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似乎是错怪了那名门僮。

只见一扇高而窄的厚重木门竖立在前,挡住了去路。

整扇门应该是用桐油浸过,又经历了细细打磨,看起来光滑无比,仅仅在右侧钉着一个门环。

门僮叩了叩门环,似乎暗合着某种规律。

片刻后,门缓缓开启。

喧嚣声扑面而来,那个被隐藏起来的世间正在逯云风他们面前徐徐铺开。

门内站着一个和身边门僮长得有九分相似的俊美少年,他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对着逯云风等人伸手行礼:“几位爷,恭迎莅临红袖招。”

应该是双生子。

看到他们踏入门内,那位将他们带进来的门僮欠了欠身,向他们道别,并将门阖了起来,并不进入。

逯云风有些好奇地看了看,门上能够数出来的锁便有七道之多,不知还有多少道暗锁。

这些锁在门被阖上的一瞬间,便以十分精巧的方式勾连了起来。

察觉到逯云风探寻的目光,少年也不催促,静静地在旁边站着,嘴角弧度不变。

俄顷,逯云风回过身来。

道路两旁是两排客房,那些震耳欲聋的嘈杂声响就是从中传出来的。

每个房间在靠近他们的这一侧并未设门,从上到下仅糊着一层清薄的宣纸。

从外可以看到内部的大致轮廓。

自内应该也看得出外边有人经过。

因为逯云风他们发现,自己在经过某些房间时,里面的靡靡之音像是大了几分。

一路途经了这些让人面红耳赤之声,俊美少年脸色未变,引领着他们来到了一处构造相对正常一些的房间,给他们沏了茶,便先行退了出去。

逯云风注意到,先前路过的房间虽然名称各不相同,但后面都用朱漆写着小小的“人”字,而他们的这间,则用土黄标注了“地”字。

这里隔音较之刚才好上不少,他们似乎又与世隔绝了起来。

其他几人百无聊赖地品着茶,逯云风则随手捞起书架上的一本书,翻看起来。

他对茶还有阴影。

但是书,他也很快便放下了,因为其间尽是些**内容。

也未等上许久,一名女子便袅娜而至。

她身段玲珑浮凸,长相也算得上上乘。

她的手里拿着两卷附着画像的名册,看到逯云风,便将其中一卷名册递了过来。

逯云风拿过名册,静静翻看,她便在一旁简单讲解。

待得逯云风翻阅完毕,女子朱唇轻启,呵气如兰:“几位爷,可有心仪的姑娘?若是没有的话,要奴家侍奉也是可以的。”

声音娇媚得很,便如那孟夏的柳絮,撩得人喉咙发痒。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

女子见众人不答,掩着檀口,笑容暧昧:“几位爷若是好男风,像刚才那种俊秀斯文的少年,也有许多。”

说罢,将手中另一卷名册递了过来,翻开几页。

与刚才那卷绘满女子的不同,上面尽是些少年,极尽搔首弄姿之能势。

几个大老爷们儿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红了脸,摇了摇头,略有尴尬。

好在面具遮挡着,也看不出来窘迫。

名册上并无如月。

逯云风压低声线:“我想点新来的那位姑娘。”

他寻思,或许是如月被发卖来的时间太近,还未来得及造册。

“哦,那位呀,那位近来紧俏得很,几位爷怕是要好等。”女子说话时习惯性地以手指绕着乌发,举手投足尽是风情。

“可是叫如月?”逯云风不死心。

“咱们这没有叫这名儿的姑娘。”面前的女子神色不似作伪,仍是笑吟吟的,翻开了名册的最后一页:“呶,这位胭脂姑娘,便是新近来的,很是得宠呢”。

名册上,一名女子正清冷地望着他,很可惜,并不是如月。

“那便找位姑娘来,唱首小曲儿吧。”既然来了,他们便要做得像些。

“愚蠢。”

密室。啪的一鞭子下去,少年的背上立马鼓出了一道血痕。

他疼得昂起头来,却发不出任何声响,从脸来看,赫然是引逯云风他们进来的那个门僮。

此时他正赤着上半身,跪趴在地上,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身上是交错的鞭痕。

“朝云姐姐,你便打死这个蠢货算了,几个人只点一位唱小曲儿的穷鬼也敢往地字房里带,看起来还是来找人的,真是晦气。”

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俊美少年半倚在门框上,嘴里叼着草茎,冷眼旁观,还不忘出言嘲讽。

王朝云闻言,手上却收敛了些。

这个少年看起来阳光得很,实则乖戾无常,他虽嘴上这么说,但是自己下手毒打的毕竟是他的亲生哥哥。

而且,人字房那些闹事的客人,全都是被少年亲手解决的,他手上沾了多少血腥,怕是自己都记不得。

看到朝云收手,少年似乎觉得索然无味,待要说什么,一个戴着半块黄金面具的男人走了进来。

“主人。”密室中的几人都低下了头,就连地上的那个也强撑着打起了些精神。

“将时照安排过去吧,就唱那首‘頍弁’。而且,不用收他银子。”男人的声音里带着莫名的笑意。

时照是红袖招的招牌之一,是姑娘里唱功最好的一位。

“主人,可是……”朝云不甘心,正要说什么,脸上便多了五道红痕。

男人打完人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手巾,嫌弃似的擦擦手。

“……是”朝云低下头去:“若是他们问起免单的事……”

“若是他问起,就说是故人。”

从红袖招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

他们是从一处隐秘的院落里出来的,因此也没碰到什么人。

这一趟没有花银子,逯云风觉得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他们准备付钱的时候才发现,几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准备银子。

真让他付的话,他还真付不出。

这个情他只能先承下,后面得了空再将花费送回去。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故人是谁。

逯云风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