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回去的时候,消失很久的周铭渊急急忙忙跑来,按着萧浅的肩膀上看下看,那样子,非要把她看出个窟窿来不可。
她笑了笑,原地转了个圈,“我没事的……一点事都没有,不用担心。”
周铭渊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下,他目光落到后面的东方溯身上,东方溯微微挑眉,他自然一下子就知道周铭渊想问什么。
刺客的身份。
“……”周铭渊盯着萧浅,好半晌缓缓道:“我命人给你熬一碗姜汤。”
萧浅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我可以不喝吗?”姜汤真的很难喝啊啊啊!不管是加了红糖,还是加了可乐它都不好喝!
见周铭渊不说话,萧浅回过头看着他。
“怎么了吗?”
“……抱歉。”
萧浅冒出几个问号,颇为不解,“你跟我说抱歉做什么?”
周铭渊沉重地呼吸几下,咽了咽口水,口腔有些干涩,他觉得有些难以开口,慢吞吞地走过去坐下。
萧浅歪着脑袋有些疑惑。
周铭渊可不是什么温吞的性格呀……
“我……”周铭渊低头拨弄着紫藤萝架上的叶子,手指摩擦着娇嫩的叶片,“前几日,我不该这么冷落你……”
萧浅一愣,又坐到秋千上慢悠悠地**着,“你本来就应该这么做,没什么不对的……”她仰起头看着骄阳,灼热的太阳有些刺眼,她只是眯起眼睛并没有移开视线。
周铭渊盯着萧浅,久久没有开口。
很快周铭渊要求的姜汤就端来了,他端起温热的姜汤就递给了萧浅:“给。”
萧浅抿着嘴盯着那碗姜汤,鼻翼间是辛辣的气息,她咽了口水,又想起来以前被她姐逼着喝姜汤的滋味了……
“我……”
“喝。”
周铭渊不容置疑地端着那碗姜汤,“眼睛一闭就喝了。”
萧浅委屈地捧着姜汤,小脸皱成包子,做好心理准备,她咕噜咕噜急急忙忙往下咽,她的胸口马上就变得火辣辣的,额头都起了细汗。
谁大夏天喝姜汤啊啊!
周铭渊脸上这才多了笑意。
“我们什么时候回南落呀?”
周铭渊把碗递给下人,“你想走了?舍得宁白锦?”
“舍不得呀……但是哪有人会长长久久生活在一起呢……”
“……”周铭渊脸上的笑容僵住,按捺着自己的心思,漫不经心道:“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后天就离开皇城了。”
萧浅“哦”了一声,盯着自己的脚尖,晃了晃脚丫子,觉得好玩。
周铭渊走过去,拉着绳索,低头看着萧浅不说话,周围的气息都是从这个小姑娘身上传来的,温和轻柔,让人心生愉悦,他心里估计着上官瑾姝的生日——在十月初十——他蓦然一滞,突然意识到这是“上官瑾姝”的生日……不是她的……
这么想着,他的脑袋又开始犯疼。
“淮郎,你最近好像经常头疼?”
周铭渊扶着额头的手一僵,他缓缓放下手,眼中带着萧浅似懂非懂的神情,有些奇异,他道:“我没事,大抵是没休息好……”
萧浅站起身,凑过去看了看周铭渊有些苍白的脸色,他的眼底确实带着乌青。
“那你要找刘医士好好看看才行。”
周铭渊莞尔一笑,应了一声。
“好。”
东方溯耳朵动了动,他轻步走到一旁的拐角处,一个红色的身影急匆匆地离开。
他眸子眯了眯。
……是慕兰秋吗?
所以她看到了多少?
萧浅打开了红杏紧紧保护好的两个盒子。
白朝颜送的是一个木偶,小人身上穿着萧浅最喜欢的蝶戏水仙裙衫,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手中挽着一株桃花,另一只手中拎着花灯。
宁白锦送的是一把匕首,匕首通身呈现银白色,刀刃上的寒光闪烁不定,上面是隐秘的纹路,萧浅翻转刀身,上面可以看清她的面容,在阳光下散发出夺目的光彩——刀柄上刻着三个字,旁边还有一个小巧精致的桃花。
桃花匕。
萧浅突然鼻子一酸。
明明……她们没有认识很久,对待她们……她也没有付出什么,甚至根本没有很用心……可是她们……
萧浅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多情,深情又绝情的人。
她对每个人似乎都很好。
好的差不多,好的没什么区别,好得叫人看不出她真正的心思……不管是面对她喜欢的人还是讨厌的人……她都是那个样子。
和善不仅是她的面具。
也是真正的她。
匕首上反射着流光,看着漂亮无比,却让人忽略了它真正的危险性。
萧浅眯起眼睛。
好刺眼。
下一秒,一个人影投下阴影,萧浅不明所以地抬头,是东方溯撑着一把油纸伞,“这光这么刺眼,你也不怕瞎了?”
“……”萧浅突然就笑了,开着玩笑,“我才不怕呢,这不是有你撑伞吗?”
东方溯一愣,这次没脸红——虽然他脸红也不是很明显,他看了看萧浅手中的匕首,“宁白锦跟白朝颜送的?”
“嗯。”
—
萧浅很快就离开皇城,出发去南落了。
临走前娄青云来送了她们。
他们要向西经过启川,一路向南,到达南落,路上萧浅跟慕兰秋坐在一个马车里,两人说说笑笑,萧浅偶尔还要讲几个有趣的故事。
“我若是小红帽,必定不会中大灰狼的计谋,也不会被大灰狼吃掉。”更不会求助什么猎人。
萧浅看了一眼慕兰秋:“可是大灰狼很强大,小红帽太弱小了。”
在绝对力量面前,智慧显得很渺小。
慕兰秋满不在乎:“娇弱的事物,总会寻找保护自己的手段,狩猎者也可以伪装成猎物不是吗?等到凶狠的猎物落入网中,那必定是一击毙命。”
“……”萧浅若有所思地想着慕兰秋的话。
马车不缓不慢,萧浅掀起卷珠帘,窗外是稻谷玉米一片……成熟的季节到了,硕果累累就是最好的报答。
八月了啊……
一转眼,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个月了。
萧浅哼起了熟悉的歌谣,东方溯坐在梓路旁边,闭着眼倚着车身,一只脚不轻不重地摇晃着,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与美好。
“这是什么歌?真好听。”
“她有一个美丽的名字。”萧浅闭上眼,笑着,“阿拉斯加海湾。”
慕兰秋重复着这个名字。
“阿……拉斯加……海湾?是个其他国家的地名吗?”
“嗯……那里很漂亮。”
慕兰秋没说话。
中途他们就在驿站休息,周铭渊很想跟萧浅待在一起——但是,他发现他的头疼,跟她有很大的关系……似乎只要离开了萧浅的身边,他的头痛就能缓解。
萧浅自然跟慕兰秋住一个房间。
她趴在窗户,看着圆圆的月亮,柔和朦胧的光影,散落在地面上,微弱的月光,照亮了世间的缝隙。
“真漂亮……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在另一个世界,她的亲人们是不是也会抬头看着这个月亮呢?——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浅浅。”
似乎只要一想到他们的脸,萧浅的心就紧绷得难受……她真的好想他们呀……好想好想……想得心都疼了……
“阿姊?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萧浅连忙眨眨眼睛,咽下心底的苦涩,果然深夜就适合emo,如果在放一首慢调情歌,就更难过了。
“我就是想家了。”
慕兰秋也不会安慰人,只能沉默地点点头。
夜色里,月光下。
慕兰秋盯着身侧已经睡着的萧浅,她的目光中流转着什么,漆黑的瞳仁一眨不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很多情景。
有周铭渊的,也有上官瑾姝的。
我若是周铭渊,想必也会喜欢你吧?
可惜……可惜……
好半晌,慕兰秋像是突然惊醒,瞬间敛去眼底隐晦的神色,重新变得开朗明亮起来,她深呼吸,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阴暗的东西……
她要像上官瑾姝一样……
她想像上官瑾姝一样……
她一定会成为第二个上官瑾姝的……
夜晚狼群的呜咽声,惊起了鸦雀,飒飒西风摇着树叶,幕布中的碎星若隐若现,虫鸣四起。
—
萧浅又遇到了山匪。
但东方溯又说不是山匪,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些都是士兵假扮的,萧浅搞不明白,到底是谁这么想要除掉她……啊不,应该是除掉周铭渊。
周言芷?还是周久柏?
这里是启川,周言芷的封地就在启川。
萧浅:“……”
老铁,别太荒谬啊。
上次周言芷刺杀周铭渊,留了一地的线索,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干的一样。
不过这一次……这些官匪好像并没有要杀他们的冲动,“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上面的人都赶紧下来!不然不要怪俺们不客气了!”
好熟悉的开场白。
“我们是端王府的人,还请各位快快离去。”
“什么端王府?赶紧的别废话,不然俺们就要大开杀戒了!——快下来!”
周铭渊一时没搞清楚这些人的意图。
劫财?周言芷竟然劫财?
周铭渊掀起帘子还未说话,一个随行的丫鬟就被官匪首领抓住了,他拿着刀抵着清寻的脖子,嚣张地大叫:“快点下来!不然这个小娘子的脑袋就要分家了!”
周铭渊没说话。
安寻傅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要求太高了,琢磨着自家郎君下达的命令,他眼珠转了转,心生一计,突然把清寻丢给其他兄弟。
“求求你们大发慈悲吧……俺跟俺的兄弟已经有几天没吃东西了……食不果腹啊……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有钱人家……给点钱财,我们不要多,一点点就好……”
周铭渊:“……”
他看着安寻傅鬼哭狼嚎的模样沉默了。
萧浅闻声也探出头,巡视一圈,官匪们各个虎背熊腰,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安寻傅一见主角登场,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泪,重新把清寻挟持在手上,大刀再次抵上娘子细嫩的脖颈,“全部人都下车啊!车上的钱财全部都要留下!”
萧浅:“……”
清寻:“……”
周铭渊看了一眼东方溯,又看了一眼安寻傅。
官匪有很多,但是他们并没有动作,好像就只是想要钱财而已。
周铭渊估摸着双方的战力,硬拼的话,赢应该没有问题,但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举措……
“阿姊,我们不下车吗?”
慕兰秋盯着安寻傅,她也听到了安寻傅的话。
什么时候,周言芷的部下都流行用这种赖皮的方式来完成任务了?
萧浅看着周铭渊下了马车,她思索片刻,也跟着下去了,慕兰秋的嫁妆不算太多——毕竟慕九章也是个清廉正直的官员。
她缓缓走向周铭渊。
安寻傅盯着她的步伐,一步,两步……
——既然如此,把上官四娘子请来,记着不要伤人,提防那个叫金初的侍卫。
她的位置离吴曲荣最近,吴曲荣也盯着萧浅,安寻傅继续说这话,吸引周铭渊跟东方溯的注意力。
下一秒——安寻傅收了大笑的嘴脸,摸出许多个圆形暗器,飞快向他们投掷去……东方溯立马上前,斩断暗器——
东方溯没想到这根本不是什么暗器,而是烟雾弹。
地上滚动着的小圆球跟劈开的小圆球炸开,烟雾弥漫整个山丘,东方溯似乎有所感应,立马回头查看萧浅的安全。
萧浅眯着眼睛,抬手想扇去这薄雾,只是突然有人冲了过来,一张带着异香的帕子猛地捂住她的口鼻。
她瞳孔睁大……是官匪中的一人!
他们的目标是她?!可是……周言芷抓她做什么啊!
她只能发出呜咽声,想引起东方溯跟周铭渊的注意,她拼命地扒着吴曲荣的手,想挣开束缚,可她的力气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沉重……
“三娘!”
“玉娘!”
“阿姊?”
“娘子!”
“阿娘!”
几人齐声惊呼。
安寻傅喊了一声“快跑!”把手中的清寻推了出去,所有官匪宛若惊弓之鸟,瞬间跑没了影子。
东方溯想抓住一个人,那人拼死拼活挣脱开,低声说一句话,塞了一张纸条给东方溯,留下东方溯拿着那张纸条在风中凌乱。
上面写着一排字。
——要是想要那娘子活命,到十三寨,用端王换。
东方溯:“……”
跟刚才那劫匪说的话一样。
不是,你们要是想抓周铭渊,那就直接抓他啊!抓萧浅做什么啊?!
周铭渊看了看那纸条,觉得周言芷的行为和思维他越来越搞不明白了,不,他的下属们行为也很迷惑。
“去吗?”
“十三寨……周言芷……”
周铭渊面色一冷,双目微眯,幽暗黝黑的眼珠泛着森冷的杀意,他将那团纸狠狠地揉成一团,“怎么不去?”
“三郎……”
慕兰秋垂眸看着周铭渊紧握成拳的手,“这会不会是燕王设下的一个陷阱?”她想阻止周铭渊——那张纸条……多了这张纸条,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啊……
周言芷应该直接杀了萧浅的……
他想利用萧浅杀了周铭渊!
周铭渊会死的!
慕兰秋心中充满了恐慌,她死死地压抑着喉咙里的尖叫声,爱慕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周铭渊,她苦苦哀求道:“三郎,我们赶紧走吧……不过是一个娘子罢了,以后你想要什么样的娘子都会有的……这一定是燕王的圈套!他想引你前去杀害你!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忍不了的是东方溯。
东方溯直接拎起她的衣领,慕兰秋吓得忘记了尖叫,眼前的男人面露凶色,眉眼没有一丝温度,眼中的怒意蓬勃,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咬断她的脖颈,喝光她的血!
“你——”
东方溯笑了笑,“慕二娘子,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吗?面具戴久了,忘记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子的了吧?”
慕兰秋尖叫着:“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只是不想三郎去冒险罢了!我只是……只是……”她只是心悦三郎……这有什么错?
她的眼里攥满了泪水。
东方溯松开手,声音低哑迷人,“慕夫人,我这个人很绅士,不喜欢打女人……但我会有其他的法子,让你生不如死……明白了?”
这个男人目光如鹰隼般犀利,深邃黑眸中的情绪让人无法勘探半分。
慕兰秋自以为能学得萧浅几分相似,但开朗乐观的表面依旧遮掩不住她阴郁肮脏的内心……克隆羊活不过六年。
她也一样。
“不用跟她废话,走吧,去十三寨。”
周铭渊皱了皱眉,眼底带着厌恶。
慕兰秋站在原地,原本宁静不少的心又长满了恶心潮湿的青苔,内心阴暗的想法不断涌现,上官瑾姝……上官瑾姝……
她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上官瑾姝必须死!
—
萧浅以为她会很惨,没想到醒来后她就被安置在了一个很可观的“监狱”中。
没有刑部地牢里阴暗,不睡草席,不吃冷菜冷饭,看守的人还送来山珍海味伺候她,她抓着铁栏杆,看着吴曲荣一动不动站在外面。
“喂,你们是周言芷的人?抓我来做什么?”
吴曲荣不理她。
“你应该身份不低吧?一个阶下囚,用得着你来亲自看守吗?”
吴曲荣觉得她话很多。
“你叫什么名字呀?……理理我呗,我被你们掳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吴曲荣觉得她很吵。
“寻傅兄,我们留着这个叽叽喳喳的小娘子做什么?”吴曲荣趁着换班,急急忙忙地跑去找安寻傅,他觉得他要被萧浅烦死了。
安寻傅咬了一口香喷喷的鸡腿,满口酥香,“不是要利用她,把那端王抓到吗?”
吴曲荣:“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抓端王?”
安寻傅沉默了:“……”
他好像也觉得这个完美无缺的战略出现了漏洞,他摸了摸下巴:“郎君的事你别管,郎君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那事成之后,这小娘子怎么办?”
吴曲荣做了一个剁掉的手势。
安寻傅:“……”
他一巴掌拍在吴曲荣头上,“你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杀杀?我们日后可是要跟着郎君做一番大事业的!”
顿了顿,他道:“郎君说了,不能动这个小娘子,你就收了这份心思。”
吴曲荣摸了摸脑袋,“那我们也不用好吃好喝的这么招待她吧?这哪里是囚犯啊!这简直住得比郎君还舒服!”
安寻傅一个刀子眼刮了回去。
吴曲荣立马委屈地改口:“好吧,没有郎君舒服。”
安寻傅:“……”
两人谈话间,一个侍卫带着周言芷的信来了。
安寻傅摆手让侍卫下去,快速打开信封,眉头紧锁,带着几分不解,歪着头看着这信,字迹没错,就是郎君的信。
“寻傅兄,郎君说什么了?”
“郎君说……让我们先把端王放进来,让他救走上官四娘子,然后……再把端王抓住……”
吴曲荣:“?”
吴曲荣气急败坏:“那我们这么大费周章地抓住那个什么上官四娘子作甚?”他不理解但他大为震惊。
安寻傅捏着那封信,指着给他看:“郎君就是这么写的。”
吴曲荣:“……寻傅兄你忘记了,我不识字。”
安寻傅“哦”了一声,“郎君还说,他要亲手抓获端王……”他手指摩擦着信封,上面用墨水涂黑了几个大字——“不要伤害上官四娘子”以及“必须按计划行事”,笔迹之粗犷,生怕安寻傅看不见似的。
——必须按照计划行事。
好吧,既然是自家郎君的要求,作为下属自然要服从了。
安寻傅立刻让人放出“抓到端王就撕票”跟“上官四娘子被关在十三寨东边”的消息,每个人说话声音之大,就差拿着大喇叭喊了。
他们站在放哨口,肆无忌惮地透露着消息。
周铭渊、东方溯:“……”
周铭渊眸子一眯:“好一手瓮中捉鳖。”
东方溯没说话,若有所思。
如果燕王是想抓住周铭渊,那这抓捕计划未免设计得过于复杂……且,又复杂又累赘,其中还有自相矛盾的地方。
不过不管这是不是陷阱,二人都打算夜闯十三寨。
——“寻傅兄,那个侍卫咋办?”
——“不用管他,按计划行事,我们只抓端王。”郎君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们定要好好表现!
夜幕来临的时刻,周铭渊成功的潜入了地牢,看到悠哉哉坐在软榻上吃橘子的萧浅,他沉默了,萧浅还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守卫呢——”
她发现门口的所有守卫都不见了。
周铭渊拔出头上的簪子,在门锁上捣鼓两下——安寻傅忘记了他们没给周铭渊钥匙,不过问题不大。
“我们从后山下去。”
周铭渊将深色的披风给萧浅披上。
安寻傅站在放哨台上,双臂搁在栏杆上,一低头就看到了手起刀落的东方溯——他正在“处理”一些山匪。
“寻傅兄,我们就这么不管他们了?”
李灏挠了挠脑袋,有些摸不清安寻傅跟燕王的做派。
“管他们作甚?反正这侍卫杀的又不是我们的人,不过是些普通的山匪罢了……更何况,他们本来就该死,借端王的手剿了匪,不是很好吗——郎君现在在哪里?”
李灏答:“估计已经快到梨城了。”
安寻傅伸了个懒腰,“那就等郎君来吧,从这里出去,他们还是要废些功夫的——”突然,东方溯的视线就投了过来。
他挑了挑眉,没有动作。
安寻傅并不怕东方溯发现他们。
东方溯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地上躺着七七八八的死人,而上面那位没有任何动作,只能证明——他们不是一伙的。
但现在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不论燕王究竟有什么目的,如今他们不打算动手,这是好事。
一路上都没什么人,整个寨子像是突然安静下来了一样,只剩虫鸣鸟叫,萧浅借着山寨里微弱的火把,看清了这里的全貌。
“这个山寨好奇怪。”
萧浅小声道。
他们两人沿着一条隐隐约约的山路走着,这里杂草丛生,到处都是长满小刺的植物,还有锋利细长的叶片,前面是看不清的灌木丛。
周铭渊突然止住了步伐。
“怎么了?”
周铭渊回过头,脸色没什么变化,“我忘了,金初还在山寨里。”
萧浅:“?”
东方也来了?
“他没跟你一起吗?”
周铭渊没回答,从自己袖口里掏出一些瓶瓶罐罐,一股脑地塞给萧浅,拉着萧浅躲到一个隐蔽的草丛后面。
他蹲下身:“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他……这里面都是沾了见血封喉毒药的针,你要保护好自己……”说着,他又觉得不大保险,有些纠结地皱起眉,“我……”
他不放心萧浅一个人在这里,也不放心金初一个人在山寨。
“你快去吧,我没事的。”
萧浅替他做了选择。
周铭渊深深看了一眼萧浅,终于缓缓叹息,又仔细看了周围的环境,这才放心返回山寨。
萧浅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她靠着树,今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整个世界都是漆黑的,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身上也没有火光。
此时她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浅屁股也坐麻了,空气里浮动着燥热的风,她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传来打斗声——还有东方溯跟周铭渊的声音。
萧浅连忙站起身望去。
他们两个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堆拿着刀枪和火把的人。
周铭渊似乎是受伤了,此时趴在东方溯背上,他的手无力地耷拉着,萧浅连忙跑了过去,“他怎么了?”
“……他没事,就是中了迷药。”
东方溯喘息着,也不敢停下脚步,“快走,周言芷来了,他的目标是周铭渊——”
萧浅自然也知道事态紧急,她往后射了几箭,不敢犹豫,走在东方溯前面替他们开路,山路很险,好几次萧浅都差点摔倒了。
“——郎君,我们不动手吗?”
安寻傅低头看了一眼周言芷手中握着的弓箭,前面放着一桶箭矢。
周言芷盯着萧浅的背影,眼中闪过什么,他迟迟没动手,不知道在顾虑些什么,好半晌,他眸色似乎蒙上了一层黑色的纱布,冷冰冰地盯着周铭渊的背影。
他搭箭,拉弓,对准了周铭渊的背。
萧浅察觉到身后的动作,她下意识地回头。
——周言芷的弓箭对准了周铭渊!
——似乎下一秒,那箭破风而来,直勾勾地盯着周铭渊!
它似乎划破了空间,在空气中的摩擦声,甚至都清晰地敲打在萧浅耳边。
……周铭渊不能死。
萧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东方溯背着周铭渊,他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可他现在受了伤。
躲不开!
可是谁都没想到,萧浅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转身直接挡住了那只箭!
东方溯立马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已经倒地的萧浅,他眼眶瞬间红了,怒吼道:“萧浅!……你做什么!”
那只箭只射中了萧浅的肋骨——其实周言芷也没想要周铭渊的命,她的脸摩擦在沙砾上,她觉得好疼……一下子滚烫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滚,她觉得光是浅浅的呼吸,就能扯动她的伤口。
她想呼吸但又怕呼吸。
萧浅伸手捂住了自己的伤口,温热的血从指缝中流出。
她在泪眼朦胧中好像看到了东方溯红通通的眼睛,像个小兔子一样,还是第一次……她看到东方溯这么害怕的模样……
东方溯看到萧浅嘴唇动了动。
快走……
他知道,现在他必须带着周铭渊离开这里,不,是他必须离开这里,而萧浅……若是萧浅真的死了,那他只能完成任务,换取复活卡复活她……
东方溯的嘴巴颤抖着说不出话,牙齿和胸口都在不停地震动,他努力压下心底的恐慌和悲痛,加快步伐往森林伸出跑去。
而他背上的周铭渊早已失去了知觉。
萧浅觉得自己快要被疼死了,眼前一片模糊,是泪水模糊了世界,还有失血过多导致的头晕。
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走到她面前。
她看不清,只能看到那一双黑靴,上面用金线绣着花纹……
—
再次醒来的时候,萧浅还有懵懵的。
她躺在**,腹部的伤口一用力就疼得厉害,不过已经有人帮她包扎上好药了。
萧浅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她被箭射中倒地,周言芷应该杀了她才对……难道是有其他人救了她?
突然房门被推开。
一袭红衣的少年站在门口,他手里端着一碗药,有些惊讶地看着已经醒来的萧浅,惊讶中带着喜悦和后怕。
是周言芷。
萧浅被子下的手微微收紧,带着警惕的目光死死地看着他的动作。
他微微一愣,径直走了过来,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她不敢深呼吸,只能浅浅细小的呼吸。
“燕王……这是何意?”
所以是周言芷良心发现没杀了她?
少年挠了挠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有些无奈,“那个……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治臻,代号,空。”
少女沉默片刻:“……”
她忽而瞪圆了眼睛:“嗯?”
——第四卷《故人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