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我的心情那个激**澎湃啊!就好像洛杉矶城里,正有一千个死人同时出葬,有几百台响手班子正在声嘶力竭地吹打着《常回家看看》、《好日子》、《向天再借五百年》……
死死抓住眼前这位机车怪叔叔,剧烈心跳带来撕痛感,胸腔仿佛被一吨TNT炸药崩开。
这种失而复得的狂喜,非泪奔十里地不得抒发胸臆。
我抬起头,凝望苍天,眼含热泪,好想捶着自己的胸部仰天长呼:“我们家男主角回来啦!!”
(注意,捶胸一定要用双手,否则会肿得不对称。)
(滚!你在写什么……)
面前这个家伙,他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只鬼呢?我热泪盈眶看不清楚,也不敢抬起头去仔细端详,只是下意识地拼命抱紧他的腰,以一种卖花女童抱住男顾客大腿般的魄力。然后,我感觉到车速逐渐减慢了,嘈杂慌乱的人声“嗡”地一声拥入耳中。
几乎是突然间,我们被人群包围了,一堆人在歇斯底里地大声喊叫英文,闪光灯照得我睁不开眼。
机车男单脚支地停稳了摩托,反手拍拍我的背,示意我坐好,然后他长腿一跷迈下了车。
摘掉头盔,他终于露出一张我熟悉的脸。
一张年轻的、帅气的、玩世不恭的脸,嘴角总是挂着几丝戏谑而欠抽的笑意。他的头发比我们初见时要长些了,发梢染的浅棕色已极难分辨。曾经锋芒内蕴的精亮眸子,此时却显得略微憔悴,目光闪烁回扫时,暴露出眼球上隐隐的红丝,证明他最近才完成了一项新任务,缺乏足够的睡眠。
小魔。
虽然胸腔一阵冰凉,失望、悲恸、伤感纷至沓来,但我并不吭声。现在我最好保持沉默,否则我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小魔掐我脖子的理由。
巨大的灯柱转移过来,像照贼一样落在我们俩身上,灿白的强光源犹如一大泼银针迎面扎进眼里,饶是我反应得快,迅速眯眼,仍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作为一个杀人犯的帮凶,我下意识想一转身抱头鼠窜,但小魔敏税地捉住了我的胳膊,他手就像钢铸的,将我一条膀子牢牢钳制在掌心里,制止我的仓皇动作。
偏头避开眼前的光线,隐约看见周围涌上来一大票人,将我们团团围住。他们身穿警服,荷枪实弹,我顿时有种众星拱月的飘然感——看,十几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争先恐后地挤向我身边,并拼命追问我的身份,语气中的关切之情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不过,他们的神情看起来不太浪漫,呜哩哇啦地叫嚷着,声音乱成一片,我估计大概是“趴下!老实点!少废话!”之类的。
我不禁一阵脚软,忍不住偏脸瞥一眼小魔,他倒是镇定自若。
一个年长的警官走过来,眼神锐利,眉心皱纹极深,他手中捧着一本精美的簿子,大约是晚宴来宾登记册之类的东西,打量了我们几眼,又谨慎地问了我们几句。
小魔从容作答,尔后一个拎小鸡的动作把我提到身前,冷冷道:“Take off your pants!”
我启动大脑内生锈的英文系统,尝试着翻译了一下,他大概是在命令我“脱裤子”。操!这他妈是什么意思?
见我还在磨磨蹭蹭,小魔一把掀开我的外衣,就准备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扒裤子。
呵,无知的凡人哪,打流氓可一直都是我的天赋异能!来不及对他的下流行径表达震怒,我的右腿已经作出了最直觉的反应——瞬间挑起一个撩阴腿,以迅脚不及掩裆之势,朝小魔**踢了过去。
小魔没料到我一翻脸就六亲不认,被我踹了个正着,原本镇定自若的面部瞬间扭曲了。
虽然我的力道不重,但一定还是很痛吧……我心虚地想。小魔眼中倏地燃起恚怒,一个精准的接腿,捉住了我停滞在半空的右腿。看情势,他似乎在暴怒之下准备抖手把我丢出去,摔这混蛋一个狗吃屎,可是心里又舍不得,只好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狠狠剜了我一眼,摘下了我右脚上穿着的高跟鞋,微笑着转脸问那位警官:“哪个训练有素的匪徒会穿着Christian Louboutin的红底鞋?”
年长警官的面色更加沉着,挥手喝止了四周警察的蠢动,迅速翻动着手上的登记册。
——是了,登记册上一定会有我的名字!今天我是来参加宴会的嘉宾,不是来砸场子的黑社会,即便刚才误杀了一二十个人,也属于正当防卫,说不定还立了大功,何必像个嫌犯一样惧怕警察?
我脑中灵光一闪,顿悟了小魔的用意,立刻动手脱掉一身墨绿色外套,展示名贵礼服。
可怜我一个思想保守的传统妇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厚着老脸,抖抖索索地脱了裤子……节操尽碎,闺誉不保啊!造大孽啊!别的大人物回国,祖国人民会守在机场献花献吻献掌声,我要是回国的话,会有108条阿里山好汉堵在机场轮落扇我大耳光吧?
除去宽厚的作战服,室外低温立刻肆虐袭来。裙子早已被我自己用刀割短了,破布一样悬吊在大腿以上。夹着雪水的寒风啊,就像无数把上下翻飞的剔骨刀,剐着我**的双腿。
警官转头吩咐一句,有女警走上来,递给我一件军大衣。
“斯嘉丽?”警官询问地望向我。
“斯嘉丽!”我裹紧大衣。
小魔拍一拍我的肩,朝他的摩托后座抛了个眼色,示意我坐回去。然后他以命令的语气快速地向警官说出一串话,眼色冷峻,神情倨傲,又抬手指了指楼上。配合眼前生动的画面,我猜台词大意是:“警察,上去洗地了!”
一个杀人惯犯,竟敢用这种丧心病狂的语气跟警察说话,何愁不被当场击毙?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然而警察们接下来的表现,却让我这一口凉气死死地闷在了胸腔里,呼不出来,差点儿憋出肺气肿。
丫们纷纷对小魔敬礼,然后恭恭敬敬地把我们送走了。
我操,这他妈是什么情况啊?小魔是这些美国汉子失散多年的亲爹吗?
我一边在迎面扑来的雨夹雪里哆嗦,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吐槽。虽然我蜷得像团蛆一样缩在小魔背后,可寒风一点也没因此而变小,这鬼天气!小魔缓慢地驾着摩托驶出了警车的包围圈,刚刚过了警戒线,外面拥挤的人潮忽啦一下围拢过来,相机的闪光灯声音响成一片,照得眼前煌煌如昼,简直令我产生一种突然被雷劈了的错觉。这些人有举着话筒的、有端着单反的、有扛着摄像机的,全都激动得像饿了好几顿的土狗,以一种铁链子都难以拴住的玩儿命气势,疯狂地对我们嚎叫着。我估计都是在询问这一桩好莱坞大案的内幕,因为句子全是以“What”、“How”、“Where”开头的,通过他们咆哮的大嘴,隐约可以看见咽喉深处摇动的扁桃体。
赶紧拉起军大衣的领子,我努力挡住前脸,紧张地喊:“别拍了!都他妈别拍了!被人瞧见我这副怂样微博会掉粉的混蛋……还How!How你妹!!How 石头坯的 you are!!!”
不管我怎么怒斥,所有人都像僵尸一样继续往前面挤。
小魔听见我奇葩的发音,头也不回,纵声大笑:“你不是神得跟蛋一样吗?还怕狗仔?”
他笑得很嚣张,由于脑袋闷在头盔里,说话声听起来瓮瓮的,有种被什么人附体的错觉。车子驶出人群,开始突然加速时,油门轰响的声音更令我产生了几分惆怅的遐想。
唉,这个臭小子!没事骑什么摩托!惹得老娘好生伤怀!
在寒风中怅然良久,鼻涕擦湿了半截袖口,我突然想到了重点:“警察为什么放我们走?”
“干的就是杀人放火这一行,连几个警察都蒙不过去,那还混个屁啊!嗷呜——”路面不平,摩托车前轮突然颠了一下,不知被撞痛了哪儿,小魔嚣张的台词还没说完,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怪叫。
我差点给吓尿了,怒目而视:“你痛经啊?”
“蛋疼!”小魔刹住车,站在路边,欠着身子大剌剌地揉着裆部。
看他那个逼真的忍疼表情,五官紧皱,活像是十分钟之前刚遭了谁一记下路鞭腿,余痛绕臀,三日未绝。不由想起小八曾经感叹过:“每一个向陈七搭讪的色狼,上辈子都是折蛋的天使!”——我这才回想起自己作的孽,一时间很是尴尬,只好腼着脸向他道歉:“对、对不起啊……”
小魔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挥挥手:“没事儿,你打错人也不是头一回了。”
我不敢正视他,斜着脸讪然陪笑,自己都觉出点谄媚的意味来。从四周一片荒凉的景致来看,此地已经远离市区,人烟稀少,眼下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劫财色的好时机,小魔又是一个出了名的亡命之徒,有的是杀人沉尸的好手段,我的年纪还小,社会阅历不深,好害怕喔。
这一厢,我两股战战,那一厢,小魔君慢悠悠地跨上车问我:“不要回酒店了,跟我走好吗?”
回酒店?我脑中迅速闪过疑问:“你知道我住在哪儿?你一直知道我的行踪?”
今晚的暴动是突然发生的,当我被卡洛斯举枪追得狼奔豕突的时候,小魔也突然出现在窗外,射出两柄飞刀,救了我一命。这绝不可能只是个巧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一直精确地追踪着我的行迹,但并不露面,甚至刻意避开,直到我在洛杉矶的大街上闯了祸,他才露出神秘一瞥,然后把半截锋利的冰锥插进了卡洛斯的大腿。
但,他是如何掌握这些的?老唐的手下都不是吃素的,若被跟踪,一定不致毫无觉察。
小魔伸手抚去后视镜上的雪片,似是不经意发问:“你的手机坏了吗?”
我怔得一怔,半晌才想起来几天前在日本的某个雪夜,我和刘易斯冒着狂风出去找酒喝,回来的时候,手机摔在地上断成了三截。于是点点头,心中不禁一阵狐疑:“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刘易斯是你派来的奸细?”
小魔讥诮地撇了撇嘴,明显对我的弱智推理嗤之以鼻。
“在你手机的电池设备上,我装了个微型窃听器,只要你把手机带在身边,就可以持续监听10米以内40分贝以上的对话——话说,像你这种粗心大意的傻瓜,给你脸上多装一个鼻子你都发觉不了吧?”小魔一边吐槽一边为我解释。从他夹叙夹议的讲述当中,我把前因后果听了个大概,正因为我在日本摔了手机,小魔发现窃听设备突然失灵了,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提前赶到洛杉矶来侦查我的境况。
这份良苦用心,还真是令人感动啊!我该夸他什么好呢?夸他有病会被冰锥爆头吧?
“打人不打脸!踢人不踢裆!”
小魔把摩托车停好,扔开头盔,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来,正色教育我。
他带我来的这一栋厂房不像厂房、仓库不像仓库的屋子,地处荒凉偏僻的远郊,看起来像是一间宽敞而杂乱的工作室,有车床,有条桌,有炉子,周边还摆满了各式工具、零部件、淬火液——抱歉,刚才我形容得太高雅了,其实这他妈的就是一间铁匠铺,当年我家火锅的狗链子就在这儿买的,十块钱一根。
“每当看到有人被掏阴、或者踢裆的时候,我自己内心深处也会有隐隐作痛的感觉……算了,你不是男人,这种读后感你是不能体会的。”小魔从衣架上取下一件深色长袍,熟练地套上,转身从车**抄起一把锉刀。
“怕踢谁让你长这个?!”起初我还嘴犟,但看到他又摸起一把雪亮的刀坯,马上怂了,“可能是你有什么心理疾病……怕打蛋综合症?”
小魔翻了个白眼,拖开凳子坐上去,用钢锉在成形的刀坯上小心地打磨假刃。
“记住,你在嘉宾名册上的名字,是sky,不是Scarlett,也就是说,你叫陈天空,并不叫斯嘉丽陈。”小魔忽然想起,就忽然出言叮嘱,纠正我这么久以来一直自以为是的误读。说完,他重新低下头去摆弄那把小直,额前搭着几绺头发,从侧上方的角度看去,这张脸庞的轮廓竟也有几分稚气。
我蹲在炉子边上,紧紧捏着大衣领口,打了个哈哈:“幸亏没读成‘scary’,否则我就叫‘陈恐怖’了。”
炉火是熄的,但炉壁仍有几分温度。小魔瞥见我缩成一团,问:“冷?”
“废话!你穿成这样你不冷啊?”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撩开大衣让他看我撕烂的礼服,“老唐订做的,听说可贵了,现在成了这副模样,我得卖几筐鸡蛋才够赔他这件衣裳钱啊!?看见没?这件小裙子正在看着你哭,它哭得一脸是血好吧?”
小魔看着我沉默片刻,眼神怪异,然后别开了脸:“我知道你身材不错,但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衣服来挑战我的血压了?最近这两次任务我的失血状况很严重的。”
“对、对不起……”我慢慢拢起衣服,对他的歉疚感始终在心头萦绕不去。
这个男人的胸怀并不算大度,而我却曾对他蓄意利用,为了救走另一个男人,甚至不惜反目成仇,用刀尖抵住他的后腰相胁。这不是仁者之所为,我承认。可是,我别无选择。在这个翻脸如覆掌的江湖中讨生活,想要自保三分,就必须先伤人七成。
小魔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但他还是现了身,救了我。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原来是一物降一物,在此请允许我充满敬意地尊称自己一声“降魔小能手”。虽然,我不能给他同样破釜沉舟的爱情,但至少可以给他同样义无反顾的回护。
“道歉有什么用?”小魔颇为恼恨,“一发起狠来,你还是兽性大发六亲不认!”
他的总结既冷酷无情又合情合理,我羞愧得简直能撞倒一面墙。
“不是……咳咳咳……”又咳嗽又吸鼻涕,我纠结的心绪半晌不得舒缓,伸手抚额假装头疼时,余光瞟见墙壁的橱台上撂着一包烟,赶紧凑上前去,摸出一根叼在嘴里,伸长脖子到处找火机。
咔嚓一声,脸前亮起一簇火光。
小魔打燃了火机,默不作声地递到我眼前,火色跳跃,映得他脸色也阴晴不定。
略一迟疑,我偏过头去,就火点烟。
此时我跟他离得极近,鼻端甚至能嗅及他身上传来的气味,跟记忆深处的一种味道渐渐重合,如此熟悉。我不由得心头剧震,几乎是一瞬间,那个男人的名字就疯狂地冲到了口边:“小——”纵使我反应够快,及时吞回了之后的字,胸中却好一阵气血翻涌,连齿间衔的香烟被咬折了也没发觉。
“你怎么了?”
小魔眼里的怪异光芒更盛,打火机仍夹在指间,金属外壳反射着灯光,闪烁不定。
“没什么……”我含糊其词地答了半句,退后一步,想跟他拉开点距离。挪脚时带出的震动使香烟突然断落,我心慌意乱地伸手接住,被烟头烫得一声鬼叫。
小魔抓住我乱甩的手,掌心炙热,我心中陡然一沉。
“我走了以后,你后悔过没有?”他欺身靠近我,整个人带着气焰向我压迫过来,像在说给我听又像是喃喃自语,“我带着一身的伤,只想做最危险最疯狂的事,所以接了两个B+任务,差点就失手死在了墨西哥……刚开始,每隔一钟头我就想把那个窃听器砸掉,可是每次动手之前都想先听听你在做什么,然后就再也下不了手……”
“我不想原谅你!不该原谅你!”小魔捏住我的下巴,两根手指像泄愤一样用力掐着我的颌骨,微微颤动,“可是……当你像个橄榄球队员一样拼命抱着我,又凶又哭地说‘混蛋,消失这么久,想造反吗’,我就知道,不管你做了多坏的事,我都不能失去你!”
“我爱你,陈七。我想得到你超过任何人。”他的声音像挣扎出来一样嘶哑狂乱,语无伦次,“我在墨西哥的烂泥里躺了五天,已经想得足够清楚了,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包括我自己。如果你不需要我,现在就请拔刀干掉这个难缠又讨厌的怪物,除此之外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小魔额上有汗,眼神如中邪一般极度狂热,还有与之相应的极度恐惧。
我不知道他在恐惧什么。他的神情无论戏谑、暧昧、暴虐、张狂,到最后总是带着一种宿命的惨然。
“为什么,你总说自己是怪物?”用尽量温和的语气,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惨淡的自嘲笑意,又浮上他的脸庞:“我是个怪胎。十三年前发生的事我一件也不记得,在我有记忆的这十三年里,经常犯病,一旦发作起来就像狼人的狂化一样,没人能控制得了。我不能愤怒,不能恐惧,甚至不能兴奋,因为凡是激动的情绪都有可能触发病态。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在失控的状态下曾误杀过一个女人?你一定不知道,那是我亲生母亲,也是我唯一能依赖的人,可是那天早晨我却像疯狗一样咬死了她。清醒之后,我呕吐了大半年,可喉咙深处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却怎么也吐不完……”
“因为我是怪物,所以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能信任的只有自己亲手做的一百多把刀。”
“还记得你说过我像金刚吗?你一眼就看穿了我。虽然外表比霸王龙还要强大,但内心却一直渴望能有个人把我从孤独中拯救出来。”
……
他一停下来,屋内立刻陷入该死的沉默。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节哀”这种肤浅苍白的抚慰,此刻我讲不出口。
小魔留在我印象中的样子,始终都是风流、**、对万物不屑一顾的,因为他资本雄厚:体健貌端,诙谐风趣,擅长维修水电,对杀人放火亦颇有心得。我万万没有想到,在他近乎花花公子的完美外表之下,竟深藏着一颗十三岁孩子孤苦稚弱的心。
人活于世,难道意义就是比比谁的辛酸更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