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一哄而散。

林希柚呆坐在一片漆黑的屏幕前,不由哑然,这服务器崩溃得也太及时了,还甩锅给黑客了。

该不会是为了救场而整出的危机公关策略吧?

这环环相扣的操作,想不怀疑是人为操作都难。

正揣摩间,她就接到了宋资远的电话。

“怎么样,颁奖典礼精不精彩?”

“你的手笔?”她心头一凛。

“我哪有这能耐呢,只能说天时地利,我顺水推舟,是他自食恶果,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林希柚松了一口气,一想到工地坍塌,眼前重现当年惨状,心又紧跟着揪起:“那坍塌情况...”

“我有西市的媒体朋友在现场,目前已紧急抢救出来的八名民工,暂无生命危险,其他情况还未知。”

“希望不会有太大伤亡...”她怅然低语。

宋资远也轻叹一声,“没人愿意看见惨剧发生,有时候不可抗力的天灾避无可避,但牟利贪财所致的人祸,我们必须防微杜渐,将更大的风险扼杀在摇篮里。”

“嗯...”

“具体坍塌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也算是给李淼、给建筑行业、给社会民众和有关部门敲响了警钟,公众也会更关注这块问题,避免以后发生更多类似的悲剧。”

“嗯,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像李淼这种装腔作势的伪善人、损人利己的毒瘤,迟早会被铲除的。”

林希柚努力调整情绪,坚定自己的信念,刚挂了宋资远的电话,竟然接到了靳辛来电。

“靳总?”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出声:“我能去见见你父亲吗?”

她顿时感觉浑身的血液一瞬凝固,惊愕得一时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您...”

“可以吗?”靳辛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哀求。

林希柚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应下:“好...”

他们抱着同样刻不容缓的心情,当即决定自驾前往兴市,一同前往的,还有宋资远。

原本林希柚只是知会报备了一声,免得他来找她扑了空,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来堵门,非要跟随左右,美其名曰:安全起见。

万一深不可测的靳辛跟李淼是一伙儿的呢?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拗不过,只得三人行。

抵达目的地时,已是下午。

寂静的墓园里,人烟稀少。

林正志的墓前干干净净,还摆着一篮手编竹花。

一身黑衣的林希柚,蹲身将一束木棉花放在竹花旁,轻声低语:“爸,我来迟了。”

她抬眸望着父亲的照片,他年轻如初,笑颜如花,一双浓眉大眼里,透着正直忠厚的光芒。

一如她母亲每年都会亲手为父亲编一篮竹花,她每年都会送上一束象征着英雄的木棉花。

她们都相信,他如此善良正直的人,绝不会谋财害命,更不会逃避责任。

在她心里,父亲永远是自己的英雄。

“爸,正义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你受的不白之冤,我们一定讨回来。”

林希柚轻轻拭去脸颊上的一行清泪,心平气和地向父亲讲述这些日子来发生的变化。

小诉衷肠后,她起身朝远处招了招手,示意宋资远和靳辛可以过来了。

宋资远快步上前,朝林正志的墓碑深深鞠躬,表达问候和敬意。

跟在身后的靳辛走了几步,又顿住,沉重的步伐像灌了铅般,难以前行。

“说要来的是你,畏畏缩缩不敢过来的,也是你。是不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见苦主啊?”宋资远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开怼。

他一路上都对靳辛格外提防,而靳辛一路上异常沉默。

“宋资远。”林希柚低喝了一声,又转身向靳辛介绍:“靳总,这位就是我父亲,林正志。”

“我相信您此番前来,并无恶意。但不知,您为何而来?”她终于问出了口。

靳辛步履艰难地挪到墓碑前,朝林正志的照片深深鞠躬,“对不起。”

他缓缓起身后,才回答:“十年了,我一直想来看看,却始终没有勇气。”

“您...”林希柚听到“十年”,心里已是一个咯噔,轻颤着声音追问:“您真的认识我父亲?”

靳辛摇摇头,“算是一面之缘吧,我知道他是无辜受冤枉的,却因一己私欲,我当时没能站出来澄清真相。为这事,我内心已经煎熬了十年。”

林希柚的眼眶一瞬通红,压抑着悲愤,出声确认:“您...一直都知道真相?”

“是,但我没有直接证据。”靳辛顿了顿,把十年前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又从随身包里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档案袋,递了上去。

“这里有一支录音笔,记录了我和他的所有对话,能当佐证吧。还有一份账本,但缺失了一本,组不成李淼所说的母子账。”

账本?

林希柚和宋资远对视了一眼,连忙拆出账本一看,跟在她家找到的账本有点相似。

她正激动地开口说“我这也有”时,被宋资远一把捂住了嘴,万一靳辛是来下套骗证据的?

她的心一瞬冷却,清醒地提问:“靳总,这么多年来,您都没曾想过将这一切公之于众,今天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靳辛自嘲一笑,“也许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可能是怕了夜不能寐的煎熬吧。”

“我原本一直舍不得赤手空拳打拼来的事业,但西市出现坍塌的那一刻,我一下就醒了。”

“如果再放任李淼胡作非为,以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受害者,而我的心也将一辈子被禁锢在层层黑暗里。”他坦然吐露心声,面上带着释怀的淡笑。

林希柚面色动容,百感交集,“您知道,把这些交出来,意味着...”

“我知道。”靳辛摆摆手,沧桑的目光里透露着一丝坚定,“最好的证据,就是我自己。”

“可笑我胆小怯懦,还是没勇气亲手公告天下。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他朝林希柚浅浅一鞠躬后,转身离开。

林希柚朝靳辛的背影深深鞠躬,表达崇高的敬意和感激。

她紧紧捧着沉重如山的档案袋,再度陷入了两难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