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萧浅都忙着帮白朝颜练舞。
而娄青云因为圣人突然找她有事就没来。
直到看到坐在云容院用膳的周铭渊，萧浅这才发现她好像都把这号人给忘了，她在心里三百六十五度鞠躬说了一句对不起。
“淮郎，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萧浅走了过去坐好。
“我若是再不回来，你估计都要忘了我了。”
萧浅难得有些心虚，“……”她摸了摸鼻子，笑意盈盈地摆摆手：“怎么会呢～我跟枭郎在府里可想你了。”
闻言，周铭渊夹菜的手微微一顿。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他看着萧浅大快朵颐的模样有些发愣，他的心突然软成一片，像是冬日里阳光一样温暖，像是棉花糖一样甜腻软绵。
“你明日还要去中书令府吗？”
萧浅咽下嘴里的肉包：“不去了。二娘其实已经跳得很好了，就是可能会有点紧张，我让她今天休息一下，明天再练两三遍就可以了。”
周铭渊“嗯”了一声。
“啊，对了。参加国宴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我称呼圣人是……二哥还是阿耶？”
“二哥就行。”
萧浅点点头。
—
很快就到了国宴。
“虽是国宴，亦是家宴，不用太紧张，普天同庆。”
周铭渊敛着眸盯着萧浅头上的珠钗。
“嗯嗯。这里就是宫城？”
“有太极宫，大明宫和兴庆宫。我们在麟德殿左边，你们娘子都在右边，届时你也可看见我……”
周铭渊还想说什么，萧浅眼睛一亮，兴奋地挥了挥手：“阿南！”
娄青云亭亭玉立站在不远处，看到萧浅颔首浅笑。
“那我先过去啦？”
萧浅仰起头看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周铭渊，指了指了娄青云。
周铭渊点点头，把一个桃红色的荷包递给她：“把这个戴上。”
“这是？”
周铭渊脸色难得有些不自在：“你之前不是头晕吗？国宴上用不了什么膳食，若是头晕，里面有饴糖，可以拿出来缓缓。”
对，上官瑾姝有点低血糖。
“谢谢。”
“嗯，去吧。”
萧浅撒开脚丫子，拎起裙摆就跑了过去，乐呵呵地挽住娄青云的胳膊。
“他怎么像个老父亲一样？”
“啊？”
萧浅立刻回头看了一眼某位“老父亲”，周铭渊没想到萧浅会突然回头，他立马收回眼中的神色，抿着嘴微微一笑。
“你这几天都不来看我，哼。”
萧浅佯装生气。
“所以我这不是来赔罪了吗？”
“好叭，我勉强接受了你的道歉……咱们现在要去哪呀？麟德殿吗？”
娄青云还没说话，一道有些尖细的女声就插了进来：“瑾姝阿姊。”
是慕兰秋。
萧浅明显感觉到娄青云微蹙了眉心，她看了看身后跟过来的慕兰秋，竟然罕见的没有向之前一样笑着打招呼。
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慕兰秋似乎察觉到萧浅的疏离，她有些微愣，随即垂下眸子，一言不发的跟在她们两个身后，时不时抬头盯着萧浅。
萧浅恢复了之前的活泼，笑嘻嘻地跟娄青云聊天。
娄青云似乎是有所察觉，她回头似警告似嘲讽地看了慕兰秋一眼。
“……瑾姝阿姊！”
白朝颜身着一身金色和青色的圆领衫，头发绾成一个侧边发髻，带着几只精巧又细致的珠钗，绑上一根绿色的发带。
显得既乖巧又清纯。
她看到萧浅眼睛亮亮的，拎着裙子就跑了过来。
“……你慢点呀！三嫂又不会跑了。”
她身后的周染芊只好拎着裙子跟上自己这个有点傻乎乎的朋友。
“你今天真好看！”
娄青云也含笑着点点头。
“静娴公主。”
看到娄青云，白朝颜一下子就规矩，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娄青云，她总是很紧张，感觉娄青云有一种说不清的气场。
“听桃桃说，你今天要表演？”
“嗯。”
“勉之。”娄青云浅笑着拍了拍白朝颜的肩。
“是！”
萧浅“噗嗤”一笑，看着白朝颜正经的样子忍俊不禁，“哎呀二娘你怎么这么紧张，放轻松，你跳得这般好，某些人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说着，她冲白朝颜眨眨眼睛。
某些人，自然是指欧阳释桁，这也是白朝颜在国宴上表演的主要原因。
“就是。再说了，没有他还有我二哥呢！”
很明显，周染芊是经常在圣人面前给白朝颜说好话。
她二哥定会当众赞美白朝颜！
届时二娘一定会高兴的！
周染芊美滋滋地想着。
突然她微敛神情，因为她看到了慕兰秋，她用力动嘴冷哼一声，罕见地没有开口讽刺慕兰秋。
“走，一起去麟德殿吧。”
几个小娘子欢欢乐乐地携同去了麟德殿。
此时宁白锦跟赵悠桐已经在麟德殿了。
看向左边，萧浅还看到了好多熟人，周铭渊，公孙茗玉，上官久宣，尤其是……中间还有她阿耶，长兄和五兄。
至于那个什么燕王，也算是半个熟人吧。
已经有人来找萧浅了。
是她的三姊和四姊，上官琉雅跟上官珩萱，还有她那个昔日好友，礼部尚书的庶长女，陈若澜，也就是公孙茗玉现在的二夫人。
因为公孙茗玉还未曾娶妻。
而上官瑾姝曾心悦公孙茗玉。
萧浅现在很烦躁，她不知道到底该怎样跟“她”所谓的家人相处，虽然她现在附身到上官瑾姝身上，但她做不到真正把这些人当成她的家人。
对于她来说，这些上官家的人，或许还没有周铭渊他们重要。
他们应该不知道，他们疼爱的上官瑾姝已经香消玉殒了，坐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冒牌货而已。
“……不用。三姊，我在王府过得很好。”
上官琉雅想塞点银子给萧浅，让萧浅过得更好，萧浅拒绝了，她很严肃地回答。
她是不可能收他们的这些银两的。
上官珩萱有些恨铁不成钢，她伸手戳了戳萧浅白净的额头：“你呀，多点银子日后生活也好些罢了。”
“银子你们拿回去，我是不会要的。”
对于萧浅来说，这是原则问题，就算是他们以后偷偷把这些东西送到王府，她也不会用，在她未来某一天离开的时候，她会让人送回去。
是啊……
她总归是要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世界的。
萧浅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三姊四姊，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我真的过得很好。”
见萧浅坚持，两人只好作罢。
小妹……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
听说除了秦北的各位官员。
还有远道而来的，来自西湟的朋友。
萧浅听着，应该是古代西域那边的使者，不过西域不应该是敦煌以西、天山南北、中亚、西亚地区，这样一个很大一个地方吗？
现在她只能认为这是统一成了一个国家。
来的人是西湟的王子，江俊溪。
“听这个名字……不太像西域的啊……西湟是西域吗？”
萧浅跟娄青云缩成一团。
娄青云噗嗤一笑：“小桃桃，本来这里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古代……不过这不比那些一长串拗口的名字好记？”
萧浅双手托着下巴。
“那个什么王子旁边的姐姐好漂亮哦……”
闻言，娄青云看了过去。
那是江俊溪的侍女，宋泽月，她着绿色窄袖短襦，紧身半臂衣穿于襦的外面，穿齐腰红黄间色曳的窄长裙，肌肤胜雪，高挑的鼻梁，下巴尖翘，脸上画着明艳的妆容。
萧浅频繁地往宋泽月身上看去。
突然，江俊溪似乎有所察觉，他抬头看了过来，正好与萧浅来了一个对视。
江俊溪微微一愣，随即浅浅笑着点头。
“……”
萧浅伸手拍了拍娄青云：“这个什么王子，还挺温柔的嘛。”
娄青云挑眉：“你喜欢这样的？”
萧浅思索着，转了转眼珠：“啊？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但是我觉得我可能比较喜欢温柔型的吧……”
两人一下一下地聊着，时间过得很快。
宴会即将开始，众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令萧浅有些意外的是，她的位置就在陈止风旁边，而陈止风脸色很是苍白，就算是抹了胭脂也掩盖不住她眼底的疲惫，她时不时摸摸自己的肚子。
她有些难耐地动了动身体。
旁边跟着她的丫鬟也不知去哪了，只有一个贴身的明珠。
萧浅凑了过去小声问她。
“你还好吧？”
陈止风身体一僵，她冷然的眼睛侧过去睨了她一眼：“用不着你多管。”
她的声音里都是虚弱。
萧浅觉得有些好笑，明明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还这么嘴硬。突然她动了动鼻子，是一股极其微弱的血腥味，她再次看了看陈止风，好像明白了什么。
“红杏。”
红杏凑了过来，小声问：“怎么了，娘子？”
只见萧浅在红杏耳边说了什么，红杏把一个绣着鸳鸯的小包包塞到萧浅手里。
看到陈止风，萧浅这才想起来，她这个身体，好像已经一个多月没来过例假了，她挪动着身子靠近陈止风。
注意到萧浅的动作陈止风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咪，声音虽小但带着威慑力：“你这是作甚！”
萧浅把月事带塞给她。
红杏因为萧浅一直没来例假，身上随时都带着月事带，而陈止风因为最近心绪不宁导致雌性激素紊乱。
“快去吧。”
说完，萧浅回到自己的座位。
陈止风看着萧浅，神色很复杂，疑惑、或者羞愤，她不知是碍于面子还是什么，“谢谢”二字说不出口，她什么也没说，低头带着明珠走了。
娄青云的位置在两列女眷中的左边一列第一个，看到这里，萧浅已经可以知道娄青云在秦北的地位了。
突然，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场面安静下来。
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来了。
当今圣人——周铭渊的阿耶，也就是萧浅的公公——周煜安。
周煜安看起来很年轻，除了眼角有些细微的皱纹以外，看上去就像是周铭渊他们的兄弟一般……
所有人站了起来，表示了对他的尊敬，接下来就是周煜安开场发言了。
萧浅以为他会叭叭叭叭说一堆，没想到只是简单聊聊几句，点名表扬了几个人，其中就包括纪王周久柏，礼部尚书慕九章跟静娴公主周灵妍。
随后他就宣布了宴会开始。
丫鬟小厮十分迅速地上菜，周煜安竟然还走下高台，与大臣们一同饮酒作乐。
萧浅看着周煜安每个人都说两句的模样，突然就紧张起来了。
这速度……
怕不是马上就要走到她这里了！
果不其然！
这个尊贵的圣人往他这边看了过来，旁边还跟着当今的皇后和德妃。
“见过二哥，祝二哥庆衍桑弧，春庭长青。”
“庆衍桑弧，春庭长青？哈哈哈哈……好好，你便是三郎的娘子？”周煜安乐呵呵地笑着，脸上带着慈爱和关爱的笑容，“不必这般紧张，我又不会吃人。”
“是……”
“二哥你往这儿一站便是威严，玉娘第一次见你，哪有不紧张的道理？”
娄青云走过来挽住了萧浅的胳膊。
“你与这小娘子……还是好友？”
周煜安罕见地惊讶了。
在他印象中，自己这个引以为豪的女儿可从没与什么人这般亲密过，一向喜欢独来独往的女儿……竟然也有了闺中密友？
“好好好，二哥不在这里吓唬你的好友了，二哥走。”
周煜安脸上的笑容更加宠溺，连带着看萧浅都温和不少。
“谢谢。”
娄青云惊讶，她眯着眼，伸手戳了戳萧浅软乎乎的脸蛋：“我俩什么关系，这都还要说谢谢？嗯？小桃桃？”
“唔，戳了……错了！”
萧浅鼓着脸躲开娄青云的“骚扰”，像只小猫一样讨好地蹭着她的肩。
“……现在还当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接近灵妍阿姊。”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小姑娘，她正跟她身边的周染芊说着悄悄话，啊……她可能不知道，她这个悄悄话声音有点大……
萧浅倒是没什么反应。
娄青云冷笑一声，一向温润的声音拔高了几个度：“也不知是什么阿猫阿狗在背后乱嚼舌根。莫不是我周灵妍想与谁亲近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况且，我同你未曾这般亲昵吧？你还是唤我静娴公主较好，是吧？欧阳敏思？”
娄青云指名道姓地发言让欧阳敏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心底涌起一股羞耻，她愤愤地抓着周染芊的胳膊。
“她是……”
“她是欧阳释桁的四妹，之前没去赏花宴是因为她当时生病了。”
“噢噢。”
萧浅点点头。
“她平日里说说其他人也就罢了，我管不着，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矛头指到你身上来。”
—
“……四娘，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上官娘子呢！”
白朝颜不开心了，撅着个小嘴。
欧阳敏思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朝颜：“灵……静娴公主是什么身份，那上官娘子又是什么身份？”她视线转移到周染芊身上。
“妩娘，你素日不是最不喜有人缠着静娴公主了吗？你今日……”
周染芊有些不耐烦：“只要不是那慕兰秋就行。再说了，阿姊素日里没什么闺中密友，多一个朋友怎么了？”
“我……”
欧阳敏思气得直跺脚。
那边已经有娘子开始表演了。
有独舞的，有双人舞的，还有多人舞，五颜六色的裙摆在橘黄色的暖灯下飞扬，其余的郎君和娘子们喝着烧刀子，觞酌流行，丝竹并奏，红袖添香。
周染芊突然余光瞥见一旁端着酒杯的宁白锦，一些尖酸的话马上就要脱口而出，她忽然看了一眼旁边的白朝颜，咽下了想说的话。
算了……
今天好歹也是二娘第一次跳舞。
她难得没说话，挽着白朝颜的胳膊，说着些安慰的话。
可有些人不这么想。
“白熙然？你怎么在这里？！”
宁白锦因为昨夜忙了一晚上，今天又被她所谓的继母早早拉起来而心情不爽，她眼底的戾气都快遮不住了。
听到欧阳敏思的话，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觉得这皇城里就没几个正常的小娘子。
她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这个宴会的请帖都送到她府上了，她能不来吗？
欧阳敏思见宁白锦没理她，怒气横生，上官瑾姝她不敢惹，一个刚从外面回来的娘子，没有靠山，她还惹不起吗？！
她大步往宁白锦那个方向走去。
“欧阳……”
周染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伸手想要抓住欧阳敏思的手臂，却抓空了。
“白大娘子虽在外游**多年，但是想必也是习过舞的，今日趁着大家都在这里，不如给我们长长见识如何？”
宁白锦仰头喝了一口酒，没理她。
“哼，也是。白大娘子自小便不在阿娘身边教导，不识大体，粗鄙不堪，无一技之长亦是正常。只是可惜了娘子们的一众舞蹈只能对牛弹……”
欧阳敏思的话还没说话，宁白锦阴鸷的目光就投了过去，她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你……”
欧阳敏思强忍住心里的尖叫：“你，你若是舞技高超，便跳一曲让众姐妹瞧瞧啊！”
她的声音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惹得一众人注目，重新回到高台的周煜安也隐隐蹙眉，他并没有发怒，而是小声凑到皇后耳边说着什么。
周铭渊歪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嘴角带着漫不经心地笑容。
周无夜眼神古井无波，一点也不为宁白锦担心。
倒是一边的周言芷，懒懒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手撑着自己的脸颊，若有所思地看着宁白锦，他的目光微动，看向了缩在角落里说悄悄话的萧浅跟娄青云。
“那我不知你舞技如何，是不是亦要当众来跳上一曲？”
李开昀环着胸，眼神睥睨地看着欧阳敏思。
他旁边是欧阳释桁，想说什么却迟迟没开口。
欧阳敏思冷着脸，正打算反驳，欧阳释桁开口了，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好了，四娘，莫要胡闹。”
明明声线不大，欧阳敏思却起了一层冷汗，是在害怕自己兄长，她看着宁白锦漫不经心地模样，心中大怒，又激起了她心底的嫉妒。
欧阳释桁在维护宁白锦。
这个结果这让欧阳敏思难以接受。
她一瞬间红了眼眶，声音尖细，带着哭腔：“她若是真的舞技高超，跳一曲怎么了？何苦在这里奚落我？”
周染芊在后面看着直摇头。
李开昀环着胸直皱眉，正想反驳她，下一秒，宁白锦就站了起来，她上下打量着欧阳敏思，轻笑一下：“欧阳娘子说对了，我就是舞技高超。”
那边的表演刚刚结束，在欧阳敏思和李开昀惊愕的目光中，她走到中间。
“该请圣人允许纤娘献上一曲，为圣人祝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