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浅难以置信地盯着周无夜。

周无夜剧烈的喘息声在萧浅脖颈处,激起萧浅一层鸡皮疙瘩,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泛着刺骨的寒意,他对东方溯说道:“救我,否则她跟我一起死。”

萧浅:“……”

东方溯看着不远处拿着弯刀的,穿着黑衣的凶神恶煞的所谓的刺客,嗯,二十多个,他又看了看我方阵容。

他跟梓路两个输出。

周无夜看出东方溯在想什么,他抵着萧浅的手微微收紧,萧浅咽了咽口水,都不敢大口呼吸,她已经感受到那把刀划破她的脖子,有了轻微的疼意。

“我知道三弟派了人暗中保护她。”

萧浅:“?”

东方溯好似叹息一声。

那群黑衣人已经上来了!

东方溯右脚后撤半步,抽出靴子里的弯刀,眼神逐渐变冷,左手摸出一个骨哨,随后吹响,他闭了闭眼,下一秒,睁开眼,眼神中带着决然,他手起刀落。

他真的……

不想在桃桃面前动武啊……

已经有人到周无夜面前了,周无夜反手扣住萧浅的腰往旁边转去。

“啊!”

萧浅整个人被带得飞起,她尖叫一声,闭着眼,紧紧抓着周无夜的衣服,不过周无夜好像是受伤了,她只能闻到鼻翼间的血腥味,感受到指尖的湿意。

周无夜是不能让萧浅死的。

四面八方因为东方溯的哨声,来了不少暗卫。

其中就有金流和金照。

周无夜大力拽着萧浅的手腕,躲过黑衣人的刀,只是因为伤口的强烈拉扯,他的血越流越多,眼前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一个黑衣人冰冷的刀刃再次划破他的左手手臂,他翻身倒地,萧浅也因为他的动作跌倒在地。

下一秒,那个人举起大刀就要砍来!

惨白的刀刃在阳光下那么刺眼,萧浅只能看到那个人露在外面的,那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眼珠那么小,眼白那么大。

萧浅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举起了右手。

一枚细小的短箭射穿了那个人的胸口!

——拨动蝴蝶翅,这个箭筒里面的箭就会射出。

——如果有危险,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那个人抽搐两下,手中拿着的刀骤然掉落在地上,刀片反射着阳光,在一边的红墙上投下一道光束。

萧浅跪坐在地上,她浑身颤抖,那个人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右手高高举起,左手扶着右手。

她突然尖叫一声,急急忙忙地往后退去。

“桃桃!”

东方溯也顾不及自己身上的伤口跟血腥味了,他睁大眼睛,飞快跑了过去,往后的风刮得他的眼睛有些泛红,生疼。

他一把抱住萧浅,跪在地上。

“没事了桃桃……没事了……”

萧浅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泪珠一滴一滴往下掉,嘶哑的声音低吼着,她咬着自己的右手,她觉得自己呼吸好艰难,内心被恐惧填满。

东方溯紧紧地抱着她,不敢松懈一下。

“晋王殿下,我便带走了。”

宁白锦扶起已经昏迷的周无夜,鼻翼间浓烈的血腥味让她蹙起黛眉,“今日之恩,晋王定会铭记于心。”

她面前,是竖着高冠的周铭渊。

今日这个刺杀,虽然不是周铭渊安排的,但也有周铭渊背后的助力,他知道周无夜必定会遇上宁白锦,说不定还能来一场美救英雄,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周无夜先遇上的是萧浅……

他看着宁白锦跟周无夜远去的背影,低头看了看紧紧抱着萧浅的东方溯和浑身颤抖的萧浅。

他心底涌出一股难以描述的苦涩和歉意,他抬脚缓缓走了过去,此刻萧浅心情已经平复很多了,东方溯也稍微放开了她。

周铭渊低头。

东方溯抬头。

萧浅的头还抵着东方溯的胸口,哭个不停。

两个青年眼底暗潮涌动,最终不知为何还是化作了平静,他们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好半晌,周铭渊收回目光,伸手拍了拍萧浅的脑袋。

“玉娘,没事了。”

“淮郎……我睡不着……”

萧浅脸色还很苍白,但是她现在已经从那种血腥的场面中抽离出来了,她侧着身子,看着周铭渊的侧脸。

周铭渊微动,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

他起身,点燃了一排蜡烛。

暖橙色的灯光照亮了这个房间。

灯火在夜色里闪烁,在墙上,窗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周铭渊重新掀开被子躺进去。

“现在呢?”

他转过来,伸出左手握住萧浅的手。

“你先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灯光照着他的侧脸,他的轮廓忽明忽暗,几缕头发散在脸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声音磁性低沉,又带着他独有的温柔。

萧浅把头紧紧埋在枕头里,身躯微微颤抖,一声带着哭腔的“嗯”在夜空中响起。

周铭渊看着额头已经冒出细汗的萧浅,心脏一丝丝抽痛着,他松开萧浅的手,失神地望着轻轻飘着的床幔。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铭渊睁着的眼睛有些干涩了。

“……金初。”

他知道金初一直没睡。

或者说经过此事,金初根本睡不着。

周铭渊起身穿好衣物,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太阳还在地下躲着不出来。

东方溯看了一眼已经睡熟的萧浅,收回视线。

“……你是金初?”

周铭渊凝视着他。

“至少现在是。”

周铭渊动了动嘴,想问什么最终化为沉默,他继续问了下一个问题:“玉娘……小名叫桃桃?静娴似乎也是这般称呼她。”

东方溯点点头:“她自己取的。”

周铭渊站起身走了过去。

“我想我应当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东方溯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变了变,他抬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不是周铭渊,但我也是周铭渊。”

“……”

没有人知道两个人在屋内谈了什么。

“……你是说,宁白锦跟周无夜?”

两个核心NPC,看来周铭渊虽然与他们不同,但也察觉到了什么……

周铭渊点点头:“是。”

东方溯拧起了眉:“那你想做什么?周无夜被刺杀……是你安排的?”

“……不是。”

“你是想……打破这个所谓的……规则?”

东方溯举起右手,画了个圈,慕然,他的语气变冷。

“别把她牵扯进去,她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还有……如果真的按你所说,那你的想法,估计是异想天开。我想我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了……因为有你这样的人,被感知到了。”

周铭渊紧闭的唇微微颤抖:“这个东西……果然是活的?”

东方溯耸耸肩:“或许吧。我也只是从书上看到过假设,或许这个小世界,真有什么天道呢。”

……天道?

周铭渊为了让萧浅心情好一点,还把娄青云给找了过来。

娄青云已经听说这件事了。

“小桃桃?”

娄青云一下子坐在萧浅旁边。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呀?”

萧浅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忽然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是前几天被周无夜割伤的痕迹。

她想起了几天前。

遍地的血迹,忘川的脸上,手上,衣服上,鲜血在止不住地往下滴,周无夜身上也全是血,还有她的脸上……

她大概永远不会忘记。

那个人死前的表情。

脸色好白,眼珠骤然凸出,像是要死死地记住她的模样,那把刀,掉在地上的声音那么大,好像世界要被那把刀斩开一般……

像是一朵水莲,在她心里炸开。

娄青云轻轻握住萧浅的手。

“桃桃,你这最多是正当防卫里的防卫过当。他是坏人,你不用感到自责,换做是其他人,也会这么做的。”

她伸手将萧浅鬓角的碎发别在耳后。

“我第一次……也用了很长时间走出来,也好几天都忘不了那个血腥的场面,也好几天都只能喝菜粥……但桃桃,生活还要继续,这个地方……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萧浅抬头:“……你说,我们回到那个世界,还是以前的我们吗?”

萧浅突然有些迷茫了。

“当然还是。我们只是经历更多了,但只要我们自己没变,我们就还是我们。”

萧浅趴在石桌上,脑袋望着那棵已经没什么桃花的桃树,“你说……周无夜为什么要假装自己是残疾人呢?”

娄青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她忽然眼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右手一下一下拍着萧浅的背:“或许……是宁白锦替他治好的呢?”

萧浅“啊”了一声,转过去看她:“宁白锦?她会医术?”

卧槽,会医术,会跳舞,应该还会武功。

这不是妥妥的女主人选吗?!

娄青云微微一笑:“当然。没有人跟你说过,她不是什么普通人吗?”

“……忘川和周铭渊都说过。”

她还以为这是什么夸张的手法呢!

“你呀,还是太单纯了……”

娄青云失笑着摇摇头,笑得宠溺又温柔,像是夏日里的盛开的一朵青莲,香远益清,沁人心脾。

六月将至,火伞高张。

萧浅觉得老是待在府里也没什么用,拉着周铭渊和周枭去皇城里转悠。

她咬着自己手中拿着的糖葫芦。

“哇!好多桃花呀!”

无数桃花花瓣在空中飞舞,一阵清风拂面,落英缤纷,在粉蓝色的天空映衬下,像是春日里飞舞的小精灵。

萧浅兴冲冲地拎起裙子跑上那石桥,伸出手想抓住那些花瓣。

微风轻轻起,吹动她的鬓角的碎发。

吹乱了一片原本波澜不惊的心池。

自从周铭渊跟东方溯来了一场走心的谈话之后,东方溯就没有之前那般拘束了,在周铭渊面前明显随意了不少。

就比如现在。

东方溯挑了挑眉,肩膀撞了一下周铭渊,调侃道:“你是不是喜欢桃桃?”

大抵是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心意,又或者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询问他。

周铭渊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他猛地转过去盯着东方溯,他沉默着,片刻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很明显?”他这个样子,显得很纯情。

“……”东方溯摸了摸下巴:“我反正觉得挺明显的,不过大概桃桃还没感觉出来。”他看了看正玩得开心的萧浅,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不过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周铭渊身体一僵,脸上的红晕褪去,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为什么?”

东方溯笑了笑:“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周铭渊微微一愣,他觉得东方溯的话很奇怪。

“你看,”东方溯指了指萧浅,又指了指他们两个,“桃桃在光里,而我们在这里。”

他们此刻站着的地方,被高高的楼宇挡住了阳光,阴影投射在青石板路上,石板上的青苔泛着寒气。

东方溯见周铭渊沉默了,他笑着拍了拍周铭渊的肩膀,语气很轻快:“周铭渊。换个人喜欢吧,你喜欢宁白锦都比较实际——”

“我不喜欢宁白锦。”

周铭渊打断了东方溯的话。

他目光追随着萧浅,看着萧浅趴在桥上的栏杆上,看着她低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他的语气坚定而平静。

“我只喜欢她。”

闻言,东方溯耸了耸肩。

忽然,周铭渊扭过头来,目光带着审视和警惕,他的语气很僵硬:“你喜欢她?”

东方溯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微微蹙眉。

“我不知道。”

“玉娘跟你很熟。”

东方溯忍不住噗嗤一笑:“怎么着?你嫉妒我了?”

东方溯迟迟没有听到周铭渊的回答,他失笑着摇了摇头,突然,周铭渊低沉又含着几分失落的声音响起了。

“……是。我就是嫉妒你。”

每次他总能注意到萧浅跟东方溯之间微妙的默契,他们好像跟他隔着什么,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秘密,这个秘密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而他……永远都接触不到……

像是有一层玻璃罩,把他和她永远隔开。

似乎不管他用什么方法,都没办法靠近她,没办法走进她心里一点点。

他嫉妒东方溯可以得到萧浅的信任。

周铭渊毫不怀疑,如果让萧浅在他跟东方溯之间选择一个,那萧浅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东方溯。

大概就是因为……

萧浅心里从来没有一个位置是为他留的。

现在这个局面,一直都是周铭渊自己在唱独角戏,萧浅都没意识到,周铭渊喜欢上她了。

可周铭渊总有一种预感。

如果萧浅知道了他的心意,她会立刻,并且是马不停蹄地离开他。

这种预感,让周铭渊心里充满了恐慌。

他不敢跟萧浅透露一点。

就像是一个胆小鬼,一个懦夫,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看着那个站在光里翩翩起舞的神明,嫉妒着她身边伴随着的舞伴,脸上却不敢透露一点情绪。

东方溯叹息一声。

右手搭在周铭渊的肩上,他沉吟片刻,又无奈般地摇摇头。

“淮郎!那里是什么地方啊?”

萧浅发现了花瓣的来源,是一个有着红顶的,高高的庙堂。

周铭渊脸上依旧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那里是灵安寺,要去看看吗?”

萧浅春潭般的眸子笑得弯成月牙,拉着红杏就往那边跑去了,“去去去!怎么不去!”

周铭渊宠溺地摇了摇头,无奈地跟上。

好像……张隐凌说他今日要陪他妹妹来灵安寺求平安,说不准还能遇上。

“三兄,三嫂,小侄。”

萧浅转过头,就看到了一身黑色长衫的周世晨,说起来,这还是萧浅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刚回皇城的九皇子。

周世晨旁边跟着的是恭亲王世子,周昭越。

“九弟。”

周铭渊视线落到周昭越身上,他短暂停留片刻,忽而嘴角勾起一抹笑:“恭亲王世子。”

周世晨神色莫名,明明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但是他眼底却带着沉稳和沧桑,场上最让他惊讶的,可能就是那个曾经救济过他的萧浅了。

今日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就是想看看他的猜测准不准。

六月五日。

他噩梦开始的地方。

“我们要去灵安寺,你们要一起吗?”

萧浅已经笑眯眯地开始邀请了。

“这般巧,我与昭越兄亦打算去灵安寺。”

萧浅拉着红杏走在前面,至于其他人嘛……都是男生,自然跟在后面,周铭渊和东方溯作为工具人,身上拿了一堆东西。

全是吃的小零食。

“三嫂好像跟传闻里的不一样。”

周世晨如今才十三岁,就已经有一米六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萧浅的身边,萧浅微微低头看着他。

“听闻三嫂之前遇难,还好没有什么大碍。”

周世晨笑眯眯地看着萧浅。

“……”萧浅听着,一时拿不准这个九皇子到底是什么意图,只好尴尬地回了一句:“多谢关心……”

好在周世晨也没想过能问出什么,止住了话题。

“端王,端王妃,昭阳世子,九皇子,恭亲王世子。”

萧浅转过头,就看到了之前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江俊溪,此刻江俊溪已经换上了秦北郎君最流行的服饰,身姿挺拔,肩宽腰窄,倒是一个风光月霁的郎君。

“潭沂王子。”

周铭渊点头打招呼。

在江俊溪身后,就是那个漂亮姐姐,宋泽月。

她微微福身。

“我们要去灵安寺,你们要一起吗?”

江俊溪微微一愣,随即嘴角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好巧,我亦是打算去灵安寺。”

萧浅挑了挑眉。

“刚刚九弟也是这么说的,那走吧!”

一路上,萧浅按耐不住自己的小心思,就开始叭叭地跟宋泽月聊起天来了,宋泽月并不像秦北的丫鬟一样拘束,很自然地回答萧浅的问题。

灵安寺坐落在北重山中间,长长的阶梯从山脚看去,似乎不看不见尽头。两侧是浓密的树林,山间云雾缭绕,还带着一层薄雾,来这里祈福的人很多,大多成群结队。

“诶?那是……”

萧浅突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陈若澜。

“若澜娘子!”

其实在宴会上,她就跟陈若澜见过了,只是当时两人站得很远,只是匆匆点头后便离开了。

陈若澜身体似乎一僵,她连忙转过身,“端王妃。”

萧浅看着眼前低头福身的陈若澜。

心里思绪万千。

“你……过得怎么样?”

陈若澜跟上官瑾姝是好友。

陈若澜嫁给了上官瑾姝喜欢的郎君。

上官瑾姝现在跟陈若澜的关系很微妙,做不到跟以前一样亲密,却也做不到仇视,大概就是……关系突然回到了普通朋友。

但好像又不是普通朋友。

陈若澜笑了笑:“很好。”

萧浅视线落到她旁边带着帷帽的小娘子身上,“这是……?”

陈若澜笑着介绍:“这是我小妹,安娘。”

那个看不清容貌的娘子僵在原地,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浅觉得这个安娘有些奇怪,多看了几眼,笑着替她解围:“原来你就是安娘呀?我以前听宁娘提起过你,她总说你聪明伶俐,明眸皓齿呢。”

陈铃筝微微一愣,“……真,真的吗?”

陈若澜当然知道这是萧浅胡说的,她从来没提起过陈铃筝。

她颇为爱怜地牵起陈铃筝的手。

“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不信问你阿姊。”

萧浅歪着脑袋笑着。

“……你来灵安寺祈福吗?”

萧浅点点头。

“我与安娘马上便回去了……祝你们心想事成。”

“好,回见。”

在灵安寺,萧浅还去抽了一签。

好吧,是凶。

萧浅虽然不信这些,不过不管是谁,抽到一个“凶”的签,心情都会受到影响吧?

周铭渊手里捏着从萧浅那里拿来的竹签,端详着上面的诗句:一目武陵满晴空,千回不见身后影。

“……”

江俊溪对秦北的算卦很感兴趣,他也去抽了一签。

厉。

上面的诗句是“今日未见江南女,明日让来外来魂”,他好看的眉毛微微一蹙:“……外来魂?”

萧浅很耳尖地听见了这三个字,她不由得多想,她看了看一言不发,盯着竹签的周铭渊,小步往江俊溪的方向走去。

“什么外来魂呀?”

江俊溪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竹签递给她看。

“历?”

“我对秦北的占卜术不知一二,若是能有人能与我解释便好了。”

“——三嫂,去灵安寺后山看桃花吗?”

周铭渊皱了皱眉,他目光看向周世晨,其实国宴那天,他们之间的谈话并不是很愉快,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周铭渊只是隐晦地跟周世晨提起自己的想法。

“三兄日后还是不要有这些想法了……”

周世晨无所谓地笑笑,左手撑着头,懒懒地望着前面:“我奉劝三兄,还是早些认命为好,这样我们都不会太痛苦。”

周铭渊面上不露声色:“若不试试,谈何放弃?”

周世晨挑了挑眉。

他神色微敛,不知道想起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他目光有些冷,好半晌他恢复神情,似是自嘲:“……三兄啊,曾经我也跟你一样的想法,我也做了跟你同样的决定……”

他顿了顿,继续道:“可事实就是,我输得一败涂地。”

周世晨吐出一口浊气,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他头也不回,“道不同不相为谋,三兄……可以去找慕九章,他应当会帮你。”】

以上,周铭渊回忆结束。

而现在……

周铭渊不知道为什么周世晨会突然盯上萧浅。

周世晨笑着,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人还没来齐。

戏台子搭好了,怎么能没有观众呢?

萧浅来灵安寺的目的,就是想去看花儿的,她听周世晨这么说,自然也去了。

刚到后山,就碰到了一脸焦急的张祈雨。

“永川县主?”

张祈雨回过头,她眼眶红红的,布满了红血丝,鼻尖红红的,额头都冒着细汗,脸色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

“瑾姝阿姊……”

“怎么了?”

张祈雨急促地呼吸着,她自小便带有哮喘,强忍着内心的害怕:“阿兄……阿兄不见了。”

周铭渊瞳孔猛地骤缩,大步走了过去:“张隐凌不见了?找寺中主持了吗?不见多久了?怎么不见的?你们不应当一直在一处吗?”

一连串的问题出来,把张祈雨吓懵了。

她眼泪一下子就是流了下来,低头颤抖着肩膀,啜泣着说不出话。

“……”周铭渊收敛了有些急切的神色,背过身去深呼吸。

“我们帮你一起找吧。”

萧浅脑海里浮现出张隐凌的模样。

她只见过张隐凌一次。

众人相互着在后山寻找。

听张祈雨说,她与张隐凌一起来后山欣赏桃花,但是张隐凌突然说有事,只去一个时辰,让张祈雨跟丫鬟们在这里等他。

可一个时辰过去了,张隐凌也没回来过。

就连身边的侍卫也没有传来通信。

张祈雨说,张隐凌似乎是往后山深处去了。

当时他的神情很古怪,似乎看到什么熟悉而又让他惊恐的事,他特意叮嘱张祈雨不要乱跑。

她已经把这件事告诉灵安寺主持了,很多小和尚都跟他们一起找,却无果。

“张隐凌!”

萧浅和周铭渊在后山转了一圈,什么收获也没有。

“你说他真的来后山了?”

周铭渊低着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不如去寺里找找?”

周昭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他慢慢踱步过去,旁边站着没说话的周世晨,“有可能他去寺里了?只是我们没看见?”

“他若是去寺里,又怎会不知会县主一声?”

周铭渊沉吟片刻后问道。

“……”周昭越一时无言。

是周世晨让他这么说的,他可什么都不知道。

“去寺里吧,江俊溪他们在后山找……张隐凌身边跟着宣平侯府的侍卫,肯定会没事的……”萧浅忍不住拍了拍周铭渊的肩。

周铭渊猛地叹口气。

“嗯。”

“还是没找到吗?”

萧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像当初周枭走丢的时候那样,周枭抓着萧浅的手一言不发。

他之前见过那个叔叔。

那个叔叔对他很好。

旁边的张祈雨哭得泣不成声,仿佛要哭晕厥过去一般,萧浅走了过去,轻轻捏了捏她的脖颈,只是安慰的话,这次她说不出口。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张祈雨。

她微微叹息。

突然,似乎下雨了。

萧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被雨滴滴中的后脑勺,黏糊糊的。

她低头一看。

是血。

滴在她后脑勺的,不是雨滴,而是血珠。

萧浅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突然,一阵嘎吱声音响起。

像是铁片在玻璃上划出的声音那般让人刺耳,萧浅被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下意识抬头望去,一滴血精准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一个人滚了下来。

——是张隐凌的尸体。

耳畔传来灵安寺的钟声,响彻云霄。

——第二卷《春日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