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
褚昭莲很是诧异,印象中六姑娘一直是个温吞性子,待人接物都极为和善,如何也看不出她会是背后挑拨姐妹关系的人。
见褚昭莲疑惑,八姑娘以为是姐姐不相信自己的话,她郑重点头,“真的是六姐姐和我说的。她说府里长辈们偏心,说大姐姐明明比不过二姐姐,却在府里耀武扬威,从来不把我们这些妹妹们放在心上……”
“这话说得不亏心吗?大姐姐每年给我们额外置办的首饰头面少吗?平日里宫中单独赏赐给大姐姐的东西,大姐姐哪一次吝啬过?不是每次都把我们这些妹妹们交到她院子里,让我们自己挑喜欢的拿吗?大姐姐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还没把我们这些妹妹放在心上?那要怎么才算放在心上?”褚昭莲越说越气,忍不住替褚昭然叫屈,“哪有这样的人,受着人家恩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要在背地里这般编排,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了!我要是大姐姐,听到这话都得寒心。”
说着,褚昭莲瞪了八姑娘一眼,“你也是个没脑子的,怎么人家说什么便信什么了?”
八姑娘低头扣着手指,略有些心虚地说道:“开始是不信的。可后来……六姐姐说得多,举的例子也多了,我就慢慢相信了。”
“这可真是……”褚昭莲想骂,但是终究没骂出来。若非她了解小八,知道她不是信口胡说的人,自己无论如何一定不会想到小六会是教唆小八的人。毕竟小六平日温和端庄的模样,是连长辈们都时常夸奖的程度。这样的人,存心挑拨小八的话,小八自然是招架不住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都怪她这段时间忙着跟在母亲身边学习掌家的本事,忽略了这个年纪尚小的妹妹。还好她发现得及时,否则小八就要被人撺掇着惹出祸事来了。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她要将妹妹一直带在身边,免得再被人寻了空子。
“小八,你也大了,以后除了在夫子那里上课,其余时间便跟在姐姐学些看账的本事吧。”
“啊?”八姑娘到底是小孩子,听到姐姐要给自己安排额外的课业,脸顿时垮了下来,开口告饶道:“姐姐,能不能……”
“不能!”没等八姑娘说完,褚昭莲拒绝的话已经脱口而出,“这事就这么定了,从明天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去秋水堂找我。”
“哦。”八姑娘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褚昭莲心下一软,柔声道:“小八,姐姐这是为你好。你和小六小七年纪相仿,等你们到了岁数母亲未必有精力亲自挨个教导,与其到时候跟她们一起囫囵学个大概,倒不如趁着现在的机会,跟在姐姐身边,姐姐把母亲教授的东西传授给你。好歹算是给你打个基础。”
“我晓得姐姐的心意,你放心我会好好学的。”八姑娘拉着褚昭莲的手,“能跟在姐姐身边,无论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这话绝对出自八姑娘肺腑之言。
她三岁离开生母进了正院,从那时起她就跟在自己姐姐身边,遇到什么事无论好坏都有褚昭莲在前面替她挡着。这些年日积月累下,对褚昭莲的依恋比对生母的依恋还要大。只不过是因为褚昭莲忙着自己的事情,她不敢过去打扰,心里寂寞这才轻信了时常陪她聊天的六姑娘。如今姐姐松口,能跟在姐姐身边,她自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的。
褚昭莲怜爱地摸摸了妹妹的头,又和她闲聊了一会儿,这才起身从八姑娘屋里走了出来。
刚出房门,就见六姑娘开门走了出来。见到褚昭莲,立刻迈着莲花步款款走上前,脸上挂着好似春风般温柔的笑容,“给五姐姐请安。”
刚刚知道六姑娘暗藏的心思,再看到她这样温柔的模样,褚昭莲只觉得恶心,她受不了这样装腔作势暗藏歹心的人,厌恶的表情几乎就要在脸上显露出来。眉头刚皱起一个褶子,褚昭莲立刻想起来一句老话——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小六这样心思深沉的人,便是一个小人,若是当面把她的真面目戳穿,被她记恨上,这是平添给自己和小八找麻烦。
况且,现在和小六撕破脸闹起来,小八那些错误的念头就瞒不住了,到时候小八也得跟着受连累。罢了,横竖已经知道小六是怎样的人,以后面子上应付一下,背地多防范着些就是。
想到这里,褚昭莲忍着恶心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我姐妹见面,小六何必这般多礼。快些起来。”
六姑娘应了一声,拉着褚昭莲道:“五姐姐难得回芳草堂一趟,何必匆匆离去呢?不如去妹妹屋里坐坐,顺带帮妹妹指点指点夫子留下的课业。”
褚昭莲是恨不得和六姑娘拉开距离,哪里愿意进对方屋里,她寻了个借口,“妹妹好学做姐姐的自然要鼎力相助,不过母亲那边吩咐的事情还没做完,实在不敢多加耽搁。不如,你去找大姐姐或是二姐姐,她们两人一定比我这个半吊子懂得多,定能好好指点妹妹的。”
六姑娘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但是没有瞬息的功夫,她立刻恢复正常,笑道:“两位姐姐想来和五姐姐一样,都有事情要忙。妹妹还是不打扰了。”她今日注意到褚昭莲和小八在寿安堂的动静,又见褚昭莲跟着回了芳草堂,在小八屋里说了很久的话。她怀疑小八把自己说的话都透露给这个五姐姐了,这才出来试探。如今见褚昭莲似乎没什么变化,她这才放下心。
“那你的课业怎么办?”褚昭莲状似关心地问道。
指点课业不过是六姑娘寻的借口,被褚昭莲拒绝,她自然不会再去找其他人。她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懂事乖巧地解释道:“没事的,夫子常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说来惭愧,我是想偷个懒这才找姐姐的。既然姐姐没空,那我还是按照夫子的要求多读几遍吧,想来夫子的话总是没错的。”
听她这么说褚昭莲状似欣慰地点头,原地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
国公府解除圈禁的事,很快便传遍京城,与之一同传出的还有今早朝会上的事。
一时之间,这京城权贵官宦之家分了几种心情:和国公府交好的姻亲故旧们,猜到堤坝一案和祁国公府算是洗脱嫌疑,纷纷替国公府松了一口气。而今早朝会上被圣人亲口下狱的朝臣人家,一个个如临大敌,家中不是哭声遍地,就是各种手忙脚乱托关系寻人打探消息的。可如今形势,有谁敢沾堤坝案相关的人或事?这些朝臣家眷强撑着打探了一圈,只得到个吃了无数闭门羹的结果。
除了这两拨人,剩下的权贵之家又分了两种心思,跟着三皇子的人,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后朝中就是三殿下的天下了,他们一个个躲进书房,脑子里都是三皇子即将登基的画面,只觉得下一刻自己就是备受新皇看重拥有从龙之功的朝中重臣了。而跟着大皇子的人,此刻如丧考妣,胆战心惊开始祈祷这次的事情不要把自己牵扯进来。
至于有没有什么都无所谓,根本不受这件事影响的朝臣或是公侯?答案是,几乎少之又少。京中权贵关系复杂,姻亲故交就好像一张大网把很多人都串联到一起,就算自家和堤坝案没有直接关系,也没办法做到完全和这件事脱开关系。
当然,无论京中各家如何,褚昭然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完全放下来,能痛痛快快睡个安稳觉了。
第二日一早,褚昭然是被一阵鸟叫声弄醒的,她从**坐起,将床幔拉开后,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银花应声走了进来,“县主。”
“外面哪儿来的鸟叫?”褚昭然揉着眼睛问道。
“回县主。”银花脸上难掩笑容,欣喜道:“是喜鹊,今早咱们府上飞来好多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府里老人们都说,这是府里要有喜事发生了。想来一定是咱家三老爷马上就能回来了。”
褚昭然点头,笑道:“这倒是好兆头。”
“可不是。”银花应和道,她走上前,询问褚昭然,“县主可要起来?”
褚昭然应了一声,起身下床。见状,银花从木施上把前夜提前挂出来的罗裳拿到褚昭然面前。
褚昭然伸手接过,趁她穿衣的功夫,银花出门安排,等褚昭然穿好衣服,她和金盏正好带着丫鬟们走了进来,她们有的端着盆有的提着桶,将早晨洗漱的物件一应端了进来。褚昭然在她们的伺候下,洗漱干净,坐在梳妆台前等着银花帮她梳妆。
银花手巧,三两下便给褚昭然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她从首饰匣子里取出三个不同样式的发簪,请褚昭然挑选。
褚昭然对这些向来不怎么在意,随手指了一样了事。
“县主可要叫人摆膳?”一旁的金盏把床榻收拾好后,躬身站在褚昭然身后问道。
褚昭然想了想,吩咐道:“先去祖母院子请安。”
正好银花这边已经弄好,褚昭然站起身,对银花金盏两个侍女道:“走吧。”
穿过花园,还没等褚昭然走到寿安堂,忽然听到有人高呼:“回来了,回来了!三老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