停吧。” 周二郎终于叫了停。
“记住现在的感觉,老爷不想轻贱你,亦不允许你自己轻贱自己,听明白了吗?”
刘三儿哭着点头。
“在这儿呆着吧,晚点儿再出去,少爷心善,看到你这个样子定然心疼,老爷允许你在家里休息七天再过来。”
说完,周二郎一甩袍袖,跨步出了书房。
换成是府里其他人犯了周二郎的忌讳,若是初犯,又没关系到儿子周锦钰,他也倒不会如此为难对方。
像是周昌这样的,他可能顶多口头教育两句就是了。
但刘三儿不一样,人很聪明,在府里成长也快,周府需要他这样会办事儿的人,但前提是必须要绝对的忠诚。
对于这样的人,第一次对他进行惩罚,必须要严厉,足够把他镇住,以后用起来才能放心。
到了晚上的饭点儿,有人给刘三儿送来了吃食,都是些软烂易咀嚼的,显然周二郎体谅他的嘴巴受了伤,刘三儿边吃边掉眼泪,心里对周二郎又怕又敬又爱,又无比崇拜。
吃过晚饭,天忽然黑下来,乌云翻滚,远处的闷雷声越来越近,不时间有闪电划破夜空,周锦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忙不迭地披了衣服往周二郎房里跑,周昌赶紧跟上去。
周锦钰倒是不怕打雷,不过是正负极的两朵云撞到了一起,所产生的自然现象而已,但他爹周二郎害怕打雷,是家里人人都知道的事。
因为爹小的时候特别倒霉,怕淋湿了自己的新衣裳,跑到大树底下躲雨,差点没被雷劈中,回家以后吓得高烧了好几天。
后来懂的事儿多了,虽然不知道打雷是一种自然现象,确实明白了那雷电就喜欢找树木来霹,假如当时树下站着的不是自己,也一样会被雷劈。
他可是文曲星下凡,老天爷劈谁也不能劈自己人呀。
不过明白归明白,但是条件反射让他厌恶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