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珍慧跟朴叔这点儿事都没整明白,还说她在外面招蜂引蝶,当真是可笑至极。

权霜懒得跟她争论,径直上了楼,屑珍慧还要追上去,被屑祁年一把拉住,他眉心紧皱,语气不耐烦:“妈,你够了。”

从上面收拾好要拿的两件衣服之后,权霜没有直接离开别墅,她想了想,当年把自己迫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还在眼前,怎么能让她过得安安稳稳?

反正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也不需要再遮遮掩掩,倒不如趁此机会恐吓一下那个老太婆,让她连觉都睡不安稳。

趁着屑祁年在浴室里洗澡,权霜从楼上下去之后往客厅的沙发一坐,屑珍慧还是戴着她那副金丝眼镜,不过这次手里拿的却不是报纸。

她抬眼看了看刻意坐过来的权霜,心里的无名怒火又生了一层,问她:“拿了东西就快滚。”

也不知道屑珍慧为什么单单对她抱有这么大的敌意,从以前开始就这样,以前她还能理解,是因为自己家境不好,她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可是现在,她披着权家千金的外衣,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利益,她怎么还是一副看不惯自己的样子呢,难道真像大家所说的那样,单亲家庭的婆婆都把儿媳视作天敌?

权霜摇摇头,从包里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展示出来的照片,是她在整容之前的照片,那模样赫然就是当年的霜知。

“看看?”权霜似笑非笑地看着屑珍慧狐疑的表情,后者不明白面前这个女人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但是出于人类的好奇心理还是伸手去拿她手里的照片。

照片刚被拿进手里,屑珍慧的视线落到上面瞬间脸色大变,雍容的脸上被吓得煞白煞白的,手里的照片也顺着指尖缝隙掉在了地上。

“不,不可能。”看到霜知的照片的屑珍慧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就连自欺欺人的声音都格外颤抖,突出了她此时内心的紧张和恐惧。

她不敢再去看第二眼,那张照片上的脸曾经就像魔鬼一样把她缠在梦魇里,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就看到披散着头发的霜知站在她的床头,手腕上血淋淋的,十分渗人。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屑珍慧自己心里十分清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所以哪怕霜知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消失了三四年,她还是内心不得安宁,因为是她,害死的霜知。

权霜带着笑意盯着屑珍慧骤然变化的神情,又弯腰从地上捡起滑落的照片,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说起话来气定神闲又格外慢吞吞的。

“没想到吧?她还活着。”

屑珍慧已经听不进去权霜话里的嘲讽,她只觉得自己的秘密都要被揭露,然后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死神的惩罚。

她咬着下唇,连上了口红的唇色都变得格外苍白,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盯着权霜,问她:“你知道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是谁?”

权霜无所谓地耸耸肩,回答道:“当然知道了。”她起身,慢悠悠地凑到屑珍慧的耳边,用着一种压低了的魅语张唇道:“因为站在你面前的,就是照片里的人,霜知。”

霜知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像一道晴天霹雳直接炸开了屑珍慧的头颅,她愣在沙发上,迟迟都没有动静。

直等到权霜坐回原位,拿起了沙发上的挎包起身,然后从她面前绕过,丢下一句话:“人生似赌债,早晚重要偿还。”

早晚终要偿还……屑珍慧嘴里默默念叨着,彼时权霜已经从别墅里离开,直奔杨露的出租房。

屑祁年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屑珍慧像个丢了魂魄的傻傻地坐在沙发上发呆,嘴里还念叨着权霜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屑祁年疑惑地看着有些失神的母亲,怎么说也还有着一层血缘关系,无法做到不管不问,他看了眼楼上已经关好禁闭的房门,问道: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权霜走了?”

听到屑祁年的声音,屑珍慧才好像魂魄归位,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她惊恐地上前抓住屑祁年的衣角,嘴里念叨着:

“她回来了……回来了。她一定是在报复我,一定是!”

“您说什么胡话呢?!这大白天的。”屑祁年叹了一口气,在沙发上坐下,扯开了拉着自己衣角的手,又道:

“天色不早了,您收拾收拾就跟朴叔回去吧,我这边没有留客的房间。”

自从跟家里闹翻之后,屑祁年是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母亲荒唐的离谱,多年前她逼死了自己的爱人,又逼着自己做一个乖乖的听话儿,可是现在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自由。

所以他尽量离这个家里远远的,离她远远的。

耳边的声音再度响起,是在间接地赶她走,屑珍慧回过神来,才从自己的情绪里抽出身,她看向屑祁年,道:“霜知,她回来了,她回来报复我们了。”

“你都知道了?她告诉你的?”屑祁年惊讶于自己的母亲居然连这个都知道了,而看屑祁年的反应,屑珍慧也皱了皱眉,反问道:

“你早就知道?早就知道她是霜知?”

屑祁年没有回答她,但屑珍慧看到自己儿子这副一点都不意外的模样,心里大概也知道了,敢情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他这个好儿子,硬是把她瞒得严严实实的啊!

想到这里,屑珍慧连血压都飙升了好几个度,她指着屑祁年骂狼心狗肺,刚刚权霜带给她的威胁感很快就被心里的怒意取代。

骂骂咧咧地从别墅里走出来的时候,一直不说话留在外面等候的朴叔立刻就迎了上去,“夫人,怎么回事?又跟祈年闹矛盾了?”

朴叔大把年纪了还一副单纯无害小白莲的样子,也就屑珍慧吃这一套,她早就把朴叔当做自己一家人了,这么多年来,自始至终站在她身边和她并肩的也只有他。

霜知回来的这件事情屑珍慧意料之中地跟朴叔说了,当年欺压霜知的人里,朴叔也是参与者,她的自杀,和这个待在屑家多年的老管家脱不开关系。

不过朴叔倒是比屑珍慧要镇定,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心里的惴惴不安只是一瞬间,一个小丫头而已,就算是回来了又怎么样,只要夫人还在,她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只是他没有想到,当年霜知无意之间撞破了他和屑珍慧那档子私密的事情,还留了一个一个把柄在手里,这也是引来俩人不满而遭到两人报复的原因之一。

屑家是一个很传统又强势的家庭,从嫁进来的的媳妇必须随夫改姓屑这一条规矩就可以知道,还有一个墨守成规的规矩,那就是除非改嫁或者再嫁,否则生是屑家人,死了都入屑家的坟。

权霜在回到出租屋的时候,还从自己以前穿过的衣服里找到了一点东西,是朴叔和那个老太婆背着所有人暗地里有奸情的关键证据,而朴叔压根就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和夫人的秘密竟然还会被权霜给曝出来。

这个月屑家的家族聚会安排在了月底,因为屑氏集团的这一次危机,屑之廷从北方赶回来了,是前几天的事情,小侄子也一并被自己的父亲给接了回去。

权霜原本是不打算去的,她和屑祁年已经离了婚,按理来说也不属于屑家的人了,但是屑祁年给她发了邀约,大概意思是想要在家族宴会上当众宣布他们两个离婚的消息。

兹事体大,权霜还是应承了屑祁年的请求,更何况,这一次回去,她也想看看那群人在知道自己就是当年他们欺辱至死的霜知后,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还是上一次的地点,换了一个包厢,权霜到那里的时候大家伙基本上都已经到了,包括屑祁年的大伯二伯还有下面的几代人,当然也包括屑珍慧。

屑珍慧没想到已经跟自己儿子离了婚的权霜也来了,在看到她进包厢的那一刻脸上淡定从容的神色都变了,一直紧张兮兮地,就坐在角落里,还要伪装得一副高贵又骄傲的样子。

她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大概这就是绝大多数高级知识分子的通病,性子比谁都傲慢,脸皮比谁都薄,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紧张维护自己的名声。

可惜啊,她爱的这一点名声和面子,将要被权霜在所有人的面前撕得粉碎,她最珍惜和宝贵的一切,她都要当着她的面一一摧毁。

权霜挎着包的手紧了紧,包里是她今天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展现出来的东西,屑祁年给她抽了一把椅子,绅士而礼貌。

“怎么来的这么晚?这么多人干巴巴地等着,脸面够大啊。”一贯喜欢看热闹的二伯母上次挑衅屑珍慧吃了鳖,这次竟然还没有学乖,家族里的男性都没有开口她就冷嘲热讽,这是屑家最忌讳的。

果不其然,她这句话一出来,不苟言笑为人严肃的大伯屑克勤就冷了脸,不冷不淡地看了她一眼,言语犀利毫不留情:“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二伯母的笑意僵在了嘴角,二伯屑忠奎也没有替自己的妻子多说两句,这个家族里的男人都这样,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包厢里安静了下来,既然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也是到了可以动才的时候,权霜全程坐着没动筷子,就连屑祁年耐心细致地夹进她碗里的鱼片和虾都没有尝一口。

倒不像是个来吃饭的。

不过她本来也不是来吃饭的,杵在桌子上一副要吃不吃的样子成功惹恼了本来就厉色的屑克勤,他扬了扬眉,眼角的皱纹老气横生。

“怎么,饭菜不合口味?”

不是关心的话语,而是一种自带的反讽意味,权霜不语,但还是没有动筷。屑克勤又皱了皱眉头,反将目光落到了屑祁年身上:

“都结婚这么久了,也没见你媳妇肚子有点动静,还嫌这嫌那的。”

在他们眼里,女人生孩子是头等大事,若是生不出个一男半女的,连挑剔菜色的资格都没有。

听到大伯不舒服的口气,屑祁年也放下了筷子,慢条斯理地拿着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莫须有的残渣,这才清了清嗓音沉声道:“今天带她来,主要是宣布一个事情,我和阿霜离婚了。”

屑祁年这话一出来,就连一直埋头认真吃饭的二伯家刚毕业的独子屑承乾也抬起了头,眼里闪烁着兴奋又好奇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