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冷冷地对天市殿外的侍卫说了一句,岳凌楼径自冲进殿内。侍卫虽然想拦,但看岳凌楼一副神挡诛神、佛阻杀佛的表情,竟吓得动弹不得。

这时,安然的出现正好缓和了气氛,他摒退侍卫,对岳凌楼微微点头,正想说什么。但谁料话未出口,岳凌楼就一声不坑从他身边擦过,朝红叶休息的地方走去。

红叶是醒着的,坐在**,而七宫主陪在她的身边,两人刚才似乎正在谈论什么,但一见岳凌楼横冲直撞进来,都收了声。

红叶诧异地望着岳凌楼,她和岳凌楼的接触并不多。只知道他和西尽愁互相认识,而且看上去,两人关系还挺亲密。

而七宫主,显然比红叶更加敏感。从岳凌楼的神情举动,她立刻察觉出一些异样,起身欲拦。谁料岳凌楼却在离她们两三米的地方停止不前,张口就对红叶道:「杨红叶,你以为你怀的是谁的孩子?」

红叶愣在**,说不出话。

七宫主见苗头不对,正想阻止,但却瞥见门边安然使给她的一个眼色。那眼色好像在叫七宫主冷静,看看岳凌楼究竟想说什么。七宫主仍旧有些担心,但犹豫一下,还是顺了安然的意思。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岳凌楼的声音,他说得很平静,也很清楚,「这个孩子根本不是西尽愁的,你没有必要留着他……」

「你说什么?」红叶小声问道,她不相信。

「不是西尽愁的,你生下来也没用。他不会承认,你也不会想要。就算生下来了,孩子也不会幸福,不如趁现在还未出世就——杀了他!」

——杀了他?

红叶一愣,右手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短短时间,她根本不懂岳凌楼的意思,什么叫孩子不是西尽愁的?什么又叫没有必要留着?

「你出去!」见红叶被岳凌楼吓着了,七宫主再也按捺不住,冷冷地下出逐客令。

而红叶却突然叫道:「不要走!」

她本想翻下床去,但谁知身体稍微一动,下腹便传来一阵剧痛。她闭了闭眼,强忍下来,深吸几口气,却再也不敢乱动了,只是用迷惑而又担心的眼神望着岳凌楼,小声问道:「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孩子,孩子……究竟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不是西大哥的?」

岳凌楼冷笑一声,刚刚被西尽愁气出来的一肚子火,这时竟全向红叶发去,尖刻道:「杨红叶,难道你真的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么?你忘东西还忘得真快,先是忘了自己的旧情人,投入西尽愁的怀抱。然后又忘了自己跟谁上过床、睡过觉,厚着脸皮想靠一个孩子赖着西尽愁……」

「我没有……」红叶小声地辩驳着,显得非常无力,「我没有旧情人……也没有想靠一个孩子赖着西大哥……」

她说着说着竟哭了出来。

岳凌楼略一皱眉,厌恶道:「还敢说你没有!收起你那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这招虽然在西尽愁面前百试百灵。但在我这里,一点都不管用!」

「我真的没有……」

红叶的眼泪越来越多,她这副模样的确惹人怜爱,就连岳凌楼竟也看得有些内疚,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分。如果对方是尹珉珉的话,也许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攻击,但现在,对方是红叶。其实冷静地想想,这整件事情,红叶也是受害者。

岳凌楼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什么后果了,「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必要再瞒下去。杨红叶,你听好,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西尽愁的,而是我的!」

「你说什么?」震惊使红叶一下愣住。

同时愣住的,还有不远处的七宫主和安然。就算他们可以相信红叶的孩子不是西尽愁的,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红叶的孩子竟是岳凌楼的!

七宫主向前走了一步,想阻止岳凌楼继续说下去,但安然却再次拦住七宫主,在她耳边小声道:「七宫主,无论真假,这也许是个让红叶放弃孩子的机会……」

闻言,七宫主抬头望着安然,眼中闪过一丝担心,似是有些犹豫,小声问安然道:「可是这样对红叶,是不是太残忍了?」

安然附在七宫主耳边道:「如果不让红叶放弃她的孩子,只怕她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红叶腹中的胎儿成长迅速,从母体身上吸走了很多精力和营养。安然对这种诡秘的状况早就担心不已,建议舍小保大,为此七宫主劝过红叶很多次,但红叶始终没有同意。

而现在,岳凌楼突然说出的这些话,也许真的可以让红叶彻底死心。

想到这里,为了救红叶,七宫主也只得任由岳凌楼说下去。

「那天你被灌了迷药,也许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但那天,我却是清醒的。你的身体,每个地方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什么地方有痣,什么地方有伤,我都一清二楚。我想你一定不高兴我说出来,但如果你实在不信,可以问我。或者,去问你的西大哥,问他究竟有没有睡过你,问他那个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

红叶大声吼去,打断岳凌楼的话。她抱住自己的头,紧紧闭眼。她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看。她不信!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信!

「杨红叶,你给我听好!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就算你执意生下来,我也会亲手杀了他!」

丢下这句话,岳凌楼转身想走,但他刚一回头,却看见西尽愁已经站在门口!

没人知道西尽愁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来了多久。总而言之,当岳凌楼一转头,西尽愁就已经站在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冷静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岳凌楼想走,但西尽愁站在门边,他走不出去。突然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不知道被西尽愁听去了多少?他是否听到自己说看过红叶的身体?是否听到自己说要亲手杀掉红叶的孩子?他是否认为自己很低级?是否认为自己很残忍?

一想到这里,心口就痛得厉害。

但随即,那短暂的心痛就被一股恨意取代。他没有忘记西尽愁对他说的那句『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也没有忘记西尽愁打他的那一记耳光。

所有的痛,都还那么鲜明。

没错,其实在西尽愁心里,自己一直都是一个肮脏、冷血,而又残忍的人。

不,或者应该说,自己本来就是一个肮脏、冷血,而又残忍的人。西尽愁并没有误会自己,而是自己忘了自己曾经的一切,忘了自己不敢回忆的过去。

红叶脆弱的身体蜷缩在**,她抱头尖叫着。七宫主过去安慰她,但刚把红叶翻过一个身,被单上一抹鲜红的颜色,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红叶的情绪很不稳定,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流产。

虽然目的不同,这却是安然和岳凌楼都期待的结果。

但是此时此刻,看到红叶在**痛苦挣扎的模样,看到被单上的血红正在急速扩大的时候,他们两人心中,都很不是滋味。

「红叶。」不知何时,西尽愁已经走到红叶床边,轻唤一声她的名字。

西尽愁的声音就像咒语一般,令红叶停止了挣扎。

「西大哥?」红叶慢慢抬头,看到了西尽愁的脸,眼泪一下又涌了出来,扑进西尽愁怀里,紧紧抱住,「西大哥……刚才你为什么不在?我好怕……孩子,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他要说孩子不是你的?西大哥……我真的很怕……」

「好了,已经没事了……」西尽愁拍拍红叶的背,安慰道,「那都是乱说的,别信。」

「嗯。」西尽愁点点头,温柔地一笑。

西尽愁的一句话,比得上岳凌楼刚才的一通话。现在的红叶已经放心下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靠在西尽愁的胸口,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面带幸福地说道:「太好了……这样,西大哥,一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你都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嗯。」西尽愁很快答应下来。

「刚才那个人,说要杀掉我们的孩子……」红叶说的是岳凌楼。

「他不会。」西尽愁回答的同时,偏头想看岳凌楼,但却只看见七宫主和安然两个人。

岳凌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当日形势所逼,如果西尽愁不承认孩子是自己的,那么不仅是红叶腹中的胎儿,就连红叶自己,也很有可能因为情绪波动太大,面临生命危险。

红叶要求西尽愁留在自己身边,西尽愁也爽快答应。只因为他还记得水零儿告诉他的一件事『也许只有最后十天了,十天以后,红叶就会失去一切记忆』。当初西尽愁并不知道水零儿话里的意思,但自从听了杨鹰和红叶之间的故事后,西尽愁终于明白。

十天过后,红叶就会像她当初忘记杨鹰那样,把自己也忘掉。

既然什么都会忘掉的话,西尽愁希望红叶可以安静地渡过这最后几天。他欠红叶一条命,他也答应杨鹰要用生命保护红叶。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红叶在失去记忆之前,可以过得更加开心。

所以,在那之后很多天,西尽愁就像他答应红叶的那样,一直留在红叶身边。

而岳凌楼,从那以后,再没出现在西尽愁面前。

安然却告诉西尽愁,岳凌楼依旧留在紫星宫,在紫坤的紫微殿里。而紫坤对岳凌楼,好像怀有某种好感,所以暂时不用担心他的安全,他在紫微殿里一定不会受气。

时间流逝,眨眼间,十天的期限就快到了。

没有任何人在红叶面前提失忆的事情,西尽愁没有,七宫主也没有。也许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希望红叶可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忘掉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十年来的一切,都结束在那场梦里,一觉醒来,面对的将是另外一个人生。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天气越来越凉。

那个时候,就连紫星宫的竹林,都开始黄了。

一片片的黄叶纷纷落下,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那天晚上,红叶听到的先是一阵软靴踏在落叶上的声音。她蓦然睁眼,坐了起来,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听到这么细微的声响。她凝神细听,感到一种强烈的熟悉。那轻轻的脚步声,竟是如此熟悉!

——是谁?究竟是谁?

红叶下意识地按住心口,她的心跳很快,快得好像要撞开胸腔似的。

随后,她又听到门外传来一阵争吵。像是七宫主的声音,她在阻止着什么人。还有西尽愁的声音,他说话虽然不多,也不清楚,但只要听到他的声音,红叶就感到非常安心,知道他在自己身边,保护着自己。

但突然,红叶却听到了岳凌楼的声音!

那个声音对他来说是一场恶梦,她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虽然岳凌楼也没说太多话,但只要岳凌楼一开口,门外就会一下安静下来,只听得见他一个人的声音,很冷很冷的声音。

他说:「这事儿你们大祭司已经点头了,况且对红叶来说,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他话音刚落,门外又喧闹起来,分不清谁在说什么。但突然,只听西尽愁的声音压过一切杂响,「岳凌楼,你何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何必要做得这么绝!」

「反正,我就只是这种人而已。」岳凌楼淡淡地回了这么一句。

他话音一落,红叶的房门就被他一掌推开了!

红叶看见一堆人,出现在自己门口。但红叶的视线,却停留在了一个人身上!

一个衣衫破烂,满头乱发,瘦骨嶙峋的人。

那人的双眼虽然被乱发遮挡了大半,但目光却亮得骇人,直直盯向了红叶。两人目光相交的那一刻,红叶终于认出那人的身份,嘴唇翕动了几下,竟喊出一声:「爹——」

没错,这人就是杨鹰,他还活着。

当日欧阳扬音、紫巽、月摇光三人在日红岭上围困杨鹰,而杨鹰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但所幸的是他命够硬。欧阳扬音一掌劈下去,只把他打得口吐鲜血,但却没有毙命。

后来,杨鹰、水零儿、红叶三人一起被送到紫星宫。但三人当时都已意识全无,所以就连水零儿,也不知道杨鹰还活着。

在紫星宫的地牢里,水零儿和红叶被关在一起,而杨鹰则被关在更深的地方。

后来西尽愁、岳凌楼、水零儿三人逃离地牢时,西尽愁曾注意到一个同样被关押的人。但当时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多做停留,所以西尽愁没有注意到,那个人——就是杨鹰!

而岳凌楼知道杨鹰还活着,也不过是几天前的事。

那是岳凌楼向紫坤询问红叶的事情时,紫坤无意中提起的。而后,岳凌楼提出带杨鹰见红叶一面。紫坤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也同意了。所以才有了今天晚上的这场事端。

「爹,真的是你么?」红叶一下哭了出来,她没想到还能和杨鹰再次见面。

两人已经相见,即使再想阻拦,也已经拦不住了。所以其他人也只得悄悄离开,只留下杨鹰和红叶两个人在房间里。

这是杨鹰最后的机会,整整十年,红叶的心里没有他。他能否唤回红叶对他的记忆,也只有今天一个晚上的时间。于是他对红叶讲了很多事情,包括二十年前,他怎么和红叶相遇,怎样山盟海誓,携手离开紫星宫;也包括十年前,他是怎样眼睁睁看着红叶忘掉自己,而又什么都不能挽回的无能为力。

直到这个时候,红叶才真正明白岳凌楼当日说的那句『忘了自己的旧情人,投入西尽愁怀抱』是什么意思。

红叶不怀疑杨鹰骗她,但她依然无法接受杨鹰所说的这一切。

杨鹰说:「我曾经以为默默地去守护一个人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我也以为我可以做到。二十年前,当我决定带你走的时候,其实我早已经知道,有一天你会忘记我,彻彻底底地忘记我。但我还是选择了接近你,爱你,守护你……我以为当一切重新开始的时候,我可以成功地扮演你生命中的另一个角色……但是,红叶,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杨鹰哽咽了,他突然捂住了脸,红叶看见他哭了。

「爹……」红叶碰了碰他,声音很痛苦。

「不要叫我爹!」

这是最令杨鹰无法忍受的事情。他已经当了红叶整整十年的爹,他也已经当够了!

杨鹰突然抓住了红叶的手,把她拉向自己。但红叶却在那一刻哭了出来,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杨鹰,然后眼泪就滚了下来,

「爹……」红叶不知道该怎样说,只是不断重复着,「你是我爹呀……」

「我不是——」杨鹰声嘶力竭地吼着,捂住脸,狂叫起来。

二十年前,红叶爱的是他;

二十年后,红叶爱上了其他人。

杨鹰不怪红叶。因为二十年前的红叶,和现在的红叶,真的是一个红叶么?

红叶的生命可以很长很长,但杨鹰却会慢慢变老。两人之间的这种差异,是否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种悲剧?他们无法共用相同的时间,也无法一起白头。

二十年前,这明明是杨鹰知道、并且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的事情,但却在二十年后,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一切都是如此残酷,如此难以接受。

大概四更的时候,杨鹰离开了,他是和岳凌楼一起离开的。

两人在路上走着走着,杨鹰突然蹲下,抱头痛哭起来,他对岳凌楼说:「我无法碰她,因为她一直叫我『爹』,我无法碰她……因为她一直都叫我『爹』,所以我连碰都不能碰她!……虽然我告诉她我不是……但她还是叫着我『爹』……我根本不敢,也无法靠近她……」

「她不是已经叫了你十年爹么?」岳凌楼低声道。

是啊,十年,十年的『爹』都听过来了,但为什么唯独刚才那个时候,每听红叶叫一声,都痛得好像心脏都被人捏碎?

「我终于明白二十年前紫坤为什么会笑了……」杨鹰跪在地上,满脸是泪,他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情,「那个时候……我对紫坤说,如果是十年后,我会当红叶的爹,如果是三十年后,我就是红叶的爷爷……无论什么身份,只要能在红叶身边,看着她幸福,我也会满足……但是紫坤听后笑了,她虽然答应让我带走红叶,但她却笑了……我现在终于明白,那其实是嘲笑,她在嘲笑我的愚昧、天真和无知……我爱上了红叶,爱上一个和自己不同世界的人……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吧?……」

岳凌楼不说话,默默注视着跪在地上的杨鹰,突然有点同情。

几十年后,杨鹰老了,但红叶没有任何改变;直到有一天,杨鹰死了,红叶还是没有任何改变,独自存活;更久更久的以后,杨鹰已经变成一堆腐骨,而红叶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这样的恋情,是注定没有任何结果的吧?

那天晚上,杨鹰自杀了。

岳凌楼看着他死,没有阻止。也许这才是最好的解脱,如果杨鹰够勇敢,他应该在十年前就选择死亡。但他却等到了十年后,等到红叶把他的心伤透了以后,才用死亡来解脱。

杨鹰没有活过四十岁,就像二十年前紫坤预言的那样。

『我只给你二十年的时间……二十年后,我会收回红叶……杨鹰,你活不过四十岁,这不是诅咒,也不是威胁,而是你的命……你命中注定,是活不过四十岁的……』

而红叶,也回到了紫星宫。

这也就像二十年前,紫坤所说的那样。

翌日,杨鹰的死讯传来,但这并没给红叶带来太大的震动。

她好像早已预料到这种结果,当杨鹰离开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杨鹰会自杀。

虽然红叶也想拦,也想劝,但是她忍住了。因为她明白,就算她把杨鹰劝住,但她的心,却早已经背叛了杨鹰。

要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人,看着自己和另一个人在一起,那该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红叶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次爱上杨鹰,所以觉得自己没有劝他活下来的资格。而要杨鹰在回忆中慢慢痛苦死去,还不如就像这样,让他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是不是很坏?」红叶靠在西尽愁的肩上问。

但却没有得到西尽愁的回答。

红叶又说:「我从以前就觉得很奇怪,爹常在我面前提娘的事情,但却从来不提我小时候的事情……现在,终于明白原因了……」

轻轻一笑,泪眼落了下来。

「爹说,他曾带着我到过不少地方,但唯独日红岭,住的时间最长……因为每当深秋,日红岭上枫叶红遍的时候,那是最美的风景……他说,那是我娘最爱看的景色,就像我的名字一样,叫红叶……」

深秋,就是现在这个季节了吧?

这样想着,红叶突然说道:「西大哥,我真的很想再回一次日红岭,好想去看看那里的枫叶,是否已经漫山红遍?……是否就像当年,我娘喜欢的那样……」

说着说着,红叶的眼神黯淡下去,但突然,她话题一转,一把抓住西尽愁的衣服,声音显得有些激动,她说得很快:「西大哥,我好怕……如果我把你也忘了怎么办?如果有一天我醒来以后,发现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发现记忆里,连你的一点影子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我不要忘……真的不要……」

「不会的……」西尽愁淡笑着回答。

虽然是谎话,但红叶听后却放心地点了点头。

红叶早已不记得,十年前,她对杨鹰说过同样的话。当时的杨鹰也像西尽愁这样,淡淡一笑,然后告诉红叶——不会。

然而,红叶终究还是忘了,什么记忆都没有留下。

枫叶红了,是深秋。那种火焰般的颜色,好像可以消退秋风的萧瑟。曾经的人,已经不在;曾经的回忆,也已经消磨。

是否总要试过以后才甘心,重新明白过去誓言的分量?

是否总要伤过以后才清楚,常被说起的『生生世世』,天下之大,究竟只有几双人,才能真正实现这个对爱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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