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同尘的佛礼得不太顺。
不是心不诚,实在是太累了些。
木樨倒是可以偷偷地在旁边溜号偷懒,留她在大殿里跪得东倒西歪。
好不容易经完了拜佛、阅经、拜僧、听经等一系列流程后,沈同尘早已把心里那些小小的负面情绪抛诸了脑后,她觉得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从妙应寺出来的时候,寺门外有个身着浆洗得发白的僧袍的老僧在解签,沈同尘去求了一支,中吉。
签上有一句偈文:盛喜勿许人物,盛怒勿答人书。
意思浅显,并不需解,沈同尘读得懂,于是向老僧行了一礼,留下签酬,带着木樨下山去了。
这一路十分安稳,没有遇到可疑的人,很顺利便回到了沧州城中。
只是,在寺内折腾了许久,只吃了些斋饭,饶是沈同尘胃口小,也有些饿了。
难得从府上出来走动,仗着穿着小丫鬟的衣裳,沈同尘索性在脸上抹了些土灰,让木樨领着她去了集市。
路边卖花的老婆婆看到沈同尘一瘸一拐,以为她是跛的,出于同情,执意折了一枝新鲜的花别在她的鬓角。
沈同尘着急地解释了半天,然而老婆婆耳朵有些不好,愣是没有听明白。
沈同尘只好附在老婆婆耳边耳语了一句,顺带偷偷地在老婆婆的花篓里放了一粒碎银。
“老婆婆,今生卖花,来世漂亮哦。”
老婆婆应该是听懂了,咧开缺了门牙的嘴,笑得开心又慈祥。
作别了卖花的老婆婆,沈同尘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些,连带着感觉整个身子都松快了许多。
逯云风大方,例银上面从不克扣,沈同尘平日里又没什么地方需要花费,吃穿用度都由府上包揽,因此小金库充盈,底气足得很。
一路上挑挑捡捡的,也选出了一些心仪的物什,还帮木樨挑了一些。
当然,挑的都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便可负担得起的小物。
毕竟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独自在外,怕被有心之人盯上。
吃饱喝足,二人的手上也都沉甸甸地挂上了东西。
木樨本来要把所有东西都接过去的,但是被沈同尘回绝了。
哪有两个小丫头相约逛集市,东西都集中在一个人手上的。
一看不就有猫腻么?
木樨明了后,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现在是三月,恰逢蚕市。
除了平日集市上卖的那些花木、果品、药材、马匹、铁器、刀剑、灯花伞等等,还有这个季节集市上特有的蚕具。
沈同尘想了想,决定买上一些回家。
她曾因为好奇,缠着母亲买了一蚕簸的蚕回去,母亲于是每天跟她一起查资料,一起养殖,经过数日的悉心照料,最终用蚕吐出来的丝线织造出了一块漂亮的绸。
她也在其间,学习了许多跟蚕有关的知识。
沈同尘注意到,这边虽有丝绸,但并不普及,多的还是那些顶尖的贵族人士才可享用,不知是岔在了哪个环节。
原料也并不昂贵,多的是机会试错。
这或许是商机?
沈同尘暗戳戳地想。
与其守着跟别人生了女儿的老公,提防着不知何时会冒出来的女人争宠,守在深宅大院里寂寞而又哀怨地过一辈子,应该还是自己当一个快乐又自由的小富婆比较幸福?
反正,蚕丝可以制作丝绸,蚕在第二次和第三次蜕皮之间排出的粪便能制成蚕砂,以之入药可祛风祛湿,用处很大。
她一定要通过蚕,赚取她来华朝以后的第一桶金。
沈同尘已经迫不及待要大展拳脚了。
逯云风一行人从僻静小院里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有些西斜了。
他想起来了自己千里迢迢接回来的那位。
因为沈同尘前些日子受了伤,需要静养,府上缺乏多余的人手看顾,所以逯云风给她租住了一个小院落,一直将人养在外面。
难得这次他有空闲,不如就将人接回府上,这样干什么也方便些。
以前的沈同尘那副状况,他一直觉得将人带回府上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如今沈同尘变得那样聪颖,他也就不担心她被欺负了。
这么想着,逯云风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卸下了脸上和手上的装扮。
一进小院,就听到了小不点训斥人的声音:“说了多少次了,吃的要给我呼呼凉,这是要烫死我这个小可爱吗?”
逯云风觉得好笑。
归晚被惯坏了,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子,和月明丫头似的,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偏偏自己也不好教育得狠了,只能偶尔板起脸来教训一下,算是让她不要走上歪路吧。
她年纪如今越来越大,这一招,也不知还能唬她多久。
来的路上她水土不服,吐得七荤八素,没有力气作闹,乖得像只小猫。
将养了这几天,估计是缓过劲儿来了,又开始中气十足地训斥起人来。
不过好在,她都只是嘴上说说,并不会动手打人,还有得救。
想到这,逯云风板起脸,语气严肃:“归晚,又胡闹,院外都听到你的声音了,成何体统。”
哪知小不点并不怕他,看到是他来,惊喜地尖叫一声,张开小手就向他扑了过来,然后抱着他的腿死活不撒手。
逯云风向被归晚训斥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会意,当即如释重负,行了一礼后立马跑出去了。
然后逯云风蹲下,视线与归晚齐平:“你呀你,几天不见,调皮捣蛋。”
他最近确实有些忙。
除了忙政务外,还得看顾着沈同尘,已经好久没过来看归晚了。
不过,他还是会每天派个人过来查探一番,然后给他汇报情况。
知道她能吃能睡能骂人,才放下心来。
归晚眼眶红红的,有些委屈,跟刚才训斥人时候的样子判若两人:“大坏蛋,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逯云风笑着捏了捏那张肉乎乎的小脸:“怎么可能,小坏蛋,走,带你回家了。”
于是,傍晚时分,带着木樨,拎着大包小包的沈同尘,和穿着黑色风氅,带着一个小不点的逯云风五个人相遇了。
看到熟悉的风氅,熟悉的人数,熟悉的身量,再看看跟在逯云风身边的那个奶团子,沈同尘怒了:“忒。”
居然宿完妓后去接孩子,渣男,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