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皇帝容忍了整个一个早朝时间,为了防止穆青云闻风而逃他甚至叫人去守住了他的住所,而穆青云他自己也知道这回是有大事降临到自己头上了,如果要硬是逃的话根本就会等于是送了把柄在别人的手上,不走或许还能不那么难看。

“爹,不会吧,你真的开了贪腐的头发下这一笔国难财?!”四王妃到现在还是不肯相信,原来自己的父亲真的是一个傻到家的贪官,家里吃的喝的都不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久以来他之所以不让自己碰他的东西,也不让他过问关于他日常和谁在一起做什么事情,甚至连下朝回来看南儿的时候都不要她过多的提及,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爹,你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不会连累我了吗,王爷对我们虽然不大好,可是他没有让女儿和孩子无家可归,所有的家产和银钱他都留给了南儿,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话,弄得不好我们全都要一无所有啊!”穆言冰看着面前一直坐在椅子上看着像是没事人一样的父亲,但是他瞒不了自己,他的眼神和始终皱起的眉头早已经把他的心事都给暴露无疑了。

这个人是自己爹啊,她要怎么做才是对的,把他送去砍头,还是帮着他逃走?两者好像都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还做得到了,当整个屋子周围被围的密不通风,连吹动树叶的风声都变得不寻常的时候,她就知道这里面一定要出事。

四王妃咬着嘴唇着急的快要流出眼泪来了,她该怎么办,以后怎么办,或者直接说,现在怎么办,他还能有多长时间在这里坐着?

“好好地日子不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她终于忍不住用手使劲晃着他的肩膀却感到全身好像虚脱了一样一点劲都没有,手指碰到父亲的肩膀都是软的。

晃了半天她也没有能让眼前的人动一下,自己倒是一个趔趄直接就坐在了地下,整个人完全都没了主意,父亲,他深爱的父亲从小就对她那么好,可是现在的落差也太大了点吧?

“你,你收了多少?”穆言冰有气无力的抬起一双疲惫的眸子,忍着自己已经近乎崩溃的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住了声线,颤抖着问道,她不敢去想,原本也不想去问,可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心里总是要有个底才行,到底有多严重,不会这些时日之内所有的开销都是他的贪污所得吧?!

她越想越害怕,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尽管她其实是很怕的,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私心里她还是很想帮帮他的,不管怎么说他都还是抚养自己这么多年的亲人。

“爹,你还不肯说吗,难道你忍心就这么扔下女儿和你的外孙不管了,你就真的可以看着这个家到最后变成一个空壳而无动于衷吗?”

丈夫不爱自己,除了留给自己一个幼小的孩子之外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家了,是她用来过日子的,原本以为自己以后的生活就是就这么带着孩子孝顺长辈的一天天过了,可是没想到还会出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心疼自己,难道就不想想以后孩子长大了该怎么办吗?

她有些歇斯底里,说了这么多他才平时着她的脸看到了一个已经无力痛苦的女儿。

的确,现在的她连眼泪都已经是流不下来的了,也许再过一个时辰,两人就要见不到面了,四王爷进了大狱,现在他也要进大狱,家里以后她就要真的里里外外都靠她一个人了。

“别担心,为父早就已经想好了,家里的银钱和那一笔赈灾的银子无关,这里是十万两银子,足够你还有南儿过下半辈子了,你把这些钱存到一个稳妥的地方,就算真的朝廷要抄家的话,也不会连这些钱都拿去,这些都是四王爷王府里的积蓄,为父知道他不喜欢你,其实这也都是为了你好。”

穆青云神色无常的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连一点变化都没有,却让穆言冰彻底寒了心。

为了她好?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就应该安安稳稳的等着做完了自己分内的事情之后安度晚年,而不是傻乎乎的做这种掉脑袋的蠢事。

“父亲,哈哈哈哈,为了我,你敢说是为了我?!”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不明白这一路走来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早些年爹爹为了能当上京官而硬是想要把自己塞给皇上当皇妃,而那时皇后还在皇上不愿意,于是他就想方设法的通过公主和太后把自己嫁给了四王爷,如愿坐上了现在的这个位置,现在事实证明王爷根本就不曾爱过自己,可他呢到了这个时候还又说是为了自己才去贪污的,这样的话,谁会相信?

穆言冰咬着牙流出两行清泪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哈哈哈,我就是个不祥的人,谁都不要我了,我在谁看来都是容不下的……”看来他是不会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了,那么自己当下也不用再问了,只是他想的有点太天真了,以为皇上手下的人都是废物吗,这不过是最好的结果而已,而最差的就是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去给自己的父亲送上路饭。

这一切对她来说是多么的残忍,先没了丈夫,现在连父亲都要……

一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的要难过,刚一转身便立刻就看到了几个官兵拿着长剑走了进来:“皇上有旨,请穆青云大人即刻前往御书房一趟,四王妃你就在家安心等着吧!”

宣旨太监阴阳怪气的声音让穆言冰的心一点点往下沉,直到看见侍卫将父亲从自己的眼前像是强迫一样的将他架走,她心里酸楚极了。

“爹……”马上就要离开屋子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始终就是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的声音有些不大对头,穆青云听到之后心上像是狠狠地被抽打了一下一样的难过。

他转头看了看她,也许他们是看一眼少一眼了吧,自己这算不算是有去无回了?

他不知道,但看这架势也好不到哪里去。

轻瞟的眼神之中包含了太多太多来不及明说的意味,穆青云的嘴巴张了张,终是没有说出想说的话,只是口型变了变,四王妃还没等看清他的脸就赶紧把头转了过去,她不可以哭,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况且自己现在这个样已经算是好的了,还能说什么,如果银子真的是他开的贪污的头的话,那么自己在这里不舍,谁来还百姓一个公道?!

“走!”士兵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就将他一把推了出去,一阵不安之后屋里终于又恢复了宁静,却是静的可怕:“来人啊,把小世子带着,我们出去走走吧!”

这里都快要让她透不过气来了,这哪还像是一个家啊,很快大概连这个房子都要不属于自己了吧?她打起精神看了看周围,整个屋里所有的装饰好像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再这么呆下去的话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好的心情重新振作起来开始生活。

孩子还那么小,如果自己再撑不下去的话难不成让他也变得无家可归不成?

尽管是有一肚子的苦水,但是她不能不为孩子想一想啊!

可是当下,她要去哪里,能去哪里,该到哪里才能找到一条明路呢?

侍女扶着她往前一步步走着,她只感到眼前的路和未来一片漆黑,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能看到希望了。

“福晋,您没事吧,小世子还小,您可得想开点啊……”这回叫来的是府里的一个老人,一脸担忧的看着眼前的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拿孩子的事情提醒她要撑住。

年长的人说话要稳重得多,她轻轻的望了她一眼,险些就站不稳摔了下去。

“当心福晋!”老嬷嬷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她的身子一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旁边人的身上,这一下直接就把她虚设起来的那一道坚强给彻底压垮了,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好不容易不提还好,一提她就又难受了,这哪里还有孩子的影子?除了她这一张满是泪水的脸,什么也没有:“我该怎么办,该往哪里走?!”她转身抓住老嬷嬷的胳膊急切的问着。

下人被吓了一大跳,她这样的不冷静,自己好像再说什么都是不对的,还得要惹人生气,这样看来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福晋别难受,我,老奴该死,说错话了!”嬷嬷下意识的想要去打自己的嘴巴,却被穆言冰拦住了,错的根本就不是她们这些听命的人,而是王爷和她那个让人大跌眼镜的父亲。

现在再也没有一个胸膛可以给自己依靠了,或者说从来都没有:“嬷嬷,你快给我想个法子,我该怎么办啊,去哪里?!”她已经是六神无主了,直到她仿佛听见孩子小声的叫了一声:“额娘……”

透过眼神前阻挡的雾气,她好似看见一个小小的孩子朝自己走了过来,这时候她才彻底崩溃了,孩子,丈夫,父亲,她已经一个都不剩了,一个都不剩了啊!

说到这里好像就刺痛了她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这下可怎么办,总得有个解决的法子啊!

她想要伸手去抱孩子,却什么样碰不到,留给自己的只是一次次的失望和伤心。

“福晋不如先把心放宽了,大人只是去,又不是一定就没救了就要获罪啊!”

官居高位之人大概也就是只有这种时候最让人揪心了吧,站得越高摔得越狠这句话穆言冰也不是不知道。

她明白对方是在安慰她而已,如果父亲没有做错事,依着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轻易沉默不语的,况且这件事他也不需要为了保全自己和孩子而有什么顾虑,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他是真的做了,又不屑与说出来罢了,可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所有的事情都还是得要解决,不管他愿不愿意说。

“别担心,我不会出事,你也不用安慰我,我们去,看看王爷吧……”

自从他被太后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和自己见过一面了,现在的自己能想到的也只有他了,不知道宫里的人都是怎么对待他的,他那个反复无常的样子好点了没有,如果被关在大牢里更严重了可怎么办?

又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太后为了折腾他而有意演的一场戏?

家里没了主心骨她还能好到哪里去,早就不对自己的婚姻抱有希望了,其实这一段时间也没有少听他人说过王爷是自己故意不想出牢狱不想回家这一类的话,即使她早就明白自己在他的心里没有分量的这个事实,可是到现在了,她除了能想到他就只有长公主了,但她不愿意再去找她了,现在夫妻两人成了这个样子,她之前吃的那些个主意起的全是无一例外的反作用,她不愿再去想,不愿再去做了。

收拾停当之后整理好心情,四王妃还是换好了衣服准备去看看宇文左宁,这个时候是有必要把情况都说给他听听了,至于结果如何就要看他自己对他们的情分了。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比一个人干着急要好得多。

然而这个时候,卫兵也已经把穆青云带到了皇上的面前,宇文左赫一身龙袍,手边放着那两张已经写好的状子冷冷的怒目而视:“穆青云,你身为朝廷户部尚书,朕问你,上半年拨给你要你妥善发下去的粮食和银子都发到哪里去了?!”

大掌重重一拍,砚台边的毛笔都上下震了震:“把这两份状子拿去给他好好看看!”皇帝此时已然勃然大怒,前两日自己见到的灾民可不是假的,皇姐也没必要拿这事情来骗自己吧,百姓都成了那个样子了,他这个户部尚书必须要给一个说法!

看见白纸上面一行一行的字,仿佛底下的百姓们一个个的都在声泪俱下的和自己控诉他们的遭遇,总的意思就只有几句话就可以总结。

粮食银钱一颗一厘都没有发到他们手里,灾荒从上半年闹到下半年,人人是逃荒的逃荒,饿死的饿死,孩子没了母亲,父亲也为了生活而做了山贼被杀了,人们几乎是看不到一点的希望和活路。

下面则是声声要求严惩贪官的声音,要他还他们的亲人和孩子,还他们本应有的生活。

“看完了吗?你,怎么解释!”两分钟后,皇上捕捉到了她细微的眼神诧异与一瞬间的失措,直到那一张纸从他的手掌中间滑落,他才又开始发话。

“抬起头来看着朕,朕在问你,银子和粮食都哪去了,你说不出来朕就把你脑袋拧下来!”他人从来都没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火气,连驸马也一句话都不敢说,这么一夜没有回公主府,也不知道晴儿怎么样了,现在这个人半天不说一句话,是想要考验皇上的耐心吗?

“皇上息怒,微臣不知……”他没有慌乱,也没有求饶,只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大胆,你不知道谁知道,银子都是交给你去办的,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朕如何和天下,和朝廷交代?!”他以为自己是傻还是笨,这件事情如果查无对证的话,首先倒霉的人就只有他。

“还不肯实话实说是吗?”宇文左赫终于对他失去了耐心,一甩袖子大喝一声:“好。把那几个灾民都带来,让他自己好好看看,能不能帮他想起来一些事情!”

他看来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了,自己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想让他自己说出这里面的事情,可是他到现在还在嘴硬,那么自己也只好这样给他点颜色了。

“大贪官,还我们的娘来,全村的人的活路,粮食都哪里去了?!”愤愤不平的人站在他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就骂,眼神更是恨不得马上就把他大卸八块。

阿毛的母亲更是对他深恶痛绝:“原来就是你害的我们没饭吃的,害得我成了寡妇,你这一身的衣服都够我们半年的饭钱了,你还我丈夫,还我丈夫啊你啊!”

一时间御书房一片埋怨之声,穆青云完全没有料到皇上还会来这一手,直接就吓懵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些人的质问,皇上走下了座椅看了旁边的驸马一眼:“好了,把他们带下去好好的安顿,穆大人,现在你可想起来了?要不要我给你提个醒啊,你知不知道他们的县官已经被人杀了灭口的事情,啊?!”

一直到听到这里穆青云才全身一震:“什么,死了?!”

当他的心理防线崩塌之后才说出事情的事实来,原来看到这么多钱之后他有些没有控制住,私自拿了五千两放进了自己的腰包里面,谁知道就此被人抓住了把柄,于是对其他的人的做法也只好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了。

所以银子虽说不少,但是经过上上下下的重利盘剥之后真正放到需要的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所剩无几了,可是偏偏旱灾属地的官员知县是一个还算可以为民着想的清官,但是他一个七品小官自然是不能和那么多的人斗的,之后闹得太凶了便有人建议将他做掉,可是穆青云不同意,就怕闹出什么不好收场的时候,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说那么多了,如果这事情他们不做的话被捅了出去的话,这一条线上的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穆青云虽说后悔也已经太晚了,便嘱咐下面的人抓他的弱点再下手按住他,可是没想到,还是因为事情太大而被人抢了先杀人灭口。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你终于说实话了!”说完事情的全部过程之后皇上扭曲着脸拍了拍巴掌,很好,果然有问题!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朕告诉你,你这一辈子也不要想再见到你的孙子了,来人啊,把他给朕拖去刑部,审问清楚有多少人在里面贪污了银子和粮食,让他们全部一分不少的退回来,如果用掉了就用他们的俸禄和家产补齐,一点都不许少,还有,这个人,秋后处斩!看来朝廷是需要整顿一下了!”

穆青云冷汗津津的祈求:“皇上,放过小女和外孙啊,他们是无辜的!”

可惜这回再也没有人肯听他的话了,他就这样叫喊着被拖走了。

事情过后,宇文左赫看了看驸马,同样一脸的无奈,看来对付贪官还真得厉害一点才行。

“你今晚留下来一起用膳吧,过后再回去。”

驸马点头答应了,也明白他是想让自己记清该做的事情,同时也是怕这会回去公主还会不罢休的来找,那就太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