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话,让许光厘的神情变得晦暗不明。
俞莳感受到在这昏暗的路灯下,她对这个男人的信任在从脚底流逝。她的眼闪烁着晶莹的光,开口问道:“你在骗我对吗?你的世界一直有俞莳这个人对吗?你是看着她死在你的面前的,对吗?。”
许光厘的眸光疏离,喉结微动,似乎过了良久,他才开口道:“对。我撒谎了。”
俞莳有些泄气,追问道:“你为什么撒谎?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存在?”
“因为……”许光厘欲言又止,最后失去了解释的力气。
刹那间,俞莳只感觉头顶忽然多了一片阴霾,让她胸口紧缩一疼:“许光厘,你知道这个世界,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可以分享所有秘密的人也只有你。你为什么要做撒谎的那个人?”
许光厘咖色的眼眸冷淡又漠然,他滚了滚喉咙,最后用极其沉重的声音道了一句:“对不起。”
就这样,一种无声无息的沉默淹没了两个人,俞莳紧紧咬着牙关,又追问道:“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许光厘微微垂眸,声音极轻:“没有。”
心头有百转千回的情绪交织在一块,压着俞莳喘不过气,她忍住眼里的泪光,好不容易才开口道:“其他事,我们明天再聊吧,现在我想回家歇歇。”
她有点后悔在今夜邀请许光厘在宁光巷见面,她慢慢吞吞地旋身,下一秒,她发现她的右手忽然被一个大掌牢牢地握紧。
她猛地回头看向男人的手,他有一只骨节分明的右手,柔软又温暖,紧紧地牵住了她的右手,不放手。
俞莳的眼睛缀着盈盈的光,她艰难开口:“我真的累了。”
“好。”许光厘最后松开了握住她的手。
“再见。”
许光厘担忧地看着俞莳,又道:“这么迟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叫了网约车。”
二人静静地站在马路上,谁也不再说话。五分钟后,俞莳定的网约车缓缓向她驶来。她头也不转地上了车,徒留许光厘一人立在宁光巷口。
今夜,雾霭沉沉,不见星光,许光厘忽然想起了多年前,大学毕业的那天,他抱着满腹的抱负,站在校园的礼堂,对着全校师生发表着优秀毕业生的言论。
在B世界,他自信到自负,他有强烈的优越感,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围着男性,而他也是那位能够在男性世界以绝对优势脱颖而出的男生。
正因为如此,他忽略了很多人的情感,包括B世界那个默默无声喜欢的女生——俞莳。
他有着卓越的抱负,心思完全不在儿女情长,所有的女孩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力。即使B世界的俞莳如此优秀,但依然无法在以男性为中心的世界里谋取到她的一席之地。
俞莳当时已经是全校第二名的成绩,她已经获得了保研的资格,但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她的位置被刷下的另一个男生暗箱操作争取到。失去保研资格的俞莳,感到万念俱灰,想要逃离,想要逃脱家庭,去流浪。
那天,许光厘接到了俞莳的电话,电话里的俞莳很是消沉:“光厘。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俞莳的想法,并未回答。沉默了很久后,俞莳才道:“光厘,我们可以见个面吧,在宁光巷口见面吧。”
“几点?”
“傍晚6点,不见不散。”
挂了俞莳的电话,许光厘又在实验室忙活了好一阵,等抬起头后,才发现时钟已经划向了晚上8点钟。他的手机调成了静音,划开一看才发现俞莳打了好几通电话给他,他都没接。还留了一个信息给他:光厘,你还在忙吧?没有关系。我还在宁光巷等你。
他驾着车从学校出来,才发现外头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噼里啪啦地落下。他暗想,这么大的雨,俞莳应该不会那么傻还在宁光巷等他吧。
许光厘开着车往家的方向驶去,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导致交通突然拥堵不堪。他被堵在了主干道上,手指不安地在一下一下地打在了方向盘上,看着雨刷有规律地在刷着前档玻璃上的雨水,他心头的焦急和不安更盛。
最后,他决定掉转车头,往宁光巷驶去。
他穿梭在密密麻麻的车流中,好不容易到达了宁光巷口前,他撑着一把黑伞,缓缓地走进那个巷口,喊了一声:“俞莳。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应他,只有雨珠打在屋檐上,最后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他踩着湿漉漉的水泥地,一手拨打着俞莳的手机,一手撑着雨伞,慢慢地往前走。
巷子里,一个熟悉的歌声响起。
“这个夏天我们发现了彼此的秘密……”
是俞莳的手机在响,她的手机铃声是SECRET乐队的《Find the secret》
许光厘拧着眉,心头不好的预感急速加强,他加快脚步,终于在红木香下看到那个倒地失去意识的女孩,鲜红的血和雨水混淆在一块,她就这么倒在了一片血海中,面目全非。
许光厘屈着膝盖,大声地叫着女孩,可是女孩已然没有回应。
猛然间,有个黑影往出口走去,他忽然瞳孔睁圆,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正在往另外一个巷口跑去,他抛下了雨伞,冲着那个男人狂奔而去。
豆大的雨珠打在了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急速的奔跑中,二人仿佛在进行一场猫追老鼠的追逐,许光厘很清楚,他不能放过这个凶手,不能放过这个杀死俞莳的凶手。
凌冽的雨珠夹杂着风声呼呼地打在了他的脸上,他咬紧牙关,眼看这个男人就在他不过一米的地方,他整个人使劲扑了过去,死死把他按倒了在地上。
他成功了,他用力地压制着他,就要揭开男人口罩的瞬间,他倏然感到疼痛从腹部袭来。
他重重地倒在了雨中,望着那个男人骑着黑色的摩托,消失在漂泊的大雨中。
许光厘在医院躺了一个月,真正让他疼痛的不是身上的伤,而是俞莳的死。他懊恼自己没有信守承诺,没有准时到达宁光巷,没有见到俞莳一面,直到看到俞莳手中的两张音乐会门票,他才知道俞莳想要请他去看一次音乐会,他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心。
在那些时光里,他感到那些沉甸甸的自责压着他喘不过气。他在后悔自己那么高傲,那么自大,从未正视过这样一个女孩。
当他自以为一切不会重来的时候,他再次被陷害,坠落海中,穿梭到了C世界。
当在C世界,他重遇俞莳的那瞬间,他忽然有些庆幸,又有些感谢自己能在C世界重新遇到另外一个俞莳。
一个和他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俞莳,又牢牢吸引着他的目光的俞莳。
而这些话,许光厘还没有对她说。
***
俞莳回到家中后,有些懊恼自己似乎没有理由去指责许光厘,当初许光厘问其A世界的许光厘好不好的时候,她一样也对他撒了谎。她明明知道A、B、C世界很多事情的发展会极其相似,即使中间故事发展的细节会发生变化,但人物不会变的。
这三个世界,三个故事里,情节可能不同,但是出场的人物一定是固定的。正如俞知秦在A世界是她的小姨,但是在C世界就是她的姐姐。但是她这个人物是不会删除的。
因此B世界有俞莳这件事,她早该预料到的。
她下了车,发现别墅的灯光大亮,她暗觉不好,难道偷跑被察觉了?
她看了看手机,没有母亲和俞知秦的来电,心头忐忑不已,便拐到了后门,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后门。
蹑手蹑脚地进门,就听到母亲的训斥声:“知秦,你是不是和那个男生同居了?”
“你没有?那你怎么会这个点回家?”俞芬大声地抬高了声调。
俞莳暗暗咬牙,心想要怎么偷溜到卧室。只听见俞知秦小声解释道:“妈,我只是去画廊帮忙,晚一点回家而已。”
“画廊?”俞芬继续追问道,“什么画廊?”
俞知秦短短回道:“雅光画廊。”
“你什么时候和许家的人来往这么密切的?”俞芬声音里带着不满,似乎顿了顿,又问道,“开画廊的是许家的哪个孩子?”
“是许成光,他是长子。”
俞芬顿了下,似是在想许成光是谁,忽然她察觉到什么般道:“你为什么会和许成光认识?”
“是姑姑介绍我们认识的,本来我也对他很反感,但现在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
俞知秦口吻中带着一些娇羞,俞芬闻言勃然大怒:“知秦,你不知道你姑姑一直觊觎耀时食品吗?她是故意介绍你和许成光认识的。你爸爸去世后,我和你姑姑的关系,你不知道吗?你怎么能还和她来往?”
俞知秦以理据争:“这是你和她之间的矛盾,我和姑姑没有不合。”
“你——”
躲在后门的俞莳意识到,母女二人的世界大战彻底拉开序幕。她背脊发凉,捏了一把汗,C世界的俞芬之前一气之下限制了俞知秦。
这次难道要重蹈覆辙?
果然下一句话印证了俞莳的猜测。
“我不允许你去画廊。”
“为什么?”俞知秦反问道。
“我不管你和许成光什么关系。从今天开始,你不允许同他联系,也不准去画廊。”俞芬抬高音调,掷地有声。
俞莳咬着嘴唇,正思忖着如何缓解姐姐和母亲的关系,忽然俞知秦尖声大叫:“妈,你怎么了,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