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霜:“……”
“我在车里等你。”屑祁年只说完这句话就起身往会议室外面走,后面的助理立马跟上。
看样子不跟他一起回家,他是不会说了,眼看着没有其他办法,权霜轻叹一声只好挂断了电话。
路边黑色奥迪车里,久等权霜不来的屑祁年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烟吸了起来,一层层白色烟圈从车里飘出窗外,烟头星火明灭间吞云吐雾,又弥漫了一车的雾气。
其实屑祁年以前是不会吸烟的,不管是校园里的三好学生,还是入职后进入家族企业就一人之下的小屑总,一直以来她都是干干净净、温柔清朗的代名词。
不抽烟不酗酒不找小姐,性格温柔,长相帅气,家境优越会疼人,并且完美避开了一般男人的陋习,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一个这样的男人,这也是霜知宁愿放下一切选择依靠他的原因之一。
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吸烟的呢?屑祁年神思缥缈,眸中闪烁不定,侧脸在纸醉金迷的城市灯光下染上了一丝忧郁。
那时他接到一个紧急任务,被派往国外洽谈一份对公司转型发展至关重要的商务合作,母亲答应他一旦合作谈成就将自己在公司的股份转让一半给他,有了这样的业绩其他股东也不敢说什么。
临走前他恋恋不舍地抱着自己的妻子霜知,什么也没做,就这样拥抱了一整晚。
他说等他谈成这笔合作就可以彻底在屑氏集团立足,就可以带她一一实现他们关于未来所有的设想。
可谁也没想到,等他从国外回来,下飞机看到的不是霜知站在接机口等他过来,也没有想象中的一见面就拥抱得难舍难分。
母亲告诉他,霜知在家里自杀了。
就在他回来的前一晚,他的爱人,他的妻子,永远地离开了他。
后来的一周,屑祁年如愿地拿到了从母亲那里转来的股份,接掌了屑氏集团,虽然明面上的董事长还是自己的母亲,但他俨然成了公司实际上的掌权人。
但他没去公司上班,亲手操持完霜知的葬礼后就每天混迹在酒吧,经常喝得烂醉如泥,宿醉不醒,被人扛回屑家别墅。
也就是那段时间,屑祁年学会了抽烟,他经常坐在阳台上,从吐出的层层烟雾里捕捉霜知的影子,好像只有抽烟喝酒能短暂地麻痹自己的神经。
再后来,酒精侵蚀了身体,烟雾掏空了肺部,屑祁年一下子像是沧桑了好几年,终于一病不起,被送进医院住了一段时间才慢慢恢复过来。
直到出院的那天晚上,他出席了一场宴会,也是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权霜,觥筹交错的杯影里言笑晏晏,生动又不失优雅的权氏千金,他的生命里才重新燃起了光亮。
“咚咚——”
敲车窗的声音传入耳里,屑祁年侧目看到权霜就站在车外,一头高马尾干练利落,白衬衫工作服,简洁又不失气度,手里挽着一个棕色小挎包,是上次他带回来送她的小礼物。
屑祁年嘴角悄然微勾,眼里的落寞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被满目温柔的星光取代。
他迅速掐灭了烟头丢进车里的灭烟筒,按下车窗让车里的空气通一下风,然后解开安全带下车来到权霜跟前,亲自替她开了门,作了个请的绅士手礼。
虽然她是刻意拖延了一阵,等到大家都走了才敢出公司,就是怕引人注目,但看到屑祁年从车里出来,还是不免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关注到这边才敢迅速钻进了车里。
小动作被屑祁年看的一清二楚,他只是笑了笑不说明,关好车门重新上了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启动引擎。
权霜没有坐在副驾驶,屑祁年也没有强求,她将包放在邻座的空位上,车里的烟味不到两三分钟就消散得无影无踪,车子启动的时候空气里就已经换上了橘子味的清新剂。
透过车里的中心后视镜,权霜能够清晰地看到驾驶座上屑祁年的面貌神情,他开车很认真,就像工作一样,一丝不苟。
他也不太会找话题,于是车里的气氛安静到极致,就连两个人的呼吸都能清楚地落入彼此的耳朵里。
其实屑祁年温柔归温柔,不爱说话也是真的,从前就是一个很安静的人,没有调皮捣蛋男生的那种喋喋不休,上课的时候专心致志地盯着讲台,就连下课也不太乐意主动搭话。
当然,除了偶尔会因为看不过去而主动教霜知做数学题之外。
“想吃什么?”
就在权霜盯着后视镜里熟悉的面容出神省思时,屑祁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权霜收回视线,后仰头靠在车椅的肩枕上,像是累了,说话声也有气无力的。
“你看着来吧,我在宁海待得少。”
确实,权霜隐姓埋名在国外待了三年,不可能凭空冒出权氏千金的身份,权家一直对外宣称她一直在国外修学,最近才回来宁海市,而刚回来就跟屑祁年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得到权霜的答复后,屑祁年没有再说话了,一直将车开到一家餐厅的停车场,自己先下车给她开了车门。
屑祁年带她去的是一家不算太高档的米其林餐厅,权霜记得,以前每年自己过生日他都会带彼时身为霜知的自己来这家餐厅。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她佯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屑祁年的神色,想从中看出一点破绽来,好知道他到底是故意而为之还是没有其他想法,但遗憾的是屑祁年神色如常,并没有任何异样。
看到身边的人停下脚步,屑祁年走了两步朝她靠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关切地小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走吧。”权霜给自己下了一副镇定剂,竭力说服自己的内心,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屑祁年只是单纯觉得这家餐厅好吃。
更有甚者,说不定他早就已经忘了和霜知的事情,再来这家餐厅自然不会有什么怀念或者其他感觉。
只是不知为何,权霜这心里堵得慌,看到这熟悉的环境,身边陪着熟悉的人,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发生了质的变化,有种莫名的说不出来的压抑感。
刚安排上座位,是靠窗的一个位置,也是过去屑祁年和霜知的“专属位置”,权霜从进门到现在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终于忍不了了,匆匆地朝屑祁年说了句:“我去个洗手间。”
话音未落,权霜放下手里的挎包就扎头往洗手间跑,屑祁年一脸关怀,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动了动唇瓣留在了原地,先叫服务员上了两杯温白开水。
他看着权霜的身影消失在了餐厅的一个角落,眸光微闪,晦朔不明。
等到权霜回来的时候,屑祁年恍若无事一般将桌上的一杯温水推过去给她,前者端水喝了一口,心里才平静了许多,翻滚恶心的胃也平复下来。
“你看看,想吃什么自己点。如果这家不行的话,那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或者我回家煮饺子给你吃。”
屑祁年照顾起人来体贴又细致,在权霜低头看菜单的时候还扯了张纸巾伸手耐心地给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举动看起来亲密无间。
殊不知此刻的权霜内心波澜起伏,任何一个亲密的动作都能在她心里掀起骇浪。
“不用了,就在这吧。”
她不想再劳烦屑祁年,更不想让对方再察觉出异样,于是随意扫了眼菜单,随便勾了几个菜想快点结束这场“约会”。
屑祁年叫服务员过来,又示意服务员把菜单拿走,餐厅没有太多人,等到周围安静下来只剩他们两个,他才从深棕色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资料来递过去引开了话题。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我开除邱远的原因。”
闻言,权霜收敛起神情,从屑祁年严肃的脸上也能看出几分认真,她将信将疑地从他手里接过资料,仔仔细细地翻阅了两张纸。
上面记录着邱远当初投递的简历,调查的家庭背景,还有他的工作情况,业务往来,以及跟权氏集团二公子屡次接触的证据。
越看越心惊,越看眉头蹙得越深,菜都上齐后,权霜才完完整整地把所有资料看完。
她终于知道,自己中午和邱远吃饭只是一个诱因,更深层次的原因是邱远根本就是权氏派过来的奸细。
甚至,邱远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屑祁年的妻子,是屑家的太太,刻意接近自己也是想从自己这里获取信息。
一时之间,权霜心里五味杂陈,屑祁年看到权霜紧皱的眉头,切了一小块牛排叉着递到她嘴边。
权霜愣了愣,还是张嘴吃了,一边细嚼一边把资料还给屑祁年,等牛排咽下喝了口水才略带歉意道:
“抱歉,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
她没有说下去,屑祁年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挑了挑眉看她,顺着她的话反问:“你以为什么?”
她能怎么说,以为屑祁年是吃醋才公报私仇开了邱远?权霜默不作声,知道对方分明是明知故问,屑祁年也没有再打趣她。
权霜的目光落在餐盘上,而屑祁年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权霜身上,两个人各怀心思,都没吃多少东西就饱了。
其实邱远虽然算计了她这个屑家太太,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她不光是屑太太,是屑祁年的妻子,表面上还是权氏千金,权二公子权凛的妹妹。
说到底,他们两个还算是同一战线的人呢,可惜了这枚棋子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屑祁年一手拔掉了。
不过这也看得出来,屑祁年不管是业务能力还是管事的能力都是拔尖的,她要想从他眼皮子底下搞事,难度不小。
“先生,今天是我们店里六周年庆,这里有个活动您要不要和您的爱人参与下呢?”
就在权霜满头思绪乱飞的时候,一个高高瘦瘦的男服务员走了过来,将手里的宣传单一人一张分别递给了屑祁年和权霜。
“不用了。”
“参与。”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不用的自然是权霜,说要参加的是屑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