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由于身心压力和亚健康状态,我开始练习瑜伽,并伴随阅读瑜伽经典、佛学智慧和心灵成长的书籍,寻找那些关于生命意义的疑问,渐渐了解瑜伽是以灵性提升为根本的身心训练方法,讲求知行并重。
可是在瑜伽练习几年后,我的瓶颈期出现了,自己总在注重体式的强度和难度,盲目跟随学习哈达瑜伽各流派,每每练一段时间就会觉得乏味,然后去尝试更新的练法,而没有耐住性子在动作的重复和深度中揣摩用功,也没有寻找到可以在这些细微之间点拨左右的老师。那段时间发现自己虽然严格自律,但每天练习完总是疲惫茫然的,没有内在的温润稳定感,精气神也不够用。
2009年,我带着这些疑问,跟随孙连城老师学习吴式太极,至少用了三年的时间,从站在那瑟瑟发抖、满头大汗地打完一套拳,到脚下有根、全身温热。我忽然间体悟,大地不再是双脚的对抗面,而是气与能量的延伸处,双脚向大地的深处扎根,才有了气沉向脚底的觉受;双手可以发之于腰,长向天空,手指尖体验到如书写时毛笔尖“棉里裹铁”的柔软与韧劲。
在太极里,我忽然领悟了瑜伽的“山式”“树式”“风吹树式”“三角式”“战士式”等站立体式的根基、核心与延展过程。那种内在的活性与稳定,绝对不是像我从前练习的那样,靠外在形体的线性拉伸和某些肌肉的上提收紧就能够做到的,而是靠“根在脚,走于腿,主宰于腰,形于手指”的自然生发和疏导。这个过程重要的就是内在空间的疏通与净化,这才可能让气血能量得以流动,促进新陈代谢,提升精气神。太极练习也让我明白“气沉丹田”不是说到就可以做到的,是需要内外的中正,才能慢慢体验的。
在太极里,我渐渐把身体从拙力的过度拉伸使用,调和到中正圆活。内在能量稳定多了,不会在练习时自己和自己打架,一身拙力。无论瑜伽还是太极,动作都需要用巧劲达成;动作是生发的,而不是摆放的;是活的,而不是死的。每个动作和每个动作之间,从前是一个一个攻克的;现在是承上启下的,联结的。那联结处的转化、那“之间”的体悟,这不就是瑜伽哲学强调的“整合”“联结”的意义吗?
起初几年,我练瑜伽就是练瑜伽,打太极就是打太极,每天基本要把两件事平衡对待和分配时间,没有得到内在领悟时,也不敢做形式上的组合。太极“架子”的不断练习,改变了我对瑜伽“体式”的认知。通过三五年打太极下来,我反思自己过去的瑜伽体式,还是太过于在粗层肌肉骨骼动作的练习和难度的挑战上努力,没有回到发力的核心与力的流动转化上去辩证观察和揣摩,就是注重了铃木大拙先生说的“手指”,而忘了回归“掌心”。
无论瑜伽还是太极,懂阴阳后,才能开始真正地练功,这时自己的心里是明确的,不会再迷茫摇摆。太极与瑜伽,形式上虽是“食指”与“拇指”的关系,而根本上都回到“掌心”,领悟阴阳的根本。由有极,归无极。由有法,归无为。抓住根本,“食指”即“拇指”。
我们不一定把二者做形式上的结合,瑜伽练习者更不一定非要再去学一套太极,因为起初都是在学招式上花时间。而能不能进入“懂劲”的阶段,需要遇见好老师,口传心授。这是东方功夫的特点。当然,如果机缘来了遇见好老师,一定要抓住机会。
当传统的吴式太极架子把我由于过度用力带来的僵紧再次打开、把气慢慢蓄养和沉积下来的时候,太极老师的拳友几年后在树林里再见到我的时候说:“你这徒弟这几年让你**得脑门都亮了。”我自身当然是有感觉的,走路轻灵,脚下有根,忽然间,沉的沉,轻的轻,心就在这之间,体会到宽阔。《太极拳谱》说:“懂劲后,愈练愈精,默识揣摩,渐至从心所欲。”
并不是有所领悟了,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而是不迷茫纠结了,每天更脚踏实地就是了。心里有了定力,就不容易受到外在形式和环境的变化而摇摆迷惑了,这时候就更加理解修行是日复一日的重复与努力,好像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时候,我就会自然地把太极与瑜伽融通。回到瑜伽体式练习中,原来阴阳平衡不是哲学思辨上的概念,也不是最终的目标,而是每个动作当下可以经验和练就的,是一切变化中的能量守恒。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动中有静,静中有动。通过每个过程内在如抽丝一样地去往还来,我体会到相比起过去直来直去地做动作,曲中求直才是捷径,才能轻灵圆活。瑜伽真的成了过程的练习,而不是结果动作的完成;那个结果动作的定格,是为了让我们模仿它生长的路径,并领悟其间的专注与放松。
这也是我后来创立禅心瑜伽体式套路的哲学缘起,希望可以分享和教授瑜伽里那些被我们忽略的“之间”,如何去编排前后动作的阴阳、正反关系,如何经验每个承上启下之间的阴阳虚实,而不仅仅是说“阴阳”。通过“之间”,体验到瑜伽当下喜乐与稳定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