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杜姓女官还想说什么,可没等她说话,杨女官已经拼命拽了拽她的衣服,抢先一步开口说道:“殿下说的是,我等这就向县主道歉。”
说着她转头对褚昭然屈膝行礼,说道:“我等考虑不周,冒犯汝宁县主了。还请县主见谅。”
褚昭然没想到最先倒戈的是鲁莽的杨女官,但转念她就明白了,这三个女官,张女官是铁了心不参与;杜女官心有谋划,要找她麻烦;只有这个杨女官,傻乎乎地被杜女官算计做了出头鸟,后面又被她吓破了胆子,自然三皇子这边一施压,杨女官立刻缴械投降。
褚昭然伸手将人扶起,大人有大量地说道:“杨女官客气,大家都是为维护宫规,只是立场不同。我理解的。”
理解个屁!
褚昭然在心里暗骂,生病都不能让人安生。若非这几个如今还是她的教习,她病好还要在她们手下,她一定不会这么轻飘飘揭过此事的。
三皇子见褚昭然表态,也不打算对这几个女官大打出手。
她们三人在宫中品阶虽然不高,但毕竟是宫中掌管宫规教化宫人之人,打个不恰当的例子,她们的官职就相当于前朝的言官。
三皇子不想给褚昭然招恨,口头警告了一遍,大手一挥,便放三个女官离去。一直跪在地上叩头的内监见她们三人离去,爬起来也准备溜走。
他刚站起身,没等他迈步,就被三皇子出言喝止,“你留下!”
吴内监哭丧着脸,求饶道:“殿下,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今日是被猪油蒙了心,冒犯了汝宁县主。奴婢该死!”说着,他就准备扬手自己掌掴自己。
“等等。”褚昭然突然开口叫住他,她转头看向三皇子,和对方商量道:“殿下,吴内监只是无意,我也没有吃亏。这次之事不如就放过他?”
三皇子本就是为褚昭然出头立威,既然她开口,三皇子自然是要给她面子,由她处置的。
见三皇子点头答应,褚昭然弯眉浅笑,“多谢殿下。”
她的声音清脆,眉眼的笑意让三皇子不自觉地跟着勾起唇角,眼眸中露出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缱绻。
褚昭然得到三皇子首肯,回过头对吴内监说道:“吴内监,我觉得此次之事,都是误会。你说呢?”
“是是是。”吴内监连忙应道。褚昭然这明晃晃给自己台阶下的行为,他这自然不会不识好歹。相反,经此一事后,他心里对褚昭然不由另眼相待。
“既然是误会,那吴内监要务缠身,我这里就不多留了。”褚昭然直白地下了逐客令。
吴内监满脸堆笑,分别向三皇子和褚昭然行过礼后,倒退着往后走了几步,见他们二人没有注视自己后,才转身离去。
“你怎么这般轻易放过那个吴内监?”三皇子不解,刚刚吴内监的所作所为,实在恶劣,若非褚昭然求情,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的。
自然不可能。
褚昭然心里说道,这个吴内监和杜女官一看就是勾连一处,来坑害她的。她又不是圣母白莲花,怎么可能以德报怨。但她自认一直与人为善,不曾得罪过这两人,所以等她病好,她要弄清楚缘由,然后再决定如何处置这两人。
虽然褚昭然心里这般计划,但当着三皇子的面,她敷衍着给了个解释:“这吴内监在内侍省负责内文学馆一应用度,想来和宫中多位女官、内监都有关联,若是对他不依不饶,日后恐怕难以安宁。”
解释完这些,褚昭然对三皇子郑重道谢:“这次多谢殿下了。”
“这事不用放在心上。”三皇子柔声说道,他看着褚昭然,眼眸中全是歉意的神色。“其实,说起来该是我对不住你。”
褚昭然见他似要敞开心扉,心知这对话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便指着院中的石桌,提议道:“殿下坐着聊。”再站着,她这个病人真的要撑不住,往下栽了。
两人坐下,三皇子开始打量着四周,院子不大,北边三间正屋,东西两边是小小的厢房。正屋西边的窗户下摆着一个小小的圆形石桌。
看着寒酸的院子,三皇子心中很不是滋味,对褚昭然的愧疚之情又增加了几分。
“殿下请用茶。”
银花适时送上茶盏,三皇子看着银花脖子上明晃晃的红痕,说道:“去上些药吧。女儿家,留下疤痕便不好了。”
“啊?”银花反应慢半拍地在脖颈处抹了一把,摊开手才发现手指上沾着点点血痕,定是刚刚和那杜女官撕扯时,被她手上的戒指给划到了。银花在心里咒骂着杜女官,嘴里却说道:“多谢殿下提醒,奴婢稍后便去太医院求药。”
银花吃一堑长一智,故意强调太医院三个字,将伤药和她们撇清关系。
谁料三皇子闻言便是一笑,转头看向褚昭然,说道:“你这丫鬟有点意思。”
褚昭然也跟着笑,对银花说道:“行啦,咱们院子里备药的事情不用瞒着三表兄。你快去上药吧。”
银花这才反应过来,是了,她们院子里的药,是经皇后娘娘拿到了。三皇子是皇后娘娘的亲儿子,县主的表兄,就算知道也不会把县主送到掖庭局受罚的。
“殿下,县主,奴婢下去了。”发觉自己犯蠢的银花,迅速跑路,顺便把院子里站着的茯苓一并拉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褚昭然和三皇子这对表兄妹。
三皇子望着褚昭然苍白的脸,语气带着愧疚,说道:“表妹,这次是我母后对不住你了。我待母后向你,还有姨母道歉。”
三皇子这话说得真心实意,他是皇后的儿子,很多事情皇后并未瞒着他。他知道褚昭然进宫的前因后果,知道当初账本一时,一大半便是自己这个表妹的功劳。没有账本,他和大皇子的斗争,不会这么快拉下帷幕。单这一点,他就记着褚昭然的好。
本来他想着,这份恩情,等表妹成婚,以添妆的形式还掉。谁曾想,自己的母亲竟然把这么漂亮的表妹困在宫墙之内,还是以女官的名义。
虽然四品女官,算不上折辱,可让公府出身的表妹进宫,到底是耽误了她的大好年华。这叫三皇子实在过意不去。
可是父母之命,他又不能违抗,他能做的除了这句轻飘飘的道歉,似乎也没有旁的了。
“殿下。”褚昭然说出口,又觉得此时称呼三皇子殿下显得疏离,干脆改口换了一个称呼,“三表兄,这些话以后还是莫再提起了。”
她顿了顿,接着道:“皇后姨母自有她的理由,我等晚辈只有听命的份。”她这话,像是在告诫三皇子,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三皇子目不转睛地端详着褚昭然的神态,待看到那双没有一丝情绪的双眸时,心下忽而觉得揪得慌。
他万万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褚昭然就变成一副心同槁木的样子。他想劝褚昭然看开些,可张了张嘴,话到嘴边他又觉得自己是在没有脸面开这个口。
在这皇城有多压抑,他再清楚不过,而逼着褚昭然进宫遭受这一切的人,正是他的母亲……
褚昭然看出三皇子的欲言又止,她淡然一笑,主动岔开话题,“对了,前些日子,我在宫中见到慕三郎了。他如今成了金吾卫里的一个中郎将。”
“是吗?”三皇子假装诧异地问了一句。慕云琅做金吾卫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但他也明白褚昭然故意绕开话题的用意,便顺着她的话头聊了下去,“三郎这小子,向来闷声做大事啊。”
褚昭然看着三皇子的脸,忽而嫣然一笑,“表兄可知,你并不擅说谎。”她的声音清脆,语调中带着调侃。
三皇子愣了一下,转而面露尴尬之色,他干笑了两声,“有吗?”
话音落下,他就看到褚昭然含笑的双眸,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了。顿时,三皇子有些局促地低头,假装忙乱地整理了几下衣摆。他心中感到奇怪:“我平时也不这样啊。怎么今日在昭然表妹面前,被她轻而易举就看透了呢?”
看到向来温文尔雅气定神闲的表兄,难得露出这般局促的模样,褚昭然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
待她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这才笑着解围道:“是我愚钝了。表兄与慕三郎也是自小的情分,他进宫做金吾卫的事情,自然会告诉表兄的。”
“表妹,这话咱们可以不用提了。”三皇子伸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其实这些天我一直想找机会求见表兄。”褚昭然换了一个认真的表情,“我有一不情之请,还望表兄成全。”
“表妹但说无妨。”
听到三皇子如此痛快的答应,褚昭然暗暗在心底长叹,心说:你答应的这么快,我都不好意思卖你了。
虽然心里这般想,但褚昭然仍按照计划说道:“我想请表兄如实告知我你的喜好。”
说完,她察觉三皇子露出古怪的神情,慌忙解释道:“别误会,我是替定远侯府的凌大姑娘问的。是她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