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昏迷的时候想到了一些事情,很重要,和你有关。”权霜看着神情复杂到极致的男人,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屑祁年钻进了手指,指甲不动神色地陷进肉里,下意识地反问:“什么事情?”
“我梦见了一个小男孩,他叫你爸爸。”权霜强行忍住眼里盈眶的热泪,抬头四十五度仰望着天花板,尽力让摇摇欲坠的泪珠不掉下来,粉饰好快要崩盘的情绪。
闻言,屑祁年一怔,脸上的表情变化被在一旁看戏的权凛尽收眼底,他想伸手去触碰权霜的脸颊,却被她歪头轻易躲开。
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权霜很清楚地知道目前的状况,她看着屑祁年,神色自若,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与其说是试探,倒不如说是权霜还想给他一次自我坦白的机会,可是屑祁年没有利用这个机会坦诚地交代所有事情,而是再一次选择了隐瞒。
“阿霜,你听我说,我只有你,只爱你,没有别人。”
屑祁年神情看不出一点撒谎的痕迹,就连权霜都差点信了,如果不是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在关键时刻被唤醒,她真的差点就要信这个男人的鬼话了!
他居然能做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认,就认定了有个儿子的事情能瞒天过海吗?!
权霜心里滔天骇浪在翻滚,甚至对面前虚伪至极的男人感到无比恶心,却又只能装作全然不知的模样,淡淡地回应他:“我相信你。”
不知道为什么,屑祁年总觉得面前的妻子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她还是她,一点也没变,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屑祁年在心里安慰自己,又想到外面车里坐等着的母亲,毕竟血缘关系是抹不掉的,他想说几句情。
“阿霜,这件事是妈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以后不会了。”
自己做的事情,居然要自己的儿子出面道歉调停,权霜又好气又想笑,她记得以前的屑祁年不是这样的,他温柔体贴,干净又帅气,是全校女生都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
不过转念一想,想到婚后俩人的种种过往,权霜也就理解释然了,他是个大孝子,对于自己的母亲,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为了击垮屑氏集团,权霜不得不装模作样得同他演戏,装出一副委屈小媳妇可怜兮兮的样子往他怀里靠了靠,一副善良又大度明事理的样子开口道:
“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害怕……是不是只要我跟你在一起一天,就总有一天会陷入这样的危险?”
上一秒还担心她会不会意气用事的权凛,这会儿都想站起来给她鼓掌并且为她颁发一个奥斯卡金像奖了。
女人是这天底下最善变最会隐藏又最狠毒的生物,只要你咬了她一口,她身上携带的毒死随时都会在某个角落里让人致命。
这是权凛总结出来的,他的母亲就是一个这样一生算计,甚至连他这个亲儿子都算计在内的人,所以他排斥跟任何女人建立亲密关系。
可是权凛完全没有意识到,当他转身要走时听到背后权霜虚弱的无意识的挽留之后,还是忍不住挪不动步子,又留了下来。
权霜的语气很虚弱,甚至话里都带着哭腔,脸上的破碎感和苍白的嘴唇为她的表演上了几分色,再加之屑祁年滚烫的额头已经没有足够容量让他深入思考,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坠入了权霜布置好的陷阱里。
他伸手紧紧地抱着怀里娇弱的人儿,这一次权霜没有躲,忍着胃里恶心的冲动,闭上眼睛感受着周身传来的温度。
“不会的,不会的。你信我……阿霜,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我会保护好你的,会的……”
屑祁年合上眼眸,声音低低的,带着温柔的怜惜和爱意,可这爱意在权霜看来简直一文不值,甚至像掉在地上的水盆,进了灰尘,脏透了。
权霜忍着想要推开他的冲动,耳边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然后没有任何反应和动作,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抬起头来看到男人通红的脸颊和耳根她伸手探了探屑祁年的额头,滚烫得比她这个病人还要吓人,竟然直接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晕了过去。
“权凛,送他去医院。”权霜转头,看向在一旁恍若无事般悠闲淡然的男人,他这才起身,外面很快进来了两个人将他抬上了去医院的小汽车。
从屑祁年怀里出来的权霜迫不及待地想去窗边头一口新鲜的空气,窗子刚打开不到一半,身上就被裹了一件厚重的外套。
她转头,正好迎上男人漆黑如魅的目光,虽然还是噙着惯有的冷意,可是似乎总比先前多了些人情味。
“我只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救活的机器再度报废。”
权凛挪开目光看向别处,挺拔的身躯就靠在窗户边上的墙沿,双手插兜一副高冷总裁的模样。
他总是这样,三句话不离傲娇,明明做着关心别人的事情,嘴上还要给人插两把刀子。
权霜已经见怪不怪了,对于这次权凛的出手相救,怎么说心里还是存了几分感激的。
特别是在车库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黑暗里出现一束光亮,男人坚实的臂膀将她抱在怀里,她就近距离地贴着他的胸膛,格外安稳。
只是同别人不一样,仅仅是一瞬间的安稳,还不足以让她沉寂的心出现一丝波动。
权霜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大雨,黑色奥迪车上的妇人看到自己儿子被送上车时惊慌紧张得想要跟上去却被拦在了车门外。
她又突然想起自己那个久未谋面的孩子来,母爱是女人的天性,即便是没有说过一句话,她的心里也还是牵挂着他的。
权霜突然关了窗户,转头望向权凛,带着请求的语气开口道:“能不能再请你帮我一个忙?”
权凛看着女人眼里的恳求和脆弱,竟然萌生了一丝叫做不忍的情绪,他被这情绪惹得心烦意乱,偏偏还不忍心说出一个不字。
话到嘴边,权凛硬是拐了个弯,用以往冷淡疏离的语气简洁利落开口道:“等价交换。”
果然是个生意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权霜深呼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他,问道:“你想要什么?”
“这个嘛……”权凛低头掰了掰指节,然后又抬眸,寒潭般深邃的眸子有些像照映了熠熠的光辉。
他的喉结滚了滚,似是轻松的语气漫不经心开口:“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顿了顿,继而又问权霜:“你想让我做什么?”
权霜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帮我查一下我儿子在哪里。”
这个要求不过分,并且对于堂堂权家二少爷权凛来说,简直轻而易举,他嘴角微勾,薄唇轻启就两个字:“成交。”
权霜跟着去医院了,路过权家大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撑着伞在雨中不知所措的婆婆,早已经没了往日里光鲜亮丽的形象,像极了受惊逃窜的野狗。
看到权霜出来,她下意识的就产生敌意,但又意识到自己做过的事情,心虚写在脸上,不敢轻易表露出来,明明恨这个女人恨得要死,却还要假装亲切地跑过去挨着她求原谅。
“霜啊,妈错了,妈没有让他们对你怎么样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副虚伪的样子简直跟屑祁年一模一样,让权霜感到恶心至极,不过现在屑祁年不在,她也没那个必要装什么孝顺儿媳,最好是要把这老太婆逼疯才好。
于是权霜面色不善,站在屑珍慧面前正好高她半个头,居高临下一副大小姐做派高傲地看着她,放声厥词:“你的事情我不会弄到公堂上去,我嫌丢人。”
屑珍慧气得面红耳赤却不敢多说,只是附和地应答着,夸她心地好又善良,心里早就问候了权霜祖宗一百零八代。
她的心思权霜当然了解,当年被这个老太婆虐待不是一两天了,她脸色一变自己就知道对方揣的什么鬼主意。
权霜佯装笑意,嘴角的嘲讽不要太明显,说出来的话不带零星半点的敬意,有的只是**裸的挑衅。
“你记着,你带给我的,我会千万倍的奉还在你儿子身上,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用虚情假意的感恩戴德,咱们走着瞧。”
闻言,屑珍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直到被人撑着伞的权霜消失在了大雨里,她才回过神来朝着她的背影破口大骂狐狸精。
“呸!晦气,真是晦气啊!”
屑珍慧向来把自己那已经快要三十的儿子当个宝贝似的捧着,权霜很明白要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她面前亲手撕毁她最爱的东西,所以老太婆带给她的痛苦,只有加诸于屑祁年身上她才甘心。
有人会说这是一种偏执的仇恨,可是权霜从来就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待的,她的心足够狠,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屑祁年发了两天的高烧,同时也在医院住了两天,权霜这个尚未痊愈的病人为了彰显真心还待在医院陪了他两天,等到屑祁年清醒来的时候看到面容憔悴的权霜又是一阵心疼的嘘寒问暖。
在屑祁年出院的那一天,屑珍慧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医院的消息,居然找来了屑祁年的病房,彼时正在收拾东西的屑祁年一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就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权霜立刻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才好不容易给他止住了咳嗽。
“妈,你来做什么?”屑祁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还没有对话就已经开始对这个母亲感到厌烦起来。
屑珍慧本来是带着水果过来关心下自己的宝贝儿子的,可是刚进病房就听到对方这样不耐烦的质问,心都碎了一地,一旁的权霜自始至终冷漠地看着这对母子的闹剧。
果不其然,屑珍慧在心碎之余甚至表现出了愤怒的情绪,她大声地反驳道:“儿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儿子生病住院,我当妈的来看看都要问做什么?”
她的话字字诛心,就连屑祁年也没办法说什么,好在权霜站在一旁化解了母子俩冷若冰霜的尴尬气氛,主动上前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把屑珍慧拎来的水果接了过来,解释道:
“妈,祈年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想说自己病得不重,只是一个小感冒而已,不必要劳烦妈亲自来一趟。”
权霜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完全踩在了屑珍慧的雷点上,她直接推搡一把,权霜适时地被推倒在了屑祁年的怀里。
“要你装什么好心!我们母子俩谈话哪有你插嘴的份?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