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嗨,你又进来了?」
「是啊,倒霉死了……」
小兑哭丧着一张脸和替他开牢门的狱卒哥哥打招呼。看守这天牢的狱卒少说也有二十个,但能和每个人都混个眼熟的人,在紫星宫的护法里面,也就只有小兑这唯一的一个了。不同于其他几名冷若冰霜的高层领导者,这个小护法虽然级别很高,但却没有任何架子,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可以说是紫星宫里所有人的挺喜欢的小弟弟。
「这次又要被关几天啊?」狱卒哥哥有些调侃,又有些宠溺地问道。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小兑竖起三根指头,然后耷拉着肩膀,脚步沉重地走到牢房里的某个角落,乖乖坐下。
狱卒哥哥一边上锁,一边好心地问道:「肚子饿了么?」
「没,我什么都不想吃……」小兑把墙边的稻草整理了一下,也不管干不干净,倒下去就睡,这般随便的个性,和他华丽丽的外表有点不相合适。
「那好,如果有什么事再叫我吧。」狱卒哥哥笑嘻嘻地交待完毕,转身走了。
蜷缩在墙角正打算大睡一觉的小兑翻了一个身,灰尘扑扑的小脸朝向墙壁,如果不是听到对面囚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恐怕他要等到一觉睡醒后,才能发现那四名珍贵的邻居了。
「她睡着了。」是水零儿的声音。很低很哑,和西尽愁记忆里那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大相径庭。此时她正靠在墙壁上,轻抚着红叶的肩膀,「这几天她一直没睡好,还是只有呆在你的身边,她才最安心……」
红叶也许是哭得太累了,直接抱着西尽愁,趴在他身上就睡着了。水零儿也已筋疲力尽,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但是一只手却始终垂在红叶的肩膀上,好像必须好摸得到红叶,她才能安心闭眼似的。
囚室的正对面,和西尽愁被两名美女围绕的状况全然不同,岳凌楼的周围显得格外冷清。如果他偶尔开口说说话还好,至少可以从语气里听出他在想些什么,情绪怎样,怕就怕他一声不吭地瞪着眼睛看人,那没有表情的表情,再配上冷洌的眼神,把西尽愁看得毛骨悚然。心想还好他有铁链锁着,不然真担心他会扑上来,咬自己两块肉下来。
「凌……凌楼……」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光线很暗,西尽愁除了可以看见一团白色物体以外,什么都辨不清楚,「你在想什么?」
「……」回答西尽愁的是一片沉默。
「喂?喂?喂?」西尽愁不死心地继续呼叫岳凌楼。
这次,对面的人儿终于有了点反应。只见那团白色物体嚓嚓移动了几下,又归于沉静。同时,还有一个很小的声音:「吵死了……」
「你不可能在睡觉吧?」
「睡觉很奇怪吗?」边说着,白色物体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乍一看去,真的有点像正处于睡眠状态。
「走?」一声冷笑,「怕我打扰到你啊?」可恶,走到哪里都碰得上你的小情人……现在你被两个女人围得严严实实,连扭一下脖子都困难重重,还会想走?
「不是,我是说一起走。」西尽愁暗叫糟糕,果然是生气了。
「一起?」又是一声冷笑,「带上她们?」一个遍体鳞伤,一个柔弱无力,怎么看都觉得是两个大包袱。如果带上她们,就算有神仙下凡帮忙,恐怕也难逃出紫星宫去。
西尽愁道:「那你想怎样?」
「还能怎样……」岳凌楼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微微一顿,终于问出,「她们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这、这个问题难答了。岳凌楼问的不是「她们是什么人」,而是「她们是『你的』什么人」。糟了,总不能着实说是老婆和老婆的朋友吧,结果一定是非常恐怖的。
岳凌楼冷冷道:「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西尽愁越是迟迟不肯作答,就表示他和那两名女子的关系非同一般。不过,岳凌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夫妻」这层关系上来的。因为西尽愁对红叶的态度,虽然有「爱」,但也仅仅是「关爱」而已,只是怀着这样的感情,是不可能结成夫妻的。不过倒是红叶,就像当年的尹珉珉一样,对西尽愁一往情深……
终于,西尽愁想到了一个答案:「她救过我的命。」
「所以你就以身相许了?」非常平淡的语气。
「你胡说什么!」西尽愁立即争辩。
岳凌楼刚刚那句话出口之快,内容之震撼,差点让西尽愁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虽然明知道那只是嘲讽他的说法,但其实,离真实情况也相差不远了。也许是做贼心虚吧,西尽愁汗流浃背。总之,岳凌楼这个擦边球打得非常惊险。
岳凌楼平心静气,缓缓说道:「既然明知道我是在胡说,你还那么激动干什么?」
「你怎么样和我没有关系。」白影又动了几下,不再说话。
真的,有时候跟岳凌楼说话会把人活活急死。他可以轻易把你挑得很激动,但自己却又是一副截然相反的态度,心平气和、波澜不惊。并且还不给你分辩的机会,只要是他认准的事情,别人就很难插嘴解释。
「既然你听不进去,那就算了……」西尽愁也认了,闭眼假寐,养精蓄锐。他和岳凌楼相处的时日也不短了,知道他是那种在气头上就特别任性的人。多说无益,少说为妙,更何况这里不是茶馆也不是酒肆,而是天牢,而且还是紫星宫的天牢,闹下去不会有半点好处。
不过,此时此地,还有一个人是第一次见到岳凌楼,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并且,此人也没有西尽愁那么好的忍耐能力,所以这第一次见面,就被岳凌楼的态度,和说话方式给惹怒了。水零儿睁开眼睛,直直瞪着岳凌楼的方向,问西尽愁道:「她又是你的什么人?」
这个……西尽愁一时又没有回答上来,为什么大家今天都对这个问题特别执着呢?
「什么都不是。」岳凌楼抢先替西尽愁作答。
「哈,原来如此。」水零儿扬声轻笑,偏头对西尽愁说,「听你们刚刚说话的语气,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女人』呢。」
西尽愁再次差点被当场呛死。
也不怪水零儿没有看清楚岳凌楼的性别,一来光线实在太暗,二来岳凌楼自己长得也没什么男子气概。不过,像水零儿这么直接就当着当事人的面说谁是谁的「女人」,谁都可以听出她是在存心挑衅。
「他,他是男的……」西尽愁擦擦汗,小小声的解释,非常担心矛盾激化。如果气头上的岳凌楼越来越生气,呆会儿轰隆一声爆发出来,到时候就血流成河了。
「男的?」水零儿大惊失色,猛一扭头朝岳凌楼望去。刚才看到西尽愁那副生怕得罪的态度,听那说话的口气,再加上误以为岳凌楼是女人,水零儿还以为对方是西尽愁不知在哪条路边勾搭上的小野花,还想替红叶发发下马威,正正位呢,这下看来,好像没有那个必要了……
沉默……
终于,大家沉默了……
这个时候,一直躺在对面囚室地板上听热闹的小兑,对爬到面前的一只小老鼠低声道:「对面还真是热闹啊,是不是?」
「唔,大哥……求求你啦……」
紫星宫的天牢内,小兑抓住铁栏,睁着一双闪着泪光的大眼睛苦苦哀求着。看到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那名为难的狱卒更加为难,无可奈何地搔搔后脑,手中的钥匙圈哐啷响了两下,就是下不了决心打开牢门。
「大哥……哥……」见对方不肯帮忙,小兑的声音瞬间变得更加肉麻。
狱卒皱眉道:「大人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们了啊……不是不放你过去,而是……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小兑一听,立刻摇头,「一点也不会危险啊,呆住这里太安静了,我又觉得太无聊,反正主上她也没说要把我关在哪间囚室里,只要我人还在天牢里就行了嘛。好不好,放我过去嘛……」
「可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啦,出了什么问题,我来负责就是了。如果你不放我过去,我就绝食!」小兑咬咬嘴唇,坚定地点下了头。他可是下定决心了,说到做到。
哎呀呀……狱卒苦恼地捂住发痛的额头,重重地叹气。现在这种情况,他真的是很难办啊。一来害怕把小兑和西尽愁那伙人关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意外,二来也害怕小兑真的来搞个绝食抗议,虽然三天时间饿不死人,但饿瘦了饿病了,他也是担待不起的。
「同意了嘛……」
「可是可是……」
「但是但是……」
……
于是就像这样,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一直持续着。不但小兑更换囚室的愿望不能达成,就连岳凌楼这边的人,连想闭眼安安静静休息一下这种小小的心愿都无法满足。
「真是吵死人了!」实在受不了了,岳凌楼终于暴发出来。
他已经忍了一个多时辰了,但对面那两个人就是说个不停,并且毫无建设性,问题不但没有得到半点解决,还停留在原点,越说越僵。如果再不小发一下威,恐怕那两人的对话会你一句我一句的,一直持续到天亮。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喂,凌楼……」一旁的西尽愁觉得不妥,妄图叫岳凌楼安静下来。但刚一开口,就被岳凌楼愤怒的目光给瞪了回去,立即乖乖闭嘴,不再说话了。
被岳凌楼这么一吼,从对面囚室传来的无意义的对话果然停止了。小兑显然被吓了一跳,张开的嘴边半天没能合上。刚才他趟在地板上时虽然就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但那些声音都太低,没能听得太清楚,现在对方这么大吼一句,才觉得——虽、虽然只是短短六个字,但那声音真的好好听哦!特别是那个「吵」字,不但中气十足、振聋发聩,而且清脆响亮、悦耳动听。
「你再说啊!再说啊,再说给我听!」小兑兴奋地抓住栏杆拼命摇,恨不得立刻飞过去。
「喂……喂……小护法你……」连狱卒也觉得有点丢脸了,满头大汗地挡在小兑前面,好像真怕他会撞破铁栏冲出来似的。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吵?」
突然,一个幽柔的女声突兀地响起。狱卒扭头朝声源一看,竟吓得立即跪倒在地,用惊魂未定的声音颤抖地说出三个字:「七……七宫主……」
七宫主?!一听到这个称呼,天牢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辨。西尽愁、岳凌楼和水零儿蓦然扭头朝狱卒跪倒的方向望去,额边不知不觉已渗出了几滴汗珠,就连吵闹不休的小兑,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七宫主深居天市殿内,已经整整三年没有出来过,这次,她竟然亲自来到天牢,到底为了什么?不会是为了自己吧……想到这里,小兑倒抽一口冷气,心想自己犯的错误还没有大到那种程度,用不着七宫主亲自出面吧……
正在小兑低头不敢说话的时候,七宫主已经缓缓移步,来到众人的面前。她身后跟着五名紫衣侍卫,身旁还伴着一名,虽是相同的紫衣装扮,但气度却完全不同。那人整张脸都隐于风帽之下,只看得见瘦削的下巴和几根银色的发丝。
「七宫主,到了。」那人轻轻托着七宫主的手,好像是在引路。
「你们退下吧……」七宫主淡淡吩咐了一句后,轻轻转身,竟面朝西尽愁他们那么这边,而不是小兑那边。还好不是来找我的……看到七宫主背对自己,小兑终于松了一口气,定下心来拍拍胸口,差点被吓出心脏病来。
第一次见到七宫主是在天市殿内,那个时候她虽然睁着双眼,但却看不到东西。这次她亲自来到天牢,竟用一根深紫色的带子蒙住了双眼,而且浑身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药味。她真的是个瞎子,还是患有严重的眼疾?西尽愁、岳凌楼心中产生了同样的疑问。不过更重要的应该是——她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在众人疑惑目光的注视下,七宫主缓缓来到铁栏外,抬手扶住了一根栏杆,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而已,让人猜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宫主……」银发人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刚上前一步,却被七宫主抬手止住。
吸了一口气,七宫主终于说话:「就因为我一直在天市殿内,你们才瞒了我这么多事情。是不是这次我不出殿,你们还要继续瞒下去?二十年了……她回来了,你们不告诉我……把她关在这种地方,你们也不告诉我……是不是要她被你们折磨死了,下葬埋了,你们还不会告诉我她回来过?」
囚室里的几人面面相觑,弄不清七宫主到底在说什么?
七宫主的声音在这里顿住了,她偏头朝银发人的方向点了点头,对方便立刻会意,令人打开牢锁。铁索在一阵哐当的响动中被取走,铁门缓缓敞开,银发人托着七宫主的手步入囚室。把她朝西尽愁的方向引去。
站定,蹲下,银发人把七宫主的手放在另一个人的手背上,缓缓道:「她在你的面前了,七宫主。」
七宫主的手蓦然一缩,把那只苍白的手紧紧一握!同一时间,竟有一声尖叫发出。红叶猛地从梦中惊醒!她一直睡得太沉,沉得不知道生人的来临,直到七宫主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才让她从梦中惊醒。
「红叶……」七宫主竟扑入了红叶怀中,紧紧抱住了她的肩膀,「红叶,你终于回来了……好想你,你终于回来了……」
红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本想推开七宫主,但却没有力气,只能不断地往西尽愁身上靠。西尽愁的表情不但没有比红叶清醒,而是同样糊涂。七宫主早已泣不成声,从她偶尔抬起的脸上,可以清楚看见那条蒙住眼的带子,本已够深的颜色,又深了一层……
红叶已经被七宫主带走了,临走时发出的尖叫和吵闹,仿佛还没有淡去,依然停留在众人的耳边。
那个时候,红叶一边叫着「我不认识你!你要干什么!」,一边紧紧抓住西尽愁的衣服,拼命挣扎。即使吵嚷声让整个牢房都为之振动,但七宫主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似的。由始至终她只吩咐了一句:「带她走。」就什么话也没说了,静静站在一旁,不带任何表情。
红叶的抵抗虽然微不足道,但那些侍卫们显然顾忌着什么,不敢生拉硬扯。一方的红叶誓死不从,一方的七宫主又不肯收回命令,这场闹剧持续了好久,终于在西尽愁的一句话下得到了平息。只是五个字而已,对红叶说的:「跟他们去吧。」
那一刻,红叶的挣扎停止了,她抬头望着西尽愁,眼眶中泪水未干,源源向外涌出,但随即就听话地点下了头,她信他的。一直守护在红叶身边的水零儿,这次也没有阻拦,而是看着红叶跟着那一群紫衣装扮的人离开。
人刚被带走,岳凌楼便说道:「刚见到你们时就觉得奇怪。一个遍体鳞伤,一个却毫发无损……哼,想不到……原来是和宫主有交情的人……」说着说着,话锋便指向了西尽愁,「所以你才会让她走,因为知道七宫主的人不会为难她,说不定还会保护她,对不对?」
「不过,红叶好像根本不认识她。」西尽愁转头问水零儿,「红叶到底有多少岁了?」
「呵呵。」水零儿嘲笑道,「她是你的妻子,你连这个都还要问我?」
岳凌楼猛一抬头,不是看水零儿,而是看西尽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样的人也会娶妻?但是令他有些不舒服的是,西尽愁并没有反驳,而是若无其事地答道:「那个时候我记忆全无,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哪有闲心管其他的事情?」
「可是红叶是跟你拜过天地的人,你说你没闲心管她的事?」
如果水零儿不是有伤在身,恐怕她早就跳起来,抓住西尽愁的衣领问话了。这种男人,真是搞不懂为什么当初杨鹰会把女儿托付给他!不,也许……转念一想,也许正因为知道西尽愁不喜欢红叶,杨鹰才会那么做吧……
「不,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西尽愁急忙辩解。刚才他只是为了强调一下他和红叶的事情,发生在他失忆期间,希望岳凌楼不要误会。谁知道顾此失彼,得罪了水零儿。
这时候,岳凌楼不愠不火地说道:「刚才听到七宫主说,她等了二十年才等到红叶回宫的这一天……那个女孩,怎么看也不觉得是过了二十的人,难道七宫主会认错人?」
「既然是宫主,当然不会犯那种错。」水零儿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眼神也变得空洞,仿佛是回忆起一个不愿去回忆的过去,「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也许以后我会告诉你们。但是现在,能告诉你们的只有两点:第一,红叶的年龄和一般人的算法不太相同,七宫主眼中的红叶,和我们看到的红叶可以说是同一个人,也可以说是不是。」
岳凌楼笑道:「话只说一半,只能让人越听越昏。」
「听好第二点!这一点你绝对听得明白。」水零儿瞪了岳凌楼一眼,低头望着地板说,「如果要重建北极教,红叶是关键。如果要把月摇光从现在的位置上拉下来,红叶也是关键。因为只有她,才知道真正的北极剑在哪里。」
真正的北极剑……
这几个在在西尽愁和岳凌楼心中激起了不小的震**。当日红叶之父——杨鹰,也就是北极教最后一名教主,死在月摇光手上,那个时候,西尽愁亲眼看见月摇光从杨鹰身上夺走了北极剑。在追击西尽愁的途中,岳凌楼也见过那把剑一次。
而现在,水零儿却说那柄剑是假的!
「也许月摇光知道那剑是假的,也许不知道。如果他知道,可能会逼问红叶剑的下落,也有可能会直接杀了红叶,让真正的北极剑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如果他不知道……当然不会放过亲眼目睹他勾结紫星宫,背叛北极的杨红叶。所以,无论情况无何,红叶都很危险。」
「所以,你认为紫星宫是一个暂时安全地方,才眼睁睁看着他们把红叶带走。」岳凌楼根据红叶的话推测道。
水零儿点点头,「这也是我一直等到现在的原因。不然,这区区几根铁链想要锁住我,恐怕还很难。」说着,水零儿竟露出一个成功的笑容,这和她浑身的伤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种身体状况下,她该不会是想要越狱吧?西尽愁盯着水零儿,猜着她下一步的打算。即使知道她是北极教的杀手,但紫星宫这个地方,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不敢保证可以来去自如。
「喂,大姐姐。」这个时候,一个甜甜的声音突兀地从对面传来,原来是不甘寂寞的小兑插嘴进来。只见他紧紧抓住铁栏,双眉深锁,煞有介事地劝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偷跑比较好哦,绝对不会成功的。就像我啦,已经偷跑过不下五十次了,可是没有一次是成功了的。还有啊,你被打成这个样子,连走路都困难,还怎么跑呢,是不是?还是算了吧。」
「这个人到底是谁啊?」水零儿皱眉跟西尽愁耳语。她早就想问了,这个金头发的小囚犯不但没有一点坐牢的自觉,就跟度假似的,而且狱卒也对他特别关照,看来有些来头。
「我啊,我是紫星宫司泽之力的护法啦,你可以叫我小兑哦,姐姐。」
小兑笑眯眯地自我介绍,根本没有注意到对面囚室里,水零儿和西尽愁的眼神都瞬间大变。天啦,居然是护法,真的假的?还以为紫星宫的人都是每天阴沉着一张脸,走路是靠飘的活尸体,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活泼的家伙。
水零儿沉声问道:「要不要抓了他当人质,也许逃得出去?」
西尽愁道:「算了吧,都被关天牢了,恐怕也没什么人质价值。」
「喂,喂,你们不要这样说啊,其实我只是犯了个小错误,还是可以当人质的啦。」小兑抓住铁门,哐啷哐啷的摇动着,好像非常想被抓去当人质似的。
算了,他白痴,不理他……
水零儿和西尽愁同时瞥了小兑一眼,继续用更低的声音构思逃跑计划。
水零儿道:「要走就要快,如果拖到天亮,就更麻烦了。」
西尽愁自言自语道:「那么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呢?」回忆起来,客栈被烧是在上午,然后他和岳凌楼进入地道,被突如其来的大水冲到了紫星宫,后来又被关入天牢,已经是傍晚了。接着又碰到了红叶和水零儿,七宫主突然到来,发生了很多事情。
算起来,现在的时辰应该是……
「是黎明。」简单的三个字,从岳凌楼的口中说出,正好说中了西尽愁心中推算的结果。
水零儿沉声道:「这么说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帮我把锁打开!」事不宜迟,西尽愁也感到时间紧迫。只见水零儿从嘴里吐出一根铁丝状的东西,三下两下就替西尽愁打开了手铐和脚镣。正想冲过去帮岳凌楼也打开镣铐,却被他一声吼住了。
「别过来!」这三个气势汹汹的字令水零儿怔在当场。
「凌楼……」西尽愁着急地朝前走了两步,心想这个时候还闹什么别扭。
「你也别过来!」谁知岳凌楼更是凶悍地连他也一起吼。不知为什么,西尽愁果然不敢动了。
吸了几口气,岳凌楼这才稍稍稳定下来,说话声里却但着微微的喘气,「要走你们走……我不走……」
「走不走是你的事!」水零儿才懒得理他,丢下这句钉子般的话,利落地开起门锁来。好心给他开锁,他不但不知感谢,还乱发脾气,到底是什么筋不过头!
西尽愁道:「岳凌楼,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我比你还知道得清楚,所以我才叫你走!你不要过来!」岳凌楼急得大吼起来,然而西尽愁却在不断靠近。
「我叫你不要过来!」吼出这句话的同时,岳凌楼闭眼撞了过去。本想把西尽愁撞开,但却正好撞进了那个人的怀里。「你走啊!走啊!」岳凌楼使劲推,使劲推,但却被越抱越紧。接着只听「嘶——」的一声,衣物竟被撕开了!
昏暗的光线下,几乎覆盖了整个身体的红斑耀眼刺目!
花狱火!
水零儿因那一声异响而回头,却吃惊得忘了眨眼,西尽愁更是说不出话来。有那么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囚室里静到可怕。随后,岳凌楼又重新把衣服拉好,淡淡地说了一句:「现在知道了吧?还不快走。」
『紫星花狱火,黎明毒发,然后一两个时辰后就开始自动复原,毒来得快去得也快。』
欧阳扬音的话浮现在西尽愁脑海里。难怪刚才岳凌楼可以轻易说出「是黎明」这三个字,恐怕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毒发了。难以想象他是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能用平常的口气说话。如果不是突然决定要逃走,他该不会想把毒发的这一两个时辰都忍过去吧?哪有这样的疯子……西尽愁既心痛,又无奈。对了,药!欧阳扬音已经把解药交给他了!
「吃下去,凌楼!然后一起走!」
药送到嘴边,岳凌楼却别过头去,「我不要。」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西尽愁已经打算扳开他的嘴硬塞药进去了。
「如果我现在吃了它,我就一辈子不能摆脱它,欧阳扬音就是打的这个算盘!我绝对……绝对不能输给那种药物!也绝对,不能输给那个女人!西尽愁,你知不知道!」
这几句话几乎用尽了岳凌楼所有的力气,那坚定的眼神一闪而过,转眼变成了痛苦和疲惫,他慢慢垂下了脖子,按住心口,发出阵阵痛苦地喘息,眼皮渐渐阖上。连骨骼好像也变软了,如果不是被西尽愁抓住肩膀,岳凌楼早就软瘫在地。
「如果你知道了……就给我滚……立刻,滚……」
这个时候,就算岳凌楼想要骂人,也没了力气。所以,这最后几句话,听上去不像是在赶人,倒像是在求人。
紧紧地把半昏迷状态的岳凌楼抱入怀中,西尽愁手中握着那瓶欧阳扬音留下来的解药,越握越紧,越握越紧,最后只听「啪」的一声,那药瓶化为碎片,火红的药丸四散溅开,落得满地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每次总是这么要强?
「零儿姑娘,麻烦你给他开锁,快点!来不及了!」
「你疯了!带上他我们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出得去!相信我!」
水零儿无可奈何,这个时候,他们没有争执的时间。只得一边替岳凌楼开锁,一边警告道:「丑话说在前面。我不会陪你们一起死。如果形势紧急,我会自己一个人逃!」
西尽愁道:「那就最好。」
就在水零儿帮岳凌楼打开镣铐的那一瞬间,天牢里突然嘈杂起来。狱卒们混乱的脚步和吵嚷的说话声,响遍了整个天牢!
「如果再被抓到,想逃就是难上加难了!」
水零儿不知从哪里抽出『水灵剑』,准备拼死一搏。西尽愁一脚踢开牢门,抱着岳凌楼率先冲了出去。混乱之中,西尽愁仿佛听到怀中的岳凌楼说了这样一句话:「人蠢果然没药医的……」也许是错觉吧,总觉得岳凌楼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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