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霜从公司楼下的餐厅里打包了些饭菜,正进电梯按好楼层准备去屑祁年办公室的时候迎面撞上丽姐。丽姐看了看权霜手里提着的饭菜,皱起了眉头。

“还没吃饭?”她问。

闻言,权霜不好说是去给屑祁年送饭的,迫于无奈只好点点头,又伸手改按了楼层,故作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刚刚,不小心按错了……嗯嗯。”

丽姐也不再过问,但眼神里的嫌弃意味不要太明显。

电梯里的气氛沉寂得有些怪异,权霜当然识趣,电梯门一开就迅速出来,等到确保遇不到熟人再重新按下电梯进去。

屑祁年的办公室十分好找,就在顶层,那里只有两个办公室和一个会客间,大的办公室很久没用过了,是屑祁年的母亲的,也就是当前屑氏集团名义上的掌权人,真正逼死霜知的人。

剩下的那个不出意外就是屑祁年的。

权霜站在门口,正准备敲门,抬起的手还没有落下,就听到里面温温凉凉的声音:“进来。”

一阵惊诧,权霜仔细抬头环顾了一圈,果然在门口的斜上方发现了两个闪着红光的小亮点,原来是安了监控摄像头。

权霜提着饭菜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进门入眼就看到屑祁年坐在办公桌前,手里的钢笔不停,大概是在忙着批阅什么文件。

权霜也没有打扰,把饭盒从袋子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摆在茶几上,然后顾自坐在沙发上等着屑祁年忙完。

看样子公司事务是真的多,权霜等了半个小时,还没有见屑祁年有停下来的意思,眼看着茶几上的饭菜都快要凉了。

权霜伸手过去用掌心探了探温度,果然没什么热气了,索性起身想找找有没有可以加热的东西。

她记得屑祁年经常成宿成宿的加班,多半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办公室不可能不放置加热器皿。

果然,权霜巡视一番,就在靠墙的一侧架子上看到一台小型的微波炉。

嘴角微扬,权霜又端着快要冷掉的几盒饭菜过去,五分钟过去,里面发出叮的一声,她打开微波炉,想把盒子端出来。

不料外盒在加热下滚烫不已,指腹的皮肤在接触饭菜盒子的时候被烫的猝不及防。

权霜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缩手,转眼里面的盒子被一直粗大宽厚的手掌端了出来。

权霜回头,屑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男人把饭菜重新端到茶几上,自始至终都没有跟她交流。

她不知道,埋头工作的屑祁年,笔尖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但心思却在她进门那一刻起,就从她身上一直没移开过。

权霜揉了揉手指,看到屑祁年坐到了先前自己坐的位置,就想开溜,刚准备开口说饭也送到了自己就先走了。

还没等她开口,一直默不作声的屑祁年倒是抢了先。

“过来陪我一起吃。”

权霜哑然咋舌,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安的什么心,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昨晚过后,屑祁年现在的想法让她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以权霜的身份第一次和屑祁年见面是在权家举办的一次联谊宴会上。

那场宴会是她和权凛一手策划,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屑祁年上钩,结果当然也不负所望,权霜利用自己对屑祁年的了解,成功地俘获了他的芳心。

此后屑祁年对她表白,再到展开追求,最后她假意推脱了三两次,在三个月前屑祁年的再一次告白上,权霜答应了嫁给他。

奇怪的是结婚后屑祁年表现得并没有那么**,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维持着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夫妻关系。

他从不对她生气,也不会多管闲事,礼貌客气得就像对待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可是自从昨天晚上之后,屑祁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会给她留早餐,会假意威胁她,会对她产生情绪。

换句话说,他好像对她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在屑祁年那副眼镜下犀利眼神的注视中,权霜甚至没办法开口说不,这是在他的公司,他的地盘,只要他一句话,自己屑太太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于是一步、两步,权霜自认为很别别扭扭地走了过去,站在屑祁年面前,后者夹了一块水煮鱼片放嘴里,慢条斯理地嚼了几口吞下。

他的眸中看不出情绪,这让权霜更加拿不准屑祁年心里在想什么,终于,在权霜走神的几十秒内,屑祁年发话了。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水煮鱼片吗?权霜愣了一愣,目光落在屑祁年脸上,二者视线交汇,他眼里颇有探究的意思。

权霜想也没想,直接开口道:“你妈跟我说的。不止水煮鱼片,你还喜欢香干炒肉,不能放芹菜,还有蒜蓉茄子,少油……”

权霜一股脑说了几道,旋即十分自信地迎上他探究的目光,那双澄澈透明的眼神略显骄傲得意,就好像在说“你看我记忆力不错吧?”

屑祁年看了好久,都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就这样四目相对,略显尴尬,终于,他露出一个轻笑,道:“不错。婚前了解做的足够到位。”

权霜松了口气,依旧继续盯着她,“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小、屑、总。”

末尾那个称呼刻意加重了语气,屑祁年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反而得寸进尺。

“还没陪我一起吃饭,怎么能走?”

“我刚刚已经吃过了。”权霜实话实说婉言拒绝。

怎么说她现在也是“权家千金”,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霜知了,怎么能被人这么轻易拿捏住?

但是下一秒,屑祁年就好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依旧一便自顾自夹着碗里的菜一边不紧不慢地开口:

“在食堂吃的?明天我就跟食堂的师傅交代一下,屑太太就这里就餐,多准备些菜品。”

“你……”

权霜一时语塞,竟然无法反驳。

万万没想到几年不见,屑祁年竟然从那个温柔的大男孩变得这么狡猾无耻,这言外之意分明就是想说如果不陪她吃饭,就要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

“嗯?”屑祁年尾音上扬反嗯了一声,眼里还带着笑意,明明是那样一张人畜无害又温文尔雅的脸,但就是给人一种欠揍的感觉。

想到自己拼了命混进这个公司的目的,权霜只好忍了下来,没有跟他对着来,闷闷地坐到屑祁年的旁边。

见状,屑祁年眼底的笑意更盛,还贴“贴心地”将桌上的大虾往她面前挪了挪。

权霜诧异了一下,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虾?难道他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于是一瞬间,权霜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里忐忐忑忑的,到底是无意之举还是刻意为之?自己声音样貌和身份都替换得天衣无缝,他怎么可能看出来?

屑祁年将权霜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挑了挑眉,反问:“怎么,你不喜欢吃虾?”

权霜很快反应过来摇头否认,“啊,没有没有。我不挑食。”

屑祁年收回眼神,又将虾推回来,脸上略带了几分歉意,好像又恢复了往日里温温润润的样子,嘴里解释道:

“不好意思,我前妻喜欢吃虾,所以情不自禁……”

谈到前妻的时候,屑祁年眼底的笑意明显消失的无影无踪,权霜在心里只觉得好笑,脱口而出的话只有自己能察觉到的几分讽刺意味:

“她一定很好吧,值得你这么用心。”

话刚说出口权霜就后悔到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了,好容易打消疑虑,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是屑祁年似乎并不在意被人提到自己“已故前妻”,只是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声音轻轻的,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嗯,她很好。”

一顿饭在略显得安静的氛围下吃完了,临走的时候权霜本来想收一收吃完的包装盒,被屑祁年制止了,说上班时间快到了,待会儿叫阿姨来收拾。

权霜看了看手表,是快到下午的上班时间了,不可以在屑祁年的办公室待太久,以防万一遇到熟人或者被丽姐发现不在岗位上。

就在权霜准备离开的时候,屑祁年又出声叫住了她:

“权霜。”

“嗯?”

权霜不解,驻足回过头来盯着屑祁年,后者犹豫了一下,似是很艰难得从嘴里蹦出一行话来。

“以后不可以和别的男人一起吃饭。”

“啊?”权霜反问了一声,旋即又听到屑祁年补充道:

“我说,以后中午想吃什么就把定位发到我手机上。”

权霜:“……”

这家伙,不会是吃醋了吧?

权霜还没有说话,屑祁年也不急,就这么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回答,前者意识到他可能在吃醋,心里五味杂陈,但还是点点头,“好。”

屑祁年笑起来是真的很明媚,身上自带的温柔气质,就好像刚刚那个使坏强迫她一起留下来吃饭的人不是他一样。

果然是,男人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