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思量，林希柚还是拒绝了黎鸣的请求。

“抱歉，我只能跟你聊聊大致方向，却无法帮你出具体方案，这违背了公司原则，也破坏了行业规则。”

“林总，我知道我这样有点强人所难，但我们实在走投无路了，所有筹集借来的资金都投入研发了，真的凑不到钱再砸品牌咨询和广告宣传了，能不能求求你，帮帮我们...”黎鸣急得眼眶都红了，冲动地起身下跪。

“我可以先打欠条的，林总，求求你，再推不动市场，我们团队就得散了，求你了...”

隔几桌的宋资远见状，正要快步走来解围，却被林希柚抬手止住了。

她投以安心的眼神，侧身退让了几步，避开了黎鸣的跪求，“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们决定研发时，需要考虑到市场需求和营销推广。”

“而我作为咨询公司的一员，上有领导要交代，下有部门要管理。”

“创意可以拍脑袋一想，但一份详尽有实效的品牌方案，却需要深入了解行业、分析市场、诊研品牌、研讨挖掘，再根据品牌的实际情况去打造闪光的记忆点。”

“这一系列都需要耗费时间精力，即使我有心相助，但身在其位，不被允许。我更不能毫无根据、信口雌黄地给你方案，那反而会害了你们品牌。”

林希柚冷静地解释后，还是狠心离开了。

在面对黎鸣的苦苦哀求时，她竭力保持理智，分析客观事实，但心里仍旧堵得难受。

近一年来，他不是第一个到她面前低声请求相助的人，相信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过去了，再好的产品也需要品牌营销，走入大众视野，稳固品牌地位。

但许多年轻创业团队、小微企业，他们做好了产品，得不到推广，挤不过市场，最终因不堪重负而被淘汰。

他们有心去研发、去创新，去把好理念努力转变为现实，他们耗费了所有的精力和投资去做好产品本身，确实没有多余的经费去砸在品牌咨询和营销推广上。

由此造成了一些小众好产品越来越难有出头之日，而某些大牌顶着名气垄断，干着偷工减料的事。

面对现实大趋势，林希柚心有余而力不足，有些怅然若失。

她游走在繁华的街头，身后是静静跟随的宋资远。

她尽快调整心态，驻足回身：“什么时候属蜗牛了。”

“我还想着怎么开解呢，你这就痊愈了。”他舒展笑颜，并步上前，牵起她的手，一起往前走。

“世事两难全，我不是初入职场的林希柚了。”她的笑里夹着淡淡的感伤，“在一个既定的框架里，越往上走，看似权力越大，却越失去自由。”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台指哪儿打哪儿的机器，少了体验，多了顾虑。职权也是牢笼，禁锢了太多，好像越来越身不由己了。”她倾吐内心的无奈。

“每行每业，都存在疲倦期。你在维光也呆了五年，如果失去了快乐和成就感，有没有考虑过离开？”宋资远认真地问。

林希柚一怔，当初一股脑儿扎进去，从未思考过离开的可能。

她摇摇头，低语感叹：“可能是我的心态变了，我再努力调整调整吧。

“你变了，但你又没变。”他紧了紧她的手心，揣进温暖的口袋里。

“嗯？”

“你不再懵懂无措，你是一颗成熟的柚子了。但你初心不移，仍是善良正直勇敢向上的小柚子。”他恨不得把世间所有美好的词都贴在她身上。

“你仍是你。”她一瞬失笑，眼眸含光。

“嗯，说来听听。”宋资远正要洗耳恭听，就听她打趣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依旧深厚。”

“成年人的世界里，这是夸奖，谢谢林同学。”

他笑着揽过她的肩膀，一起散步回家，享受难得闲暇的二人世界。

接下来一段时间，林希柚努力调整好状态，重归工作，但千里迢迢赶来求品牌咨询方案的小微企业创始人越来越多，她心里埋下的动摇种子也在不断茁壮发芽。

察觉到异常的总裁，再度叫来了林希柚，简单寒暄后，他直奔主题：“近来工作上遇到什么瓶颈了？”

“瓶颈倒谈不上，只是一时有点迷茫。”林希柚也坦诚相告，这几年她与总裁之间相处得还不错，有时还会讨论一些公事上的重要项目。

“说来听听？”

林希柚沉思片刻，探问了一句：“方总，我们公司未来有计划挖掘下沉市场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总裁不答反问。

“我近期发现，在下沉市场中，不少小微企业或初创团队，迫切需要品牌咨询、宣传和推广，这里存在很大的市场需求空间。”林希柚也不隐瞒，选择如实相告。

“有需求不一定是有效需求。你很清楚，我们的目标客户群体是哪些。即使小微团体的品牌咨询需求再大，也不是我们的最佳选择。”总裁给出明确答案。

“我知道，目前大型专业的品牌咨询公司都只做巨头和中大型企业，而高昂的收费标准让根基尚浅、资金不足的小微企业无力承担，导致很多好的理念、好的产品被埋没。”林希柚也表达自己的观点。

“从小微企业演变发展到中大型企业，是市场优胜劣汰的结果，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总裁坚定看法。

“品牌咨询为什么收费高？”他自问自答：“因为项目周期长、调研耗费大、定制方案成本高、战略规划和顶层设计难度大、存在高级专业知识付费等各方面的因素，都决定了我们没必要做下沉市场。”

“像那些小微企业，还未发展到宏观战略层面，他们也有必要花大价钱去研究这事吗？”

“如果真去做这事，他投了定金，我们投了人，那些抗风险能力差、随时面临淘汰的企业，很有可能还没搞明白什么是品牌战略，就已经破产了。”

“那我们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承担的未知风险，图什么？”

“因小失大，时间的机会成本，难道不是最昂贵的代价吗？”

总裁接二连三的提问，让林希柚哑口无言，刚才转瞬即逝的灵感，也跑得无影无踪。

她心有感慨，却无处可抒，飘浮在迷雾中的心，一时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