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人来得很快。
马上灵安寺就被刑部和皇城护卫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人群拥挤着想要看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面若寒霜的禁军大声呵斥百姓。
萧浅低着头坐在石桌旁。
周铭渊就站在她旁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张祈雨见到张隐凌的尸体的时候，面色惊恐，呼吸一下子上不来，晕了过去，现在已经送去医馆了。
静谧的风吹着她的发丝，萧浅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我怀疑我最近水逆期到了，怎么什么事都能让我遇上？”
萧浅深呼吸，右手捏着自己的眉心揉了揉。
她把脑中刚才的画面驱逐出去，此刻冷静下来……她心里突然有种难以描述的悲痛，萧浅现在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张隐凌的时候。
那个红衣青年骑在骏马上。
鲜衣怒马。
“三郎！三娘子！”
而如今……笑语盈盈的青年，已经悄无声息地躺在了那里。
娄青云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赶了过来，她喘息着，很罕见地不像平日里那样端庄优雅，鬓角的碎发紧贴着她的脸颊。
“……没事吧？”
萧浅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之前经历了……”她顿了顿，继续说，“我觉得我这次恢复得更快了。”
萧浅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见东方溯回来了，萧浅抬头问他：“怎么样？”
“大概应该是窒息而亡。”
因为萧浅是发现尸体的第一人，所以刑部尚书万书寒把他们几人请去了刑部，完成了所谓的笔录后才放他们离开。
张隐凌死于六月五日。
“不要多心，我们刑部定会竭尽全力把凶手捉拿归案。”
万书寒还很年轻，如今才三十多岁，一直未曾娶妻，不知是为什么。
萧浅点点头。
只是……
她心里还是止不住忧心和害怕……社会上多了凶手，如今潜逃在外，她不知道刑部的实力如何——这里毕竟是没有监控，没有指纹识别的地方。
很快官府就贴出告示，让所有人最近都小心出行，最好都是结伴同行，不要落单。
周世晨站在一边，仔细地数着场上的所有人。
只多了上官瑾姝跟周灵妍。
六月五日，张隐凌死于灵安寺。
周世晨松了一口气，看来变动只是少数的，大致方向并没有出错，他这么想着，视线缓缓落到了周铭渊身上，他眉骨微动，挑起一个神秘莫测的弧度。
下一个……
—
是夜，周铭渊躺在萧浅经常躺着的那个贵妃榻上，看着天空中闪耀的繁星，他左手搭在额头上，一言不发地发着呆。
萧浅坐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散乱的头发，轻声问他，“淮郎，你知道些什么，对吗？”
萧浅虽然平时都大大咧咧，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但是她却总能察觉到一些不一样的气息。
比如现在。
周铭渊现在脑海里全是他跟张隐凌相处的记忆，他从自己腰封里摸出一颗饴糖塞到萧浅手中，又塞了一颗在自己嘴里。
甜腻腻的糖果让周铭渊忍不住蹙眉。
青云……
除了这个女人，他想不出第二个。
他缓缓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缓。
萧浅双手捧着那颗饴糖，天气逐渐转热，夏日的微风夹杂着热意，虫鸣声在耳边轻响，让人无端心生躁意。
“娘子，要喝茶吗？”
萧浅转过头，就看到了清容站在她身侧。
“谢谢，”她端起一杯茶小抿一口，这个茶很香，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怎么是你呀？红杏呢？”
清容低下头，声音清冽好听：“红杏阿姊身体不适，方才红枣先行扶她回房歇息了。”
萧浅微微一愣，她竟然都没发现红杏身体不舒服，她将手中已经喝完的茶杯放回托盘里，仰起头看着天空中的新月。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这里不需要人服侍。”
清容福身下去了。
“我来唱歌吧。”
萧浅突然来了兴致，她清清嗓子，周铭渊借着月色看着她。
周铭渊躺在她的身侧，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萧浅白皙光洁的下巴。
少女微微仰着脑袋，轻扬着嘴角，殷红的衣襟，宛如黑宝石的眼睛轻轻眨着，像是晨曦里的露珠，她的声音柔柔的，脸颊上的梨涡又漂亮又迷人。
周铭渊蹭了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萧浅的侧脸。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一种莫名危险的情绪在他心底绽开，但是他甘之如饴。
玉娘喜欢红衣。
玉娘喜欢绿色。
玉娘真可爱。
玉娘……
周铭渊觉得自己的心尖都在颤抖，指尖和半边身子都有些酥麻了。
周铭渊觉得萧浅似乎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他有些狼狈地低下头。
音落，萧浅回头看了看：“诶？金初呢？”
周铭渊微微一愣，突然心里的那股热意就降了下来，就像是冬日里南落下的雨一样刺骨，他微微蜷曲的手指依旧颤抖着。
玉娘……
他没有多问，沉默片刻后回答：“金初有事出去了。”
萧浅点点头，她歪着头看了过去。
她好像嗅到了周铭渊情绪有点低落，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淮郎，你心情不好吗？因为张二郎吗？”
周铭渊很认真地看着萧浅像宝石一样曜黑的眼睛。
眸底全是对他的关心。
周铭渊摇了摇头，一声不响。
萧浅看着周铭渊的后脑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回想着之前周铭渊的做法和行为，她清澈的目光骤然变深了不少。
—
今天的夜晚格外安静。
一位貌美的娘子拉开窗栓，伸手推开了窗户，夜晚里微热的风吹了进来。
“进来吧。”
东方溯轻轻踩在地面上，娄青云的目光在月色的映衬下有些寒凉，她身边的慕九章端着一盘糕点和茶水放在桌子上。
“娇娘。”
娄青云看了一眼那糕点，没理他。
“许久未见了。”
娄青云勾唇轻轻一笑，她的纤纤素手端起一杯龙井茶，小抿一口，她道：“你还是老样子。”
东方溯大步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她身边站得规规矩矩的慕九章，语气有些迟疑：“他……”
“不用顾及他，有事但说无妨。”
闻言，东方溯也不多言：“你……对这个案子，知道多少？”
娄青云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为何会这般问我？你是道……我知晓内幕？还是你觉得此案与我有关，是我一手策划的？”
东方溯看着娄青云咬文嚼字的模样眸底染上暗色，他不疾不徐地摇摇头：“我身份敏感，得不到太多消息，我只是觉得这个案子跟周铭渊有关系……我怕又把桃桃牵扯进去。”
“……”闻言，娄青云曜黑的眸子盯着东方溯，“为何是‘又’？”
东方溯把之前刺杀一事告诉了娄青云。
娄青云脸上没有多少意外。
她脸上出现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宁白锦和周无夜呀……”
慕九章看了过来。
她继续道：“此案确实与我有关。如今我便可直言，幕后主使是一位娘子……周铭渊许是她们下一个目标……这其中牵扯太多的利益，你最好还是莫要多管。”
“……什么叫我不要管？桃桃现在跟着周铭渊，难免不会因此受伤……”
娄青云稍顿，端起茶茗小抿一口，抬头一字一顿道：“所以现在最稳妥的法子，就是让桃桃离周铭渊远一点。你应当知道，周铭渊早就不同了……至于原因，虽我现在还未查清楚，但这种人，能不接触尽量就不接触。”
音落，她顿了顿继续说：“你与桃桃关系甚好，她应当会听你的话。”
东方溯盯着她半晌，“我跟她关系好，不代表我能左右她的想法……我跟她是好朋友，周铭渊跟她也是好朋友。”
娄青云沉默了。
东方溯道：“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
他想起了刘治臻，神色微深。
“我现在还没刘治臻的下落，你知道吗？”
娄青云挑了挑眉：“……你应当同他更加熟络才对吧？你不知我又从何得知？”
东方溯思索片刻，觉得娄青云说得有理。
他看了一眼坐得端正的娄青云，脸上是温婉贤淑的笑容，头上的发簪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像是这片土壤土生土长的闺中小姐一般。
东方溯望向窗外，皎洁的月光洒在竹林上，“我今日出来已有一段时间，先回去了。”
还有一点，他该跟周铭渊说一下，他的想法大概要落空了。
规则六:请各位玩家保护好本队的核心npc。
重点是什么？
是本队。
今日一见，看来娄青云跟他们并不是一路人。
东方溯之前只是听刘治臻提起过这个人，最大的接触也只是游戏里碰过几次，沉默寡言，基本不怎么说话。
大概是因为她原先在那个世界身子不好，所以她对系统所说的“重生”很感兴趣。
甚至可能会不择手段。
东方溯捏了捏眉心，有点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