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言蹊从卫生间推门出来,脑袋上顶着一条毛茸茸的大浴巾,在卧室的**坐下,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那本《月亮与六便士》。

擦头发的动作慢慢停下,她拿起书,第一次毫无抗拒地想起了沈岫栩。

从第一次见面两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开始,到后来对于他的庞大好奇心,一帧一帧地慢慢在她的脑海里划过,最后定格在她在琴房外偷看他的那一幕……

胡桃木色的三角钢琴前,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微垂着头。

大概是因为母亲有欧洲人血统的原因,沈岫栩的五官很立体,配着他一头一丝不苟的褐发,有一种莫名的矜贵高冷。苍白的脸,彰显着他的冷漠与疏离。

他弹奏的是德彪西的《月光》,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深沉的海面上,跳跃闪烁着的碎钻般的月光。

随着旋律逐渐加快,一恍神,她看到沈岫栩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她,深邃的眼底暗潮汹涌。

言蹊好像看到海面上起了一阵风,一种无所遁形的哀伤,从他的眼底弥漫出来,瞬间席卷了她、湮没了她……

言蹊手指揪紧手中的毛巾,湿漉漉的发丝上,水滴汇聚在一缕缕的发梢尾端,然后坠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得她一个激灵。

她回过神来,但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似乎还在心口,就像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她摸出手机,翻到沈岫栩的号码,愣愣地看着那一串数字,不由自主地想: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该不该打电话过去?是不是太丢脸了?

言蹊想起那天牛气哄哄地冲他吼的那句“You are fired”就觉得头疼,一只手抓着手机,一只手揪着头发哀叹出声:“啊,当时我是怎么想的啊?!”

在她纠结万分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林母一进门就看见言蹊抱着头坐在**,握着门把手也愣在原地:“这是怎么了?”

言蹊惊得立马弹坐起来,做贼心虚地将手机塞到被子下:“妈!咳咳——”一个激动不小心呛到,一番撕心裂肺地咳嗽,面色通红。

“哎哟,这是怎么了?”

“咳咳……妈,没事,呛到了。”言蹊挥着手解释道。

林母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嘟嘟囔囔没好气地道:“又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好事啊?”

“哪有啊!”实在是条件反射,林母从小就管得很严;言蹊的卧室从来不许锁门,方便她随时进来察看,逮到过好几次言蹊在看课外书……所以直到现在,门外一有风吹草动或者开门声,言蹊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言蹊眼尖,看到桌面上翻开的《月亮与六便士》,辩解道:“我刚看书呢……”

书是全英版,林母看不懂。她斜了言蹊一眼:“行吧,你现在也这么大了,我也管不住你了。你爸呢,我多说你一两句就跟我吵,现在你们父女俩是同一阵线的,有啥事也可劲瞒着我吧……我也乐得清闲,懒得管你们……”

言蹊识趣地闭了嘴,林母喜欢唠叨,一旦唠叨上就会一直碎碎念,可以从正月初一的汤圆不够甜,一直数到八月十五的月亮不够圆……

饶是言蹊脾气好,也被她念得百爪挠心,特别是每当林母用这种看似若无其事,实则满是怨怼的语气,冷嘲热讽、明枪暗箭地数落,总令言蹊像是猝不及防喝下掺着碎玻璃的茶,搅得口里一片苦涩、胃里翻江倒海,还不能将不耐烦显露在脸上。

好不容易借口要睡觉将林母送出卧室,言蹊力竭地扑在**,感觉到肚子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硌了下,她这才想起被子下的手机,伸手摸了出来。一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正在通话的界面,言蹊第一次有了想要骂脏话的冲动:不会都被他听见了吧!

二十多分钟!二十多分钟没有人接你电话,你不知道挂断吗?言蹊腹诽道。想起刚才林母絮絮叨叨的数落,她顿时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手机上!

她抚了抚怦怦直跳的胸口,颤着手将手机贴近耳朵。电话那端一片沉静,言蹊在心里给自己鼓了半天劲,终于试探性地“喂”了一声,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干涩,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言蹊?”一个女声接了话。

接电话的人不是沈岫栩,言蹊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来是安心,还是失落多一点?

“朵拉?”

“嗯,是我。”朵拉的声音很轻快,“什么事?”

“呃,打错了……”跟朵拉说话根本不需要什么借口,你说什么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人类所有的欲语还羞,她都不能理解。言蹊有些颓丧,沈岫栩连电话都不想接她的吗?

“那个,沈岫栩他怎么样了?”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喝醉了。”

言蹊磕磕巴巴地跟父母撒了谎,说展信佳和男友吵架,情绪十分不稳定。

远远地看见别墅时,她在心里不住地跟展信佳道歉,觉得自己用的借口实在是太昧良心。

别墅里左摇右晃飞出来一架无人机,有些熟悉,言蹊眯着眼,认出这是第一次从沈岫栩家回去的时候,给她照明的无人机。

“它的名字叫‘追光’。”朵拉看言蹊盯着无人机若有所思的模样,介绍道,“打个招呼吧。”

打招呼?言蹊一怔,还没来得及抬手,眼睁睁地看到“追光”就像是宠物一样,亲昵地在她脸颊边蹭了蹭,冰凉的触感令她一阵发怵。

言蹊恍惚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朵拉转身,平静地看向楼上的某一间卧室,言蹊远没有她淡定,“噔噔噔”就往楼上跑。

浓烈的酒味在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逼得言蹊往后退了一步。适应了几秒,患有夜盲症的她看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摸索着墙面将灯打开。

地毯上的沈岫栩被突如其来的光线一刺,缓缓抬手遮住眼睛。

言蹊看沈岫栩坐在地上,因为抬手的动作身体失衡,有向后倒的趋势,赶紧上前扶住他。

沈岫栩大概是醉得厉害了,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煞有介事地左右看看。言蹊被他的举动逗笑了,控制不住地想起平时沈岫栩冷言冷语时的傲娇模样,有种异样的反差感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真是见鬼了,居然觉得有些可爱。

沈岫栩视线有些迷蒙,头仰得高高地看着上方的言蹊,咕哝道:“你又来了?”

大约是世界变化太快,言蹊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节奏,不然为什么她根本听不懂沈岫栩的“又”是什么意思。不等她反应,沈岫栩突然揪住她的袖口,像一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可怜兮兮地说了句:“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轰隆——”脑子里如同炸雷一般,噼里啪啦将言蹊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她有一种想要立马奔下楼,问问朵拉“沈岫栩在她不在的时候究竟做了些什么”的冲动,不然为什么这货像是换了一个人啊!

沈岫栩见她不回答,兀自睁着“雾蒙蒙”的双眼瞧她。

完全招架不住啊!

言蹊顾不上想“生什么气”,没头没脑地就应承他:“好,不生气。”

“那你以后不离开了?”

“嗯。”言蹊心想:喝醉酒的人是没有理智的,管他三七二十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也不许躲着我。”沈岫栩的眼睛里开始闪烁着光芒。

“我没有躲你。”喂,虽然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但是你不能污蔑我啊!言蹊快被他的反常举动逼疯了。

“不要去找别人,不要看别人,只看着我!”占有欲十足的话里有沈岫栩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妒火。

“只看……嗯?”

沈岫栩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委屈地控诉:“还有人给你送花,我也可以给你送花,比他多,比他的好看!”

“花?”什么花?这是什么神展开?言蹊蒙了,今晚的沈岫栩实在是奇怪得令她无所适从,比平时更难伺候了啊!

言蹊正一个头两个大,偏偏沈岫栩还不安分,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使不上力又跌回毛茸茸的地毯上。

“小心一点!”林言蹊惊呼出声,眼疾手快地让他靠在**,沈岫栩顺势扣住她的手腕。

言蹊一惊,往回抽手,但是他抓得很紧。言蹊感受到他越靠越近,心不受控制地胡乱跳动。她掀起眼皮,他醉得迷蒙的眼睛就在眼前,眼神中那种困惑混杂着坚定的情绪渐渐传递给了她。

有些什么难以诉说的感情,瞬间清晰。

言蹊紧张地抿紧了唇。

在距离不到两厘米的地方,他停了下来,他们几乎脸贴着脸,言蹊有种错觉:他灼热的呼吸能把她烫伤……

酒精在空气中放肆挥发、弥漫,醺倒了沉醉在他眼眸中的林言蹊。

接着,沈岫栩头一歪,额头擦过她的脸颊贴在言蹊的肩膀上,他急促地喘着气,感受到从胸腔蔓延至全身的阵痛,低声道:“我好难受,我,该怎么办……”

言蹊还没有缓过来,他差点吻上自己。

这是她第一次和沈岫栩靠得这么近,甚至能感受到他圈着自己的手臂渐渐收拢时的颤抖。他有些朦胧的声音以一种穿透胸腔的力度汇聚到她的脑海中,语气里带着乞求:“我不想你讨厌我,我好难受,你救救我吧。”

言蹊浑身一颤,眼眶迅速红起来。

言蹊咬着唇,有些疑惑亟待解决,因为紧张,她的喉咙干涩得如同一块盐碱地,犹豫地颤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言蹊原本火热的心一点一点下沉,如坠冰窟。肩膀上传来沈岫栩均匀的呼吸,发梢扫过她脖子上的皮肤,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原来是睡着了……

意识到这一点,言蹊僵直的身体才稍微放松一点,说不清心里是失落,还是庆幸多一点?

第二天早晨,沈岫栩清醒过来时,只看到站在一边等候的朵拉。见他醒了,朵拉下楼将言蹊做的早餐端了上来。

沈岫栩抿抿苍白的嘴唇,眼睛干涩,头晕目眩,喉咙因为吞咽的动作有一种凌迟的痛苦。他下意识将手伸向床头柜,喝水解了渴,脑海中依稀记得昨晚好像做了好几次这样的动作,次次都没有落空。

朵拉向来只会执行命令,而不会主动照顾他,那么,是谁呢?

沈岫栩的心隐隐雀跃起来,朵拉端着餐盘适时出现在他面前。餐盘里有一份早餐,白瓷盘里的蔬菜被摆成一朵向日葵的形状,这是言蹊惯用的小把戏。

就像凌乱的线团生出来一小段线头,一杯水勾起了沈岫栩的思绪。就像是萤火虫猛地跌进夜空中,林言蹊扶着门把手进来的身影猛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有破碎的画面回笼。

“昨天,言蹊来过?”沈岫栩向朵拉确认。

“是的。”

“不是梦……”沈岫栩捏着玻璃杯自言自语,揉揉发胀的眉心,耳边朦胧地响起一句忐忑的问话:“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岫栩的手一顿,愣在原地。

喜欢?

“喜欢?”沈岫栩喃喃出声。

朵拉见他疑惑不解的模样,立马机械地复述在网络上搜索到的“喜欢”一词的释义:“喜欢,泛指喜爱的意思,也有愉快高兴的意思,实际上是一种感觉,包括……”

沈岫栩烦躁地挥挥手打断了她,思绪被她一打断更加乱成一团。他的手不自觉地覆盖在心口上,他觉得自己最近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似乎都有些魔怔了。

比如说,言蹊会时不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比如说,有时候心里想说的话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会因为急迫变成冷言冷语;再比如说……

沈岫栩看向倒扣在一边的平板电脑,他会忍不住想要通过监控录像知道她的一举一动,这样他会莫名的安心;但是有些画面又让他心里生出一种全然陌生的情绪,又酸又堵……

究竟是怎么回事?沈岫栩完全没有头绪。

难道是病症又加重了吗?他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这样一个猜测。兴许真是这个原因吧,否则自己怎么会变得这样奇怪呢?

沈岫栩想起前几日赵则跟个老妈子似的苦口婆心地劝他,顿时皱紧了眉头,转念又忆起言蹊在遭到他的冷言冷语时受伤的模样,原本防护甚紧的心墙破天荒地慢慢开始裂开一道细缝。

赵则收到沈岫栩主动要求来心理诊疗室治疗的信息时,第一感觉就是,自己是不是存错备注了?

真的是老天下红雨,破天荒第一回啊!连省里的心理研讨会都顾不上,他立马驱车回了福利院。

赵则上楼时,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奇怪地上下打量自己一瞬,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啊!赵则困惑不解,强自镇定上楼,在他推开办公室一瞬间,立刻被那弥漫了一整个办公室的奇怪味道熏得向后退一大步。

“哈哈哈哈!”

赵则转过身,看到欧阳抱着肚子靠在沙发扶手上,晃着满头银色短发笑成一团,甚至夸张地不停捶扶手。

“你搞什么啊?”赵则一只手捂着鼻子,后仰身体指着办公室里一地花团锦簇的盆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来自欧阳的恶意捉弄。

他算是明白了刚才那些意味深长的视线是因为什么了……

“这可不是我干的,你别冤枉我!”欧阳满脸笑意,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这是昨天花卉市场的人送来的,说有人下了订单,收件地址就是你办公室。我觉得啊,要么是你哪个缺心眼的病人搞错了,要么是你得罪了人!”话毕,强忍着笑意上前拍了拍赵则的肩膀,“赵医生,请多保重!”

欧阳远远看见赵则回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他办公室,就为了欣赏赵则打开办公室那一瞬间的表情,现在热闹看完了,功成身退。

“哎,你把这些绣球花搬走啊!”赵则用手背捂着鼻子嫌弃地又站远了些,看着地上、桌面上,甚至椅子上都摆得满满的五彩斑斓的花盆,颇感无力地扶额道,“随便种在哪个花圃里,五颜六色的多好看……”

欧阳一蹦一跳地下楼梯,走到拐角的时候转过身来,斜视他的眼睛里明晃晃透出“没见识”三个字。她摇了摇手指,好心回答他:“绣球花是没有味道的哦,那是马缨丹,又叫臭草,未成熟的果实是有毒的。咱们院里那么多小孩,不能种,所以……辛苦你啦。”说完,挤眉弄眼地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头也不回地就往楼下蹿。

赵则扶额,绝望地往办公室里望了一眼,这叫什么事啊!

同样被花困扰着的,还有言蹊……

“你说你是不是谈朋友了?是不是谈朋友了?”视讯电话里,林母厉声质问。

“妈,不是……”言蹊对着电话急得抓耳挠腮。

“不是谈朋友了,谁会送你这么多花啊?!”林母连珠炮弹一样,像是要说明她的怀疑有理有据,说着向门口走了几步,将摄像头对准了狼狈地抱着几束花往屋里搬的快递员。快递员满头是汗,忙碌的空隙看到对准他的手机,顿了一瞬,咧开嘴露出标准的笑容,白花花的牙衬着黑黝黝的皮肤显得有些傻:“祝您开心快乐每一天!”

身后传来“扑哧”一声笑,言蹊扭头看见欧阳背着手站在身后,费力解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欧阳伸出食指在下巴处点了点,困惑地问她:“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一个两个都收到花!”

“嗯?怎么了?”言蹊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欧阳一想到刚才赵则手足无措、又不得不忍耐的模样,顿时乐了:“不知道是谁,给赵医生送了一办公室的马缨丹盆栽,塞得满当当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整个办公室都弥漫着马缨丹的味道,臭得呀!”就像真的闻到那个味道,欧阳皱着一张脸不停地挥手扇风。

言蹊的目光落在欧阳脸上,脑海中却想起昨天晚上沈岫栩的喃喃自语:“还有人给你送花,我也可以给你送花,比他多,比他的好看!”

她还以为那是醉酒的胡话,言蹊摸着下巴揣测,所以是他干的好事咯……

赵则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将办公室的马缨丹搬空,暂时把所有盆栽锁在闲置的仓库,打算到时候找人来搬走。

他整个人深深陷进椅子里气喘吁吁,全身上下都不像是自己的似的。一向服帖没有褶皱的白大褂上面东一块泥垢,西一块污渍,额头上汗津津的,眼镜也松松垮垮地搭在鼻头上。

沈岫栩来的时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正好欣赏到他这样一副颓丧模样。在闻见办公室里那股难闻的异味时,他的眉头皱得快要打结,像极了地主奴役自家长工时,嫌弃却又不得不忍受的模样,还有些隐秘的幸灾乐祸。

赵则在窥见沈岫栩嘴角细微的上扬弧度时,心中不禁打鼓:看见我倒霉有这么高兴?

然而当双方面对面坐下来,一系列心理咨询和测试下来,沈岫栩都异常配合。

“挺好,情况是有好转的……”赵则拿着两份记录单比照,一一分析给他听,右手闲适地在办公桌上敲击,心底琢磨着提出定期来复查的要求他会不会答应。

沈岫栩似乎不是很关心,这样的诊疗小时候也常有。

他慢慢收回望着窗外的视线,神色一黯。赵则掀起眼皮正好看见他明显心不在焉的表情,于是将资料压在桌面上:“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赵则惊奇地看到沈岫栩的眼睛里似乎染上了困惑,他好像有些犹豫。赵则也不急,留着时间给他整理语言,两人大眼瞪小眼,许久都没有说话。半晌之后,沈岫栩才僵硬地咬了咬嘴唇,像是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地将自己的猜测与顾虑说了出来。

“这么说,是沈先生送你的花咯?”欧阳坐在言蹊身边,双手撑在两边,歪着头看言蹊。

言蹊愣愣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下意识想反驳,但是好像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你既然拿不准,为什么不干脆点去问问他?”欧阳觉得不可置信,认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这两个人却这么纠结?

“反正答案只有两个,是或者不是。你站在他面前,问他:‘花是你送的吗?’很简单啊!”欧阳大剌剌地说,心里琢磨着:沈先生也沉默,言蹊现在也这么顾虑重重,她这个旁观者看得好焦急啊!

言蹊好笑地看着她,心里却莫名轻松极了。她真是羡慕欧阳,自信坦率,不像她……言蹊摇摇头。

由于诊疗室里马缨丹的味道太重,所以一直开着窗透气。

沈岫栩将他以为自己病症加重的缘由说出来后,赵则用一种“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的表情盯着他瞧。沈岫栩急于想要知道答案,对他磨磨叽叽欲言又止的态度不耐烦极了。

赵则在他那堪比虎视眈眈的瞪视下压力山大,不自在地打了个冷战,起身将窗帘拉拢一点,转身看向视线紧跟着他移动的沈岫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算是什么毛病?你只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啊!赵则觉得脑壳疼,自己就是个兢兢业业的心理医生,怎么还要挑起感情顾问的担子了?

就这么一会儿,他的心思百转千回,转念安慰自己,感情生活和谐也算是心理健康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