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同尘独自走着,有些怅然又有些释然,三年朝夕相处,即便是块石头也捂热了。

不是她冷漠不近人情。

原来的沈同尘给了木棉三年机会,刚才在路上,她也算是给了机会让木棉坦白,可是她没有。

性命之虞在前,她须得翦除一切不稳定因素,培植自己的可靠势力。

她不可能装作痴傻的模样,一辈子生活在逯云风的庇护下,比起逯云风,更靠得住的是自己。

木棉行事细节的鬼祟让她起了疑,如果一开始的诘问是试探,那木棉接下来的一系列慌乱却故作镇定的反应便是回答——她确实是有问题的,无论是什么问题。

灯火飘摇,沈同尘收拾好情绪,深吸一口气,脸上扯出一个乖顺的笑容,推开了偏厅大门:“刘嬷嬷。”

即使凶手与刘嬷嬷有关,她也不担心会在将军府遇刺,她知道,将军府一直由几名出色的高手守御着。

逯云风本人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如若不然,一来镇不住军心,二来敌寇随便派出个武功高强的细作,逯云风可能就不知死多少回了。

逯云风告诉过她,她自己出去玩时原本是有人看护的,才脱离视线半刻,便出了纰漏,被发现昏倒在池塘边,只剩微弱的鼻息。

上次杀“她”的人应该也不太会武功,不然这么长的时间里,不会还如此大意地留下活口。

这是她的底气,虽然有赌的成分在。

思绪收束,但见一个妇人,慈眉善目,仪态端庄,正端坐着,捧着茶杯小口地啜着茶。

妇人身上穿的衣裳并不花哨,料子成色与一些小户人家的当家主母相比却也不遑多让。

知道她是仆妇的,便会了然,她的主家尊贵,而她在主家必然也极受重视。

“哎呀,小姐,你看看,都瘦了。”看到沈同尘,妇人放下手中的茶杯,走过来,挤出几滴眼泪,抽出一方锦帕蘸了蘸。

然后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盒子:“这是老爷和夫人托我带给您的上好的人参,夫人听说您染了风寒,好生担心呢。”

夫人,沈同尘恍惚了一下。

随即想起应该是太傅纳的唯一一房姬妾,她唤作二娘的那一位。

说是姬妾,是因为沈同尘生母过世后,她是唯一一位被抬进府的。

但太傅感念沈同尘生母与他一起打拼的旧情,始终未开口扶正。

话虽如此,二夫人把持太傅府的内务近二十年,早就已经成为了有实无名的太傅夫人。

她在府的时候,下人们还客气一些,当着她的面都称呼其为二夫人,现在她嫁了人,估计府上那些下人们早已喊顺了嘴。

事实上,没有名分的事一直是这位二夫人心里的隐痛,私下里会被当作笑料一般受到同阶层的夫人甚至姬妾们攻讦。

“哎呀,看我这嘴,是二夫人。”能受到重视的个个都是人精,看到沈同尘微微愣怔,刘嬷嬷一拍脑门,笑吟吟地补充。

“看嬷嬷说的。”沈同尘恢复了之前得体乖巧的笑容,拉起刘嬷嬷的手,轻抚:“二夫人于我形同母亲,叫这一声夫人并不过分。”

然后,沈同尘拿起刚才随手放在香几上的盒子,打开。

饶是沈同尘不通药理,也看得出,盒子虽粗陋了些,里面的参倒是还不错,主根粗实,长度也算罕见。不过,歧根都被齐齐划去了。

沈同尘飞快地扫了一眼,心下有了判断,将盒子放了回去,温声:“刘嬷嬷,时候不早了,我身子还没好利索,便不久留你。”

顿了顿,补充道:“二娘下次差嬷嬷来看我,最好能在白天,能多说些体己话。这参,最好也全须全尾儿些,以免失了药性,枉费爹爹和二娘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