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昭然这边刚让银花将金盏和海棠叫到跟前,准备带她们几人出门。
这时候,门外一个二等侍女进来汇报:“县主,侧门守门的婆子过来传话,说镇国公府的丹阳郡主在那边等候,说是有事找您,让您和她走一趟。”
“要事?”褚昭然在心中暗暗嘀咕,不明白慕云舒这般突然究竟是要做什么。
不过,无论慕云舒准备做什么,既然好友上门,褚昭然定然是要赴约的。至于替海棠寻出路的事情……褚昭然想了想,决定让银花带着海棠和金盏跑一趟。
她低声把事情交代给银花,谁料向来唯命是从的银花,竟没有第一时间按照她的命令执行。反而一个劲摇头说道:“这怎么行?我们都去东市,县主身边岂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哪有这样的道理。不如让金盏和海棠去,奴婢留在县主身边伺候。”
褚昭然被她义正言辞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我四肢健全,不用时刻都有人跟着的。”
“可是……”
褚昭然见银花还想再说什么,她故意板着脸,吓唬道:“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说完,她转头看向金盏,吩咐道:“你和海棠先去让人套车,等会儿银花去找你们。”
正在愣神的金盏听到后,先是一怔,茫然地看着褚昭然。反应过来的她,转头看向银花,对方脸上明晃晃写着两个字——“反对”!她扭头又看向褚昭然,在褚昭然的注视下,她应了一声,拉着海棠离去。
“县主……”
海棠还打算再劝,可刚开了头,再次被褚昭然堵了回去。
褚昭然压低声音,“海棠不熟悉京中情况,你带她们出门,切记不要让她离开视线,更不要让她和不相干的人说话。这事金盏做不了那么全面,交给你我才放心。”
她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银花再不放心褚昭然一人,也只能按照吩咐做事。只是她不禁在心中嘀咕:既然县主这般不放心海棠,将人困在府里便是,为何还让她出门呢?
这个问题直到她和金盏海棠汇合,三人一同坐上马车,她都没能想到答案。百思不得其解的她终究释怀:“县主天资聪颖,我猜不到她的想法也情有可原。反正她说什么,我照做就是。”
银花决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完成褚昭然交代给她的差事。她不知道的是,褚昭然交代的这些,根本都是借口。
褚昭然对海棠有提防不假,但远没到防贼一般,时刻盯着对方的地步。她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让银花安心出门,让她和金盏海棠一样,借买东西的由头四处逛逛。
这算是褚昭然对银花和金盏的一点弥补,等皇后的懿旨下来,她们俩作为褚昭然的贴身侍女,定然会随褚昭然一起入宫,等下次出宫,就是十年之后了……
褚昭然安排完银花,立刻起身往国公府的侧门赶去。
此时,慕云舒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她站起身准备亲自下车去寻褚昭然,谁料她刚探出半个身子,就看到褚昭然的身影。
见到褚昭然,她脸上顿时洋溢笑容,对着褚昭然招手,“昭昭,快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褚昭然快步走下台阶,三步并两步走到马车前。她随口问道:“什么地方?”不等慕云舒回答,人已经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慕云舒将她拉到身边,不由分说道:“跟我走就是了。”说完,她扬声吩咐,“出发。”
车夫闻言,一抖哨鞭,驱动马车缓缓开始行使,马车四角的铃铛响起。
马车内,慕云舒拉着褚昭然的手,“你怎么一个人出来?银花金盏呢?”
“我让她们帮我去买些东西。”褚昭然含糊答道。
慕云舒秀眉拧成“川”字,“有什么事非得她们两个人跑一趟?就算非她们不可,你院子里其他人呢?总要带几个随时伺候的人吧。”
“我四肢健全,用不着那么多人。”
慕云舒被褚昭然的话噎住,好半晌才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道:“照你的意思,我带那么多人,是因为我四肢无力,不能自理咯?”
褚昭然傻眼,她一时说话没过脑子,忘了慕云舒这个出门最讲究排场的人物。车帘恰好被风轻轻吹起,露出浩浩****的跟车队伍……
褚昭然讪笑道:“一时口误……”
慕云舒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侧,显然不接受褚昭然的解释。
褚昭然三指竖起,指天发誓道:“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说完,她歪着身子,想要看看慕云舒的表情。
慕云舒看到她的脸,迅速将头移到另一侧。
见状,褚昭然伸手勾了勾她的手指,试探问道:“真生气啦?”
回答她的依旧是慕云舒的冷哼。
褚昭然只好使出杀手锏,她起身坐到慕云舒身边,两人紧紧挨着,她环抱住慕云舒的胳膊,头顺势靠在慕云舒肩上,用撒娇的口吻说道:“云舒,你理理我嘛。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真的是随口一说,云舒,云舒。”
慕云舒在褚昭然一声声“云舒”中,败下阵来。她没好气地回过头,把褚昭然的头推开,“别念了,我理你。”
“当真?”褚昭然没松开手,只是直起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慕云舒,“那你还生气吗?”
“没有!刚刚逗你的。”慕云舒没好气地说道。
紧接着,她吐槽道:“你说祁国公府怎么养出你这样奇怪的姑娘?就是那小门小户,出门也要带上贴身丫鬟,充门面的。”
说到这里,慕云舒忽然想起和褚昭然一样,不喜欢身边前呼后拥那么多人的慕云琅,顺嘴感慨道:“不过你这个习惯倒是和三郎一模一样……”慕云舒把话脱口而出后,才想起自己失言,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提到慕云琅,褚昭然的心猛地抽了一下,他垂下眼眸,将目光中的失意掩盖住。她保持着抱着慕云舒胳膊的姿势,想要打听慕云琅近况的念头几乎如潮水般,强势凶猛地占据她的脑海。又被她的理智压了回去。
她抱着慕云舒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理智在这反复中消磨殆尽。
“他……这两天还好吗?”她声若蚊蝇,说完后,抱着慕云舒胳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慕云舒从她的动作中,体会到她此时的心情,心中不由长叹。就差一点,这两人能修成正果的。
心里虽然惋惜,却还是如实说道:“他这两天早出晚归,我们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褚昭然没说话,在问慕云舒时,她盼着慕云琅不要受太大打击,早点振作起来。可在听到慕云琅忙碌的消息时,她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你瞧,人家没有多在乎你,根本没有因为你的事情,受到一点影响。
“哎呀,不提那个混小子。昭昭我和你说,今日我可是寻了好东西,等会儿一定要让你大开眼界。”
慕云舒察觉到褚昭然的失落,主动换了话题。褚昭然虽没兴致,但不愿拂了对方好意,顺着她的话追问起来。
慕云舒故意卖关子,任凭褚昭然如何追问,都不肯透露半点。
口风之严,让褚昭然下了马车都没能掌握一点线索。
马车在郊外的一处庄子外停下,庄子是镇国公送给长公主的私宅,后来做了慕云舒的陪嫁。褚昭然曾随慕云舒来过一次,里面的布局参考江南风格,小巧别致,名花异树,雕梁画栋,精巧雅致。
这一次,慕云舒引着她一路往深入,直到在一处一眼望不到边的湖泊前,慕云舒才没了继续前进的迹象。
褚昭然看着如此宽阔的湖泊,和湖边悠悠然停着的双层画舫,好半晌没说出话来。京中见过奢侈的,但头一次见到这么豪奢的,一个私宅中,竟然圈了这么大一个湖泊……
“上船。”
耳边慕云舒的声音,将她重新拉回现实中。
褚昭然跟着慕云舒一路上到画舫的第二层,坐在二楼俯瞰湖光,吹着微风,褚昭然顿时觉得心旷神怡,愁绪被渐渐驶离岸边的画舫甩在原地。
“昭昭,坐。”
慕云舒拉着褚昭然坐下,座椅是和船板钉在一起的,不会有任何摇晃的感觉。
二人坐好后,一楼船板上笙歌响起,十几个穿着彩衣的舞姬甩着水袖蹁跹而出。褚昭然回头看向身侧的慕云舒,像是在问——“这便是你不肯透露的惊喜吗?”
慕云舒没说话,示意褚昭然稍安勿躁。
很快,十几个侍女缓缓从楼梯处走了上来。褚昭然和慕云舒的桌前被摆满了各式菜肴,食材主要以鱼虾等水中之物为主。
慕云舒从侍女手中接过酒杯,递给褚昭然,“这酒是我从河东道带回来的,酒香绵柔,入口回甘。你尝尝看。”
褚昭然接过,呷了一口,果然如她所言,酒水仿佛天山雪水般纯净柔和,她不禁仰脖将杯中剩下的一饮而尽,畅快地长舒一口气。
“再来!”她将酒杯伸到执壶的侍女面前。
慕云舒本想劝她慢一点,这般容易醉酒。转念一想,自己今日本就是想让昭昭放松发泄,不畅快些怎么能放松?
想通这点后,她便将话都咽了回去,示意侍女替褚昭然将酒斟满。
这回,褚昭然倒是没急着喝完,她一边看着楼下的舞蹈,一边小口啜饮。
一杯未尽,楼下却换了鼓乐声,舞姬全部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