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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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像纸页翻动的声音, 徐知凛不自觉拘起手掌:“你记起来的?”
沈含晶偏头想了想:“日记上翻到的,你要看吗?”
日记,徐知凛再次垂眼。
写的什么?他纹身的过程,还是她得意的渲染?
就像此刻, 她笑得格外张扬, 高度复制那年狡黠的猎得感, 问他,准备怎么证明对她的爱。
轰隆一记雷声,让原本病着的人打了个冷颤。
沈含晶从徐知凛怀里退出来,顺手帮他理了理衣领:“原来真的是啊?”
“是又怎么样?”徐知凛没有否认。
“不怎么样, 问一下而已。”沈含晶看着他, 眼底专注,心里笑开, 为他曾经的单纯。
外面的雨开始拍窗了,感觉有点冷, 沈含晶回去拿外套。
穿好后,她摸摸额头,边咳边笑:“去医院吧,我感觉有点扛不住了。”
是真的扛不住, 晕乎乎的,眼睛都开始有重影了。
雨线扬落,像被筛过一样细又密, 出租车抗震能力也不太行, 人坐在里面,像是被甩动的颗粒。
呼吸湿湿地溅到肤面, 徐知凛伸手摸了下, 感冒的人额头滚烫。
他要抽回手, 手臂却被抱住,用力抱得很紧,她挨着他,唇齿游走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检查吊水,来回耗了一夜。
后来接连三天,徐知凛没有去公司,于是江廷回去汇报工作时,意外扑了个空。
他问另一个助理:“老叶,徐总就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叶助跟他面面相觑,摇摇头:“那天晚上本来有个局的,徐总临时打电话说取消,后来这几天就没再见人了。”
好家伙,比他还懵呢估计。
江廷摆手走了,心里浮现大概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转身回办公室,他开电脑接份文件,打开看了看,把笔往桌上一抛。
嫌信息发来发去效率太低,江廷拿出手机,直接拨通电话:“小雀、袁经理,文件是不是发错了?我要资产盘点表,你发的会议记录,还是去年的。”
“对不起,我可能拉错邮箱了。”电话那头,袁妙马上道歉。
“没事,你现在把盘点表发过来吧,我正好让人核对。”
“能不能稍等一下,我现在……有点不方便。”
“你不在公司?”江廷看眼时间。
袁妙嗫嚅:“不好意思,我……上午请假。”
江廷皱眉,听出她声音有点压抑,要哭不哭的。
想了想,他往椅背一靠:“行吧,那你有空发我。”
“好的,谢谢。”
最后这句,声音都在打颤,感觉挂上电话就要哭出来。
江廷拿着手机,二郎腿在空中点了点。
BOSS翘班,对接的也不在工作岗位,那他还这么勤奋干嘛?
遂偷溜之。
通勤车开得不够爽,江廷打算换一辆去跑山的,结果刚回家,被他妈给逮了。
徐敏女士刚社交回来,头发纹理都是精心扯过的,她看眼表:“怎么这个点回来,今天放假?”
“没放,准备出差的,我来拿两件衣服。”江廷胡诌。
有日子没看见大儿子,徐敏拉着不让走:“你在那个什么卖家具的地方,待得怎么样?”
江廷好笑:“妈,你关心这个?”
徐敏点点头,一本正经说:“那个沈含晶,我怀疑她装失忆。”
“装来干嘛?”
“那还能干嘛?”徐敏说起侄儿:“骗傻小子啊,骗徐凛呗。”
江廷沉思:“有道理,不然下回见面,你找她要诊断书?”
徐敏一下端庄了,矜持地摸摸刘海:“你妈什么身份,怎么好跟那种人打交道?”
江廷有点憋不住了:“你什么身份?三个孩子的妈?”
“啧,”徐敏最烦这句话,狠狠推儿子一把:“闭嘴。”
她踩着高跟,想起除夕那天的再遇:“那个沈含晶肯定另有目的,你当心点。”又拍拍他:“妈看人很准的,你信我。”
“我又不是徐凛,我有什么好当心的。”江廷走进客厅,整个窝进沙发,忽然又想起点事:“妈,当年他们两个分开,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徐敏摇头:“你以为看TVB?哪来那么多狗血,只有现实。”
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年轻,一时冲动可以,真要独家独户过日子,哪里有那么简单。
不匹配不登对,迟早要分的嚒。
坐一会,见江廷要走,徐敏喊住他:“月底宝琪有个相亲要去,你到时候带带她。”
“是宝琪的相亲,还是我的?”江廷探究地问。
徐敏冲他翻个白眼:“没人看得上你,别自作多情。”
“成,那我就放心了。”江廷掂掂钥匙,下去车库。
2T多重的欧陆,纯正英式风,轮毂一看就很强悍。
他坐进去,正要发动时,徐知凛发来信息,让去接一趟。
“……”江廷恨得牙痒,无奈只能换车换方向,带着一腔怨气到了富春华府。
等徐知凛坐进来,他大惊小怪:“嚯徐总,您总算舍得从温柔乡抽神了?”
徐知凛关上车门:“去公司。”
江廷没撒够气还,追问说:“这几天保姆当得怎么样?肯定很有成就感?”又摇头:“不对不对,这不重要,要紧是三天三夜啊,您二位感情得升温成什么样?”
“开你的车,别吵。”后视镜里,徐知凛捏了捏鼻梁。
听着疲惫,看起来也像几天没睡,江廷摸了把方向盘,到底嘴下留点情。
感情这本帐,还得自己拎。
轮毂转动,缓缓碾过水泥地面。
车子驶离小区时,沈含晶刚从**坐起来。
病上三天,打针喝药的,人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走出餐厅,坐到桌前。
桌上外卖还是热的,卤水豆腐和虾饺,还有她点名要的西多士。
主食是生滚粥,她咬了块排骨,再挑根姜丝进嘴里嚼的时候,有电话响起。
才接通,袁妙的哭腔很快传过来,呜呜咽咽,哽咽不停。
她不说话,沈含晶也就举着电话听,直到她哭得差不多,才问怎么回事。
袁妙擤擤鼻子,再开口,声音已经冷静很多:“我跟王晋鹏离婚了。”
是个陈述句,沈含晶也抽张纸巾:“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刚刚办的离婚证。”
于是接下来,从发现姓王的出轨到正式离婚,好几个小时,聊到手机都发烫。
听到她没吃亏,沈含晶也就放心了,边吃饭边当八卦品。
等吃饱后,她站起来走走路:“我以为你拿到证据就要跟他离,没想到憋这么久。”
袁妙哼了声:“我没那么傻,马上离肯定离不掉,还不如给他一次‘机会’,正好当着两方家长的面,让他把财产协议给签了。”
净身出户啊,确实能忍又有谋,沈含晶笑起来:“还是袁女士厉害。”
再聊几句,袁妙提出说:“这里我不想待了,能不能给我调到新店去?我怕我爸妈念我。”
“当然可以。”沈含晶接了杯水:“一直想让你过来帮我,这就有机会了,果然最不能分开的还是咱们。”
“我要是过去,肯定要吃你的住你的,你男朋友,徐总他能愿意吗?”袁妙开玩笑。
沈含晶喝口水,目光扫见沙发上的领带,嘴角弯了又弯,把纹身的事给说了。
听完,袁妙怔了好久:“那他真的,以前好爱你啊……”
这种事情形容起来,应该要用一个比浪漫还要夸张的词语,可惜袁妙太震惊,一下没能想出来。
等从震惊里回神,她问沈含晶:“那……你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沈含晶站在沙发前,拿起领带。
相爱,私奔,为她妥协,低头,原来都不是荷尔蒙过剩的无脑举动,徐知凛这个人,真的爱过她。
如果说原来只是猜测,甚至赌的成分比较大,那么这一回,就是极有力的验证。
至于之后……
“这么难得的男人,当然是好好谈恋爱了。”沈含晶笑。
挂断电话后,她重新回到餐桌,把刚刚吃过的外卖盖好,平放在桌面。
接着,拍了几张照片。
等选定角度最合适的那张,她发到朋友圈:『真的年龄大了,一点小毛病都能击垮我。』
发完,摸了摸腿上那条,刚刚出现在照片里的领带,真丝材质,顺滑又清爽。
既然曾经用情那么深,装什么一身傲骨,扮什么高冷疏离。
她是真的不相信,他能抽离得干干净净。
*
病好后,沈含晶回到公司。
离开三天,各项工作还是有序推进,等到真正开业那天,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跟好流程。
花篮摆满门前,布场也按了效果图来,现场不算顾客,宾客中有江廷叫来的,也有沈含晶在这边邀请的品牌商代表,还有一些家居博主,很算热闹了。
接待中,江宝琪带着个不便宜的花篮出现:“我爸让送的,说也算我哥正儿八经参与的公司,让来凑份热闹。”
沈含晶看了看上面的署名:江富,也就是徐家唯一的女婿。
“欢迎。”她对江宝琪微笑:“要逛逛吗,可以找我们同事带一带。”
来就是消费送钱的,江宝琪瘪瘪嘴,冤大头一样,捂着包跟了进去。
流程不算多,其实线下都是走个过场,新媒体时代,重要的还是线上宣传。
走完大半流程,徐知凛出现了。
一见他,沈含晶从接待里抽身,笑着迎过去。
她穿浅色系的西装套裙,大方精致,配合明艳但不娇的笑容,很有一店之长的稳静感。
等到跟前,她伸手去挽徐知凛:“路上堵车吗?”
手臂缠上来,很自然地抓住外套,徐知凛看了看四周:“人不少。”
“有开业优惠和抽奖,刚刚来几批顾客,还有些散客,这里人流挺好的。”沈含晶笑着,精心描过的眉眼微微上翘:“当然,还是金主给力。”
装修过后就是宣传占大头,哪里都要砸钱,要没有AN出资,她在实操上会保守一些,不敢摆这么大阵仗。
人确实多,店员有些忙不过来了,只好找沈含晶支援。
“那边有个吧区,你要嫌吵,可以上我办公室坐坐。”匆匆招呼两句,沈含晶放开徐知凛,自己忙去了。
原地站了站,徐知凛走上二楼,看看大厅摆设。
美陈做得好,来拍照发社交圈的都不在少数。
人头攒动里,看见挤过来的江宝琪。
“二哥……”她小心翼翼打招呼:“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
“哦。”就一卖家具的,江宝琪不觉得有什么好看,但她这会儿很会卖乖:“二哥你来得正好,我想把咱们地下室那组沙发给换了,刚刚看到几套还不错的,你也来选一下?”
她说的是徐宅,地下室沙发什么样,徐知凛一下也不太记得,见她拿平板划来划去:“你看着选吧,区别不大。”
“那就……这个!”江宝琪爽快定一套,又殷勤问他:“二哥你渴吗,我去给你弄杯喝的?”
“不用,你自己逛就可以,我要走了。”说完,徐知凛转身离开。
销售拟了单子来,江宝琪肉痛地刷过卡,刚好江廷出现,她把帐单给他看,夸张哭穷:“我把刚定的包给退了,sa还发了其它的,我都说不喜欢……我以前从来不用这样的,别搞不好,人家以为咱们破产。”
江廷没理她,背手站着,看那边的两个人。
楼梯旁边,半路出现的沈含晶截住徐知凛,仰头跟他说了几句什么。
背对的原因,看不到徐知凛有没有说话,但两人刚开始还是拉着小臂的,说着说着,沈含晶直接就敲他手指去了。
江宝琪也看见,撇撇嘴:“也太亲密了吧,她怎么这么黏人?”
“情侣不亲密还叫情侣?”江廷反问。
江宝琪不这么觉得,她还记得游轮那晚的事,明明听起来谈交易一样的,怎么还假戏真做起来?
自己琢磨不对劲,江宝琪问江廷:“你说二哥是不是虚情假意,故意给她下套?”
谁一天闲得蛋疼,尽围着别人感情瞎琢磨,有那时间干点不正经的没意思吗?
江廷开始摸手机:“下什么套?当事人可能都没想清楚,你倒装聪明了。”
还下套,到底是想报复人家,还是用力过猛的靠近,有些姓徐的,还能分得清吗?
开业当天,沈含晶忙到很迟。
徐知凛来过一趟就走了,实在顾不过来,她也没留。
等晚上准备收工,才发现今天只吃了一顿,人饿得不行。
“下班了吗?”她给徐知凛打电话。
“在酒店。”
“哦,你们酒店不是有吃的吗,你等下回家给我带点,我好饿。”
电波停滞两秒:“吃什么?”
“面或者粉吧,饺子云吞也可以,要方便消化的。”
“好。”
电话打完,沈含晶收拾东西下班。
人困得很,怕疲劳驾驶,所以叫的网约车。
徐知凛先一步到,开门时,他刚脱下西装。
“你怎么也这么晚?”换好鞋,沈含晶直奔餐桌:“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
“吃过了。”徐知凛站在客厅脱表。
撕拉的声音很大,他看她拆包装,揭打包盒,又看她开始吃东西,自己在地心立了片刻,去卧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沈含晶也回了卧室,跟他交替洗澡。
这里是她的地盘,什么轨迹都行云流水,洗完出来,人往**一倒,嘟囔说好困。
困中看人一眼,眼波松松的。
都躺在一个被窝,沈含晶自己闭眼眯了会,突然翻身,白生生的手压在被面:“你今天是不是忘了说什么话?”
“什么?”
“大金主,难道不祝我生意兴隆吗?”她睁着一只眼看人,声音里有不带讨好的娇嗔。
徐知凛半支着,喉结微提:“生意兴隆。”
这回一切都很自然,亲吻推被,嫌热或冷,最近的时候,眼睫贴着眼睫。
结束后,徐知凛去西装口袋拿了包烟,正打算点,沈含晶也坐起来:“给我也来一根?”
做完以后,声音是最慵懒的时候。
她搭一腿,徐知凛烟都含到嘴里了,闭眼拿掉,没继续。
“不抽了吗?”
“嗯。”
沈含晶眼皮千斤重,但还是趴在他胸膛:“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枕头很高,徐知凛懒懒躺着,一臂横在眼前:“忘了。”
安静躺了会儿,沈含晶换个姿势,压住他一条手臂。
徐知凛感觉有点硌,低头一看,肩膀已经留了个深深的坑。
他看她两眼,拨开头发:“你耳钉还在。”
“忘了。”沈含晶闭着眼,两下拆掉,随手放到床头柜:“关灯吧,我要睡了。”
灯关掉,房里一片沉重的暗。
手臂有点麻,闭着眼,徐知凛没什么睡意。
黑暗中,好像听到一点声音。
偏头仔细听,是沈含晶在说话。
“知凛……”她无意识地叫他:“有点冷。”
像生病那晚,她在他旁边呓语。
打开眼,徐知凛再次想起一句话:不要相信捕猎者**的脆弱。
只是她好像真的冷,人蜷起膝盖,手指胡乱勾他衣角。
越来越模糊的声音中,徐知凛滑进被子里,手臂微微用力,把人揽过来点。
作者有话说:
前一秒:不要相信捕猎者**的脆弱
后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