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是否犯有疯病◎

“郎......”

蓦地发现前一刻还人事不知的郎君醒来, 栴檀心头一松正打算叫人,远松却是抓着手中的帕子扑过来,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她的嘴, 阻下她的声音。

瞪眼皱眉,栴檀用眼神询问远松这是何意。火炕边, 不知所以的贺七娘歪了歪头, 觉得奇怪。

“栴檀?怎么了?”

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贺七娘忙坐直了身子,抿紧嘴唇,语气难掩焦灼。

“难道他还有别处受了伤?栴檀, 远松?”

“你们怎么了?”

将空着的那只手探到脑后,贺七娘正打算解开缚眼的巾帕, 栴檀却是在远松的示意下按住她的手, 拦下她的动作。

“你到底什么意思?”栴檀比着口型,无声地问。

“啊,没事,没事。”

远松一句话同时回答了俩人。

觑一眼火炕上躺着的郎君, 见其面不改色地继续在这床与他格格不入的湖水碧色被褥上躺着, 甚至还再次阖上了眼,自诩极其了解郎君心意的远松抢先遮掩道。

“娘子, 没事, 就是刚刚我扯着栴檀帮了下忙, 所以她一下子没能把话说完。”

贺七娘晃晃手臂, 示意远松看看她还被栴檀按住的手, 哭笑不得地说。

“不是, 那你们按着我的手干什么呀?虽说我遮了眼睛, 但我也可以帮你们端着东西的呀。”

“啊, 抱歉,抱歉!”

远松忙不迭示意栴檀松手,见其一脸莫名其妙地瞪他,只能是无奈地探手耸肩,并用眼神示意栴檀去看好好躺在炕上假寐的郎君。

二人打着哑谜,顺道,远松还找了个理由出来,杜绝贺七娘自己解开巾帕的可能。

“只是刚才我已经将郎君的衣裳全部解开了,我担心您不小心见着不想看的,嘿嘿,呵,呵呵......”

正是对上郎君猛不丁睁开的眼,远松被他那仿佛看死物一样的冰冷眼神冻得一个哆嗦,口里的傻笑也瞬时变成了呵呵干笑。

但贺七娘对此却是全然无觉。

被巾帕折了小半的脸猝尔胀得通红,她伸出再度得了自由的手抵在唇边咳了咳,将脸偏到一边,半侧着头嘀咕到。

“咳,咳咳,这样啊,多,多谢......”

炕上的方砚清懒得同他们玩这种痴傻浪费时间的游戏,翻身坐起,正打算丢开手里多余的东西,动作却是骤停。

原是贺七娘察觉到他们这边的动静,还有方砚清身子的移动后,竟是本能地扯住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前,五指用力,将他的手回握得紧紧的。

露在巾帕外的眉毛拧成一团,她话语罕见地带了质问之意。

“远松,你到底在做什么?!他的伤到底怎么样了,你们要这样搬动?”

远松正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搀扶方砚清,却是敏锐发现了他面上一闪而过的错愕,顺着郎君的视线,恰是见了这一幕。

福至心灵,远松忙是拿过伤药将方砚清堵在了火炕上,并扭头冲贺七娘解释道。

“娘子勿怪,是我们刚刚将郎君扶着坐了起来,这样才好包扎。”

“哦,这样啊,那是我错怪你了,对不住。不过,你也当心点,刚才的动作实在也太大了些,当心又扯着他的伤口。”

贺七娘自觉错怪了人,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实在放心不下,只得是多念叨了几句。

而这边的远松则是一面为方砚清上药,一面留心注意他接下来的反应。

见郎君双眸定定看着他与贺娘子交握的手片刻,而后竟是一动不动地将这个姿势保持了下来,远松心道果然赌对了。

担心栴檀那个木头脑袋会说漏嘴,远松只得是手下忙个不停,嘴上也顺着贺七娘最开始的问题,试探着开了口。

“至于您刚刚问栴檀,郎君是个怎样的人?”

飞快觑一眼方砚清的神色,见郎君面上没有显出不愉,远松耸了耸眉毛,狡猾地开始有意识套话。

“您为什么突然会想着问这个呢?”

贺七娘不好意思地抬手揉了揉鼻子,她其实只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但偏如果直说的话多少会有些冒犯人,所以,她只得是含糊其辞地应道。

“哦,没什么。就是,他今晚和平时的差距挺大的,我,我有些......”

生怕贺娘子会说出什么惹得郎君发怒的话语,远松忙是开口,有些失礼地打断了她的话。

“那娘子,您眼中的郎君,是个怎样的人呢?”

没料到远松会反问她,贺七娘愣了一瞬后,倒也垂下头,单手扣着手下的裙子,原本是不是碰撞彼此的脚尖也停了下来,同它们的主人一起,陷入沉思。

屋内所有的一切好似都在这一瞬停止,远松更是在贺七娘越来越长的沉默里本能地敛住呼吸,打算示意待会栴檀发现不对的话,带贺娘子先逃。

毕竟今夜贺娘子实实在在是帮了他们的,这恩将仇报可是不行的......

所幸,贺七娘的沉默没有继续持续太久。

她抬手将脸旁碎发别到耳后,然后自嘲般笑了笑。

“我之前一直觉得他是个温润、文雅、还性子温柔的翩翩君子,可能还会有点文弱。但今夜看来,他好像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贺七娘好在没有说出让他害怕的话,远松长舒一口气之余,倒有了替自家郎君找补一番的打算。

“其实,郎君他平时也不是都跟今晚一样的......”

远松的本意是想要让贺七娘知道,郎君并不是一个嗜血嗜杀的恶人,他只是在犯头痛症时,会有些暴躁易怒而已。

结果,还不待他说完,贺七娘已是浅笑着摇了摇头,甚至,还拉着方砚清那只攥了她整夜的手晃了晃,一字一句,很是坚定地回到。

“任何人在面对性命之忧时,都拥有反抗的权利。人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别人都想要取我性命了,我为什么不能反抗,不能还手?”

“难不成,还要坐以待毙吗?”

拇指搭在方砚清虎口处的厚茧上蹭了蹭,贺七娘抿唇而笑。

“今夜若不是他出手,我只怕都快走过奈何桥了吧?”

贺七娘的回答显然取悦了这间屋子里另外的三人,栴檀甚至还重重点头,肯定道:“没错!不能坐以待毙。”

远松惊讶于贺娘子小动作下,郎君饶有兴致盯着她手指的眼神,心中更是坚定了今后要更加约束栴檀,不让她对着贺娘子过于亲昵的想法。

“那您脸上的血,也不怕吗?”

探手摸摸脸颊,上头被方砚清一点点抹上的血,已经被栴檀送来的湿帕子擦净。但他的戒子抵住她的肌肤,指腹沿着脸颊一点点摩挲的触感仍似如影随形。

苦笑着晃晃自己被攥住的那只手,贺七娘无奈耸肩。

“当时怎么可能不怕?你们同他相处得久,想来也知道,他那个样子看上去确实是很凶很吓人的,而且,他当时还说要砍我的手哩。”

再瞅一眼郎君,远松将他的手臂包扎好,心底却是腹诽不断。

敢情郎君今夜还那般吓过贺娘子?这可真是,一边抓着人家的手怎么都不肯放,一边还这样故意吓人。

砍了?砍了以后拉什么去?

远松正是弯了腰收拾伤药,打算稍后退出屋子,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二人。

谁知,贺七娘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他僵在当场,顺便,还万分想回到先前,不知怎么头脑一热,瞒下郎君已醒事实的时候,按死他自己!

“远松......他,就是二郎他,是不是曾经受过什么刺激?或者说,二郎他是不是犯有疯病?”

贺七娘犹豫许久,终是将个沉甸甸压在她心口的疑问抛了出来。

从方才起,她就一直陷在犹豫、纠结里不可自拔。踌躇不安,不知到底该不该向远松他们询问。

她既怕问出这样的话,会损害方砚清在远松他们心中的形象,又怕她这个问题触犯到方砚清的秘密地界,伤了他的尊严。

明明她半柱香前还在告诫自己,人与人之间需要有合适的距离,再是亲密的关系也不能过界。结果倒过头来,她却是无礼到连这样的问题都脱口而出。

“你们也不要怕,就是,我只是想问问是不是有这种可能。因为我曾听我阿耶说,有些人在遭受巨大的刺激后,性情会发生变化,而且还会有一些身体上的不适。”

“二郎他,他的头疾看上去特别严重。而且他今晚的反应实在是,嗯,怎么说呢,太不理智了一些,所以我就想......”

“就是如果他的确是有这方面的不适的话,你们悄悄告诉我,我也好在今后的相处中去注意,避免无意中再刺激到他。”

“当然,如果没有的话,自是最好。但,栴檀你会些医术,你当是知道的,讳疾忌医这,不是件好事......”

越说越是心烦意乱,贺七娘脑子里闹哄哄的,只觉自己话语颠倒,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想说什么。

可她只要一想到方砚清今夜痛苦不堪咬紧牙关的样子,还有他不管不顾与人搏杀的架势,便是忧心如酲,坐立不安。

贺七娘沉浸于自己的苦恼中,连远松已经许久未曾出声搭话的事实都没注意到。

油灯霍地发出一声噼啪异响,眼前骤然一亮,鼻间有难以忽视的血腥味闯入。

蒙眼巾帕被掀开的贺七娘叫灯火晃得眼前一花,她本能地皱眼,抬起那只自由的手,半挡在眼睛前。

正是困惑,她那只被攥了一夜的手,忽然被人牵引着举高,在她额头上重重敲了敲。

倒吸一口凉气,贺七娘因这一动作惊得瞪大双眼。

视野之中,好似在笑的方砚清**上半身,一手拉着她的手,敲打她的额头,另一只手则将那块蒙眼的巾帕夹在手指间摇晃。

“这么好奇?不如听我自己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七娘:阿妈,我不是恋爱脑~我只是真的怀疑二郎他脑子有病~~~

吼吼吼~~因为17号(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要上新书千字收益榜~~为了不至于太过难看(太难看就当我没说)~~今天的更新提前~~17号的更新则会放到23点以后~~还请大家见谅~~~笔芯~~~mua mu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