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芬的葬礼,俞雪娇帮了不少忙,等到宾客差不多散去,俞雪娇才找到缝隙同俞莳说上几句话:“阿莳,眼下逝者已逝,你要向前看。”

“谢谢姑姑的安慰。”

俞雪娇长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她同这位嫂嫂吵了一辈子,却万万没有料到她这么早就离开了人世。人都走了,她跟俞芬的恩恩怨怨也算是了结了,说的话也柔和了一些:“哥哥走的走,嫂嫂这辈子算是奉献给了耀时食品了。”

俞父去世后,俞母上位,尽心尽力,使得耀时食品的营业收入都比同比得到了大跨度地增长,这才让那些觊觎的人闭了嘴。俞雪娇虽说对俞芬上位多有抱怨,但实际上对这位嫂子是又嫉妒又佩服。

“说实话,我是挺佩服她的。接下来就靠你和你姐姐守着耀时了,”顿了顿,俞雪娇屏气凝神,叹了一口气道,“我可不希望耀时最后落在别人的手上。”

姑姑的话明明意有所指,俞莳困惑地旋头看向俞雪娇:“姑姑的话什么意思?”

“你忘了吗?你的妈妈在外面还有一个孩子。”俞雪娇压低了声音,凑在俞莳的耳畔说。

俞莳眼里复杂的情绪藏不住,明明姑姑得到的消息是念翰在佛罗伦萨出车祸的事实,而如今却忽然提及这个事实,难道她也已经得知了有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念翰的事实吗?

俞莳细思极恐,但不能表达太过惊讶,滚了滚喉咙低声道:“你说的念翰……他不是死了吗?”

眼前的女人哼笑了一声,又道:“我也本以为他死了,但如今想想他也有可能还活着。”

“说实话,你母亲去世前的一段时间,我派人跟踪了她。”

“什么?”俞莳睁大了眼瞳,十分震惊。

俞雪娇解释道:“前段时间,我偶然看到了一个年轻男人上了她的车,我以为嫂子有了男朋友。其实嫂子没了丈夫,谈谈恋爱也没什么。但是她是耀时食品的掌舵人,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到耀时食品。我总得调查清楚那个男人的底细吧。”

“因此,你派人跟踪了妈妈?”俞莳反问道。

俞知秦也不否认,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只是我发现那人不是她的男朋友很可能是她的儿子。”

想到这里,俞莳忽然想起之前在俞知秦的车上和办公室确实见过一个神秘的男人,当时她还和姐姐八卦妈妈找了新男朋友,听了俞雪娇的话后,俞莳忽然确认,那人正是念翰。

俞雪娇半眯着眼,眼里的迷惑藏不住:“明明在佛罗伦萨死了的人,却又再次出现在这座城市。我也有些看不明白了。”

俞雪娇不知道有几个世界的存在,自然也不知道现在出现的这个男人并非是C世界的念翰,而是A世界的念翰。

“也许姑姑想多了吧,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复活。”俞莳淡定地回道。

见俞莳如此说,俞雪娇也点了点头说:“也是,或许我想多了吧。”

俞母终于下土为安,当天天空飘了些小雨,俞莳同俞知秦一起结伴下了山,俞知秦撑起了黑伞,往俞莳的方向移了移,再次眺望了那座青黛的山峦,父亲去世后,母亲早就为自己安排好了身后事,她要葬在父亲的身边,来看她的时候,要给她带最洁白的百合,如果可以的话还要给她带一些小说。

想起这种种,俞知秦心头百感交集了起来:“阿莳,妈妈好像终于有空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生前,俞母不得不站在人前,做个女强人,每天行色匆匆,应付着生意,就算得以喘息,也是看些财经新闻。而此刻,她似乎才有了闲暇的光阴,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雨越下越大,俞莳滚了滚喉咙,对俞知秦道:“姐,下大雨了。我们回家吧。”

俞知秦闻言,眼眶噙着的泪更是没忍住,她哑着嗓子道:“嗯,我们回家。”

律师约在了周五宣告遗嘱,在遗嘱公布之前,俞莳和俞知秦两姐妹暂时接手了整个耀时食品。俞莳再次回到耀时食品,感到自己的肩上沉甸甸了许多。

这天她出了耀时食品,已经是深夜。她今天不打算开车,想沿着公司的马路走一走,没想到走到一半,就听到了身后响起了骑车喇叭声。

她回身一看,跟着她背后的车辆正是许光厘的车。他探出头,唇畔漾着温柔的笑意:“阿莳,上车吧。”

俞莳笑着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后,她才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吃我们很久没吃的凉面,看很久没看到的夜色。”

话毕,许光厘握着方向盘,轿车从市区驶入无人的郊区。最后行驶在歪歪扭扭的山路上。俞莳打开了车窗,任由山风迎面袭来,有些凉意,但是她却感到无比放松。

山间路上,人烟稀少,只有对面的灯火影影绰绰。她忍不住冲着车窗外大喊道:“许光厘,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许光厘轻轻勾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听女孩又喊道:“我想过撤退,想过逃离这个世界,但我想我不能这么怂!”

“我是俞莳啊!”女孩干脆放开了自己,无所顾忌地呐喊着。

眼看女孩终于得到了释放心情的机会,许光厘不眼里流淌的浅浅柔光,也笑着喊道:“对啊,你是俞莳啊!”

“你是最勇敢的俞莳!”

二人这条人烟稀少的山路上彻底地放开声音胡乱喊着,全然不顾周遭偶尔穿行的车辆。等到他们到了那个熟悉的凉面摊,俞莳才感到自己饥肠辘辘,一下让老板给她上了两碗凉面,搭配上特制的酱料,哧溜地把两碗的面都给吃光了。

俞莳自嘲地笑了一声道:“我现在是不是特别像干饭人。”

“不,现在的你才是我认识的俞莳。”许光厘眉眼噙着熠熠的笑意,万幸的是母亲的去世没有把俞莳打倒。

俞莳轻轻地吁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星空,忽然意味深长道:“从前爸爸说人死了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现在,天上有两颗星星在盯着我,我又怎么能辜负他们的寄托。”

许光厘点点头,忽然开口问道:“你已经接受阿姨死于意外了吗?”

俞莳霍然抬头看到许光厘复杂的目光,似乎有话要说,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光厘,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当天闯入别墅的人不是小偷对不对?”

“当然不是小偷。”许光厘的声音不可置疑。

许光厘不急不缓地把手中的药瓶递给了俞莳,冷静地解释道:“当时你情绪处于崩溃边缘,我不敢跟你说,你妈心脏病发作的时候,这瓶药瓶就在包包旁边。在警方来之前,我把药瓶捡起来了。”

俞莳不解地抬眼看着许光厘,问道:“这是我妈的心脏病药。”

许光厘眉宇隐隐湛动,缓缓解释道:“对,药瓶一模一样,但是药换了。这是维生素A。”

闻言,俞莳立刻旋开了药瓶,果不其然发现瓶中的药和之前母亲的药截然不同。她霍然抬头,神情凝重了几分:“你是说这个人故意换了药,等我妈心脏病发作,等待她的只能是死亡。”

“对。他早就料到我们可能在沉浸在悲恸中,无暇顾及药瓶中的药被换了。不过我想他这么缜密的人,应该很快反应过来,他忘记收走了药瓶。”许光厘神情凛然,分析地有理有据。

俞莳极力抑制住心底的愤怒和恨意,良久才缓过来,强迫自己去思考。

许光厘在她悲伤失去了理智的时候,却默默调查了这么多事,他独特的敏锐度察觉到了异常的地方,但是还有个问题:“你为什么忽然想到药瓶的事情?”

“阿莳,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我必须谨慎再谨慎。你母亲心脏病复发不是一次了,而这次出了意外没有拿到药,显然不正常,”许光厘紧紧蹙着眉头,吁了口气又道,“我想在我来之前,她见了一个人,受了些刺激,心脏病复发了,想吃药的时候,发现药片换了。”

顿了一下,他眼里幽沉了几分:“那个人应该眼睁睁地看到她心脏病复发,看她失去了救命稻草,看着她缓缓死去……”

“他……他是谁?”

俞莳睫羽微垂,声音有些不稳,她明明内心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俞莳还是无法相信,念翰会眼睁睁地看着妈妈死去。他是妈妈一直保护,隐藏着的亲生孩子啊!

“念翰。”许光厘直接给了她这两个字答案,“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谁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俞莳颈后汗毛直竖,她紧紧咬着牙关,半晌才道,“可是……她也是他的妈妈啊。”

许光厘的声音冷冽至极,“她只是C世界念翰的妈妈,并不是A世界他的妈妈。但是,我想如果是,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俞莳合上眼轻吁口气,心口发冷,但许光厘的话是对的,她知道,像念翰这样的人什么事都可能做的出来。

二人从郊区回来,许光厘驾着车送俞莳回家,俞莳在车上昏昏沉沉,就要睡着的时候已经到了别墅外。

俞莳下了车,走了一段路后,又回身站在了车窗前,问道:“你……是不是要去见罗泽?”

许光厘眸色轻敛,口吻坚定说:“阿莳,你放心,眼下你先顾好耀时食品,其他的交给我吧。”

翌日清晨,许光厘一大早就出现在许成光的雅光画廊,许成光这次去佛罗伦萨不仅找到了念翰的学籍证明,还探听到了念翰在国内有一个哥哥长期住院。许成光解释道:“那位长期住院的“哥哥”应该是当年坠楼受伤的罗凯。”

如许光厘所料,他已经决定通过罗凯找出罗泽。正当他忖度的片刻,许成光又开口道:“但是奇怪的是,我从护士那边打听到的消息,一直来看罗凯的却不是把罗凯当成哥哥的罗泽,相反却另有他人。”

“是谁?”许光厘旋即抬眼问道。

“是当年同他一起坠楼的沈觉。”

闻言,许光厘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无论是多年前的网球袭击事件,还是俞莳发生的车祸,沈觉都恰好出现。而这次他又和罗泽、罗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许光厘迅速回忆自己同沈觉相处的种种细节,忽然开口道:“哥,你的店附近有卖double espresso吗?”

“你喝吗?”许成光有点意外看向他,“你不是不喝咖啡吗?double espresso?今晚不想睡了?”

许光厘眼底倏地冷了下来,他忽然想起俞莳在加源路口发生车祸之后,在医院的时候,沈觉带了那杯老牌咖啡店的double espresso,但是C世界的许光厘早戒了咖啡。

沈觉是照着谁的习惯买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