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内阴暗潮湿,到处弥漫着腥臭的味道,褚昭然这几天全靠茶香提神。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从不远处传来脚镣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褚昭然坐在的审讯室大门口,出现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已经看不出肤色的壮汉。

先前和褚昭然献殷勤的狱卒,谄媚说道:“褚大人,人给您带来了。”

褚昭然没说话,下巴微微扬起,朝面前指了指,示意狱卒将人吊起来。狱卒二话不说,压着人往里走去。

壮汉力气极大,被两个狱卒压着,还不忘扭动身体,拼命挣扎。他路过褚昭然时,还深吸一口气,将喉头的粘痰朝褚昭然吐过去。

好在褚昭然及时躲开,粘痰落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褚昭然蹙眉,厌恶地朝粘痰看了一眼,咬了咬牙,没有当场发作出来。

她尽可能让自己无视那块粘痰的存在,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壮汉,也就是赵侃身上。

赵侃已经被狱卒捆在十字形的木桩子上,他身上已经没有一片好肉,有的皮开肉绽,有的已经成了腐肉。狱卒照例拎起来一桶盐水,整个浇在赵侃身上。

盐水腐蚀伤口,赵侃痛到嘶吼一声,浑身颤抖。

褚昭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她第一次见到狱卒这般审讯时,还有些不忍心。觉得这种审讯手段太过残忍,有屈打成招之嫌疑。

所以,她当时立刻组织狱卒,让他们换成温和的手段。然后,这些人,一个装疯卖傻什么话都不肯回答。一个口出狂言,各种污言秽语对着褚昭然就一顿输出。至于最后一个,就更过分了,趁着狱卒不察,扑上去生生将狱卒手上的一块肉都撕咬了下来。

褚昭然活了这么多年,前后加起来两辈子,头一次见到如此穷凶极恶之徒,她脸色铁青,一面是被污言秽语恶心到了,一面是被这样不求活路、一心作死的几人给吓到了。

最终,她迫于太守和监丞的压力,再不审问出内容,这件事就要翻篇,抓紧时间继续修建屋舍了。褚昭然不得不默认狱卒审讯的手段……

狱卒照例拿起一块烫得通红的烙铁,慢慢朝赵侃腹部按去。赵侃目光紧随着烙铁移动,烙铁被烧得发烫,不等接触到他的皮肤,他已经感受到热度,他的身体下意识开始战栗起来,他后背脊梁上密密麻麻冒出冷汗来,短短两日,他对着烙铁已经十分熟悉,他知道马上就是钻心一样的疼痛,伴随着烧焦皮肉的香气,他的皮肤会被烫得发出滋啦啦的声音……

“等下!”

赵侃声音颤抖地喊道,他拼命挣扎,想要后退,和烙铁拉开距离,可惜他人被绑着,身后是冰冷的木头,他没有一点余地。他只能拼命吸气,让自己·腹部的皮肉和烙铁挪开距离,可这点距离,根本没能起到多少用。他已经能够感受到烙铁上的温度……

连日来不眠不休的折磨,赵侃的精神防线终于崩塌,他高喊道:“我招,我什么都招!”

狱卒听到他这般说,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看向褚昭然,等候褚昭然的吩咐。

褚昭然摆摆手,示意狱卒暂时退到一边。

狱卒将手中的烙铁重新放回火炉中,站到墙角,等候下一步吩咐。

“你可以说了。”褚昭然淡淡开口道。

“是……”

赵侃刚说了一个字,外面突然有人匆匆走了进来,是监牢的狱卒,他身后跟着慕云琅的校尉。

校尉快步走到褚昭然身边,看着面前审讯室内的人,欲言又止。

褚昭然起身,“出去说。”

褚昭然带着校尉走到外面墙角,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校尉低声道:“刚刚,有人在咱们城西和城南修建的房屋处纵火,现在人已经被控制住了。慕将军正亲自将人押送过来的路上,命我提前给您送信。”

“火势如何?可有蔓延?”褚昭然语气十分淡定,一点都不惊讶有人纵火一事。

“那几个人刚把火点起来,人就被咱们守在那里的人控制起来了,那火连咱们的墙皮都没蹭破一点。”

褚昭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前两日房屋坍塌事发时,她察觉是有人在恶意破坏时,她就才可能会有后续。这才几次三番叮嘱慕云琅,叫人盯着现场。

果不其然,这幕后之人一计不成,又来一计。

“县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褚昭然想了想,说道:“你现在让牢头抓紧时间腾出几个空牢房,等会儿你家公子将人押过来后,将他们单独关押,不要有接触的机会。”

“是。”校尉应了一声,立刻行动起来。

褚昭然重新回到审讯室,她看着赵侃,“你继续。是谁指使你在人群中煽风点火的?与你一起配合破坏房屋的又是何人?”

赵侃缓缓说道:“是张二爷,是他给了我银子,让我趁乱鼓动众人,带他们冲到府衙前闹事。”

张二爷,褚昭然暗暗在心底重复这个称呼,她对这个人倒是没有一点意外,打从她发现大皇子时,就觉得他在密谋些什么,发生意外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大皇子和张二爷。只是,她想不通,这两个人大费周章鼓动百姓,是准备做什么?

就算帮工的百姓哗变,这点人,守城的将领不用多费力气,便能镇压下来。他们图什么呢?

褚昭然想不通,便向赵侃追问道,“还有呢?”

赵侃继续说道:“张二爷只让我在府衙门前起哄,将城中守备全部吸引过来,其余的事,他并未告诉我。”

褚昭然暗暗琢磨,这听着怎么像声东击西的意思呢?大皇子究竟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