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

不等她说完,褚昭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慕云舒对上褚昭然泪眼婆娑的双眸。

只听褚昭然再次强调道,“我很喜欢。””她声音尚有些哽咽。

这话一出,慕云舒愣住,心道:喜欢还哭什么?

褚昭然知道慕云舒心中存疑,可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此时的心情,以及突然而来的伤感……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模型上层层叠叠的屋脊。

作为建筑师,褚昭然对这类的建筑模型实在太过熟悉。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工作期间,她都亲手做过好多个大大小小的模型。这是他们的必修课,木头的纹理质感,切开的截面,褚昭然都十分熟悉。看着眼前的模型,她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加之她先前做的那个梦。触景生情,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褚昭然的指尖在模型上一点点划过,一边被回忆拉扯着,一边为慕云琅的礼物触动着。诚如云舒所言,一般姑娘家少有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可她不同,荥阳郡时她曾在闲聊时,曾言:若是有朝一日她要离开国公府,一定要做一个国公府的模型带走。

随口之言,当日她进宫前都忘了这句话,不曾想竟被慕云琅放在心上……

突然,她眼前一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整个府邸中心的院落,那里种着一棵石榴树。

她像是发现宝藏一般,伸手轻轻触碰石榴树的枝丫。他竟然连正院那棵石榴树都复刻下来了。

褚昭然盯着它,似乎穿透时空的束缚,身临其境般站在国公府的树下,她看着这棵由老国公亲手种下的树,徘徊在眼眶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她垂着头,泪水正好落在模型的屋顶上,泪珠“啪”地炸开,在灰色瓦片上留下一朵水花……

“阿姐,这不是咱们祁国公府吗?”褚昭筠俯身好奇地研究着书案上的模型,忽然她指着一处细微处,笑道,“做这东西的人可真有意思,竟然连阿姐你都放了进去。”

“是吗?”褚昭然走上前,顺着褚昭筠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个缩小版的“自己”,说是自己,其实就是一个火柴大小看不清表情的木头人,之所以褚昭筠能把这个火柴人当成褚昭然,完全是因为这个火柴人是摆在褚昭然屋子里,透过半开的窗才能看到其身影。

“哎,这儿还有个小人儿。”褚昭筠忽然又发现了一处“意外”,惊呼道。

褚昭然再次看去,就在褚昭然的院子里,和镇国公府花园相邻的墙上,有一个小人正趴在上面。

‘噗呲~’褚昭然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个慕云琅还挺会“夹带私活”,做个模型还要把自己放上去。

她正吐槽着,耳边再次传来褚昭筠的嘀咕声:“丹阳郡主真是神了,咱们府上好些院落她都没去过,居然也能做得大差不差,神奇太神奇了。”

褚昭然好心解释道:“咱们府是太祖钦赐的宅院,工部负责修缮,工部那边自然有堪舆图。”

“那她还真是有心了。”褚昭筠评价道。

“是啊!”褚昭然喃喃附和道,她注视着模型,脑海中慢慢浮现慕云琅的脸,心中五味杂陈……慕云琅舍身给她请太医的恩情,她还没来得及报答,如今又多了这么一处心意,再这样下去,她该如何偿还慕云琅的恩情呢?

要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场病,让褚昭然缠绵数日。

褚昭筠也在宫里陪了褚昭然多日,终于在她入宫的第十日,褚昭然病愈了。为了保险,褚昭筠又多留了一日,打算第二天出宫回府。等这次离去,她们姐妹再想见面说不准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国公府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褚昭筠和那位陆将军的婚期定下了,就在半个月后。

宫中传消息的速度堪比火箭,消息传来没多久,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派人送来礼物,她们姐妹二人扯着笑容,迎来送往一波接着一波的人,直到黄昏喧嚣了一整日的小院才安静下来。

姐妹二人摊在榻上,都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

许久,褚昭筠终于开口打破了屋内的安静,轻轻唤道:“阿姐。”

褚昭然嗯了一声,偏头看她,等着后面的话。

但褚昭筠只喊了她一声,再没开口的意思。

看着她眉宇间散不去的愁容,褚昭然大概猜到一点原因——婚事。这场婚事看着光鲜,陆将军人也很好,可成亲后昭筠就要离开京城,去一个人生地不熟、千里之外的地方生活了。她要面对无数陌生的亲人,面对不同的生活习惯和说话方式,再想回到故土的机会屈指可数。

这样的事情,别说褚昭筠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姑娘会惶恐犯愁,就是褚昭然这样活了两辈子的人,让她面对这些也无法坦然面对。

“我让银花去提膳吧。”褚昭然坐起身,不等褚昭筠反应,已经起身出门。这些日子,银花为了给褚昭然姐妹留单独相处的机会,每日除了早晚洗漱、和三餐用膳时留在屋内,其余时间都在东厢,褚昭然喊她,她才会出现。

此时为了给褚昭筠安排一些“惊喜”,褚昭然没将银花喊进来,而是自己走到东厢,细细叮嘱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