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当西尽愁再次睁眼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抹奇异的紫色。淡淡的光线透过紫色的纱幔,照在他的脸上,暖暖的,时候应该是清晨。

头顶传来稚嫩的童声,几根冰冷的手指触到西尽愁的脸颊。

——是紫坤。

感觉这样告诉西尽愁,他撇开了脸,有些厌恶。短短的一瞬间,他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感到从心脏传来一阵刺痛,才蓦然想起那天的情景。他的血被尹珉珉吸走,而后,通过一根管子,尹珉珉的血也流进他的身体——他们的血,交换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尽愁下意识的捂住了心口,突然,他愣住了,因为他抬起的竟然是自己右手!

——那只手,不是应该在几个月前,就失去了么?

西尽愁彻底糊涂了,望着自己的手,但感觉却很陌生。

——这绝对不是自己的手,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呵呵,发现了么?」

紫坤笑了笑,按住西尽愁的手背,偏头望着他,脸上的笑容非常妖魅。

西尽愁被她这么看着,竟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紫坤低下了头,用一根手指轻轻在西尽愁的手背上一边来回划着,一边问道:「新的右手,还喜欢吧?」

「你这个妖女!」西尽愁一把打开了她的手,怒道,「你究竟想干什么!这只手又是谁的?」

见西尽愁动怒,紫坤轻轻一笑,自嘲般低声自语道:「怎么你唯独对我这么凶?况且,我也没做坏事,我见你的手废了一只,就好心帮你接了只新的。但谁知你不但不感谢,还这么凶我……」

说着,竟难过地低下了头,好像真的受到莫大的委屈。

「这到底是什么!」

西尽愁没有闲情看她的表演,一把抓住自己的右臂,想把那个看着就不舒服的东西,从自己身上拔下来。但谁知刚这么一扯,一阵剧痛随之袭来。西尽愁痛得龇了龇牙,额边竟渗出冷汗。

见西尽愁的反应如此激烈,紫坤似是有些生气,吸了几口气道:「真不明白你何必自找罪受,早知道这样,我又何必弄坏我的鬼鸳来救你……当今世上,有多少缺手少腿的人想要恢复正常,但都没有机会。可是你,我明明已经把你的断壁治好,但你还要把它拔下来!」

「废话少说,妖女!」西尽愁推开紫坤,正想冲出紫纱帐子,但突然,他注意到紫坤刚才话里的一个地方。

——什么叫『弄坏我的鬼鸳』?

西尽愁一听到『鬼鸳』这两个字,自然就会想到常枫。

——难道这只手……会是常枫身上的?

想到这里,西尽愁缓缓抬起了手,怔怔望着自己的右手掌心,蹙起了眉。凭感觉,他觉得这只手并不是常枫的。

这时,紫坤好像也看出他的疑惑,微微一笑,竟掀起了紫纱软垫的一角。西尽愁瞥了一眼,仿佛看见软垫下还有一个水池样的东西。不过那池子里的**却有些发黄,而且味道非常难闻,像是一股浓重的药味。而那种药味,却使西尽愁立刻联想到了死人!

「过来看看。」紫坤微笑着点头,态度非常亲切。

闻言,西尽愁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能抵挡住**,带着戒备,慢慢靠近。但只是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就停住了!剧烈的震惊,让西尽愁无法再向前走。他怔在原地,开始慢慢地摇头,他不相信他看到但一切。

因为在那池水里,竟泡着——常枫!

「这不可能!……你杀了他?……」

「我哪有?」紫坤轻笑一声,立即反驳道,「他还没有死,他的心脏还在跳,意识也没有消失,也许他现在还知道你在看着他呢……」说着,掩嘴一笑,「不过就是被泡在芳馥剂里,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而已。我不会让他那么快死的,因为……如果他死了,他体内的内脏,也会跟着死掉……就再也没法用了……」

「你何必这么残忍!」如果这样,还不如一刀杀了他痛快!

西尽愁再也讲不出其他的话,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枉然。紫坤的想法已经很明显,她只是把常枫当成了保存新鲜内脏的容器而已。今天她需要一只手,就从常枫的身上取下来,明天如果还需要一颗肝脏,也会从常枫身上取下来。

「残忍?」紫坤冷笑道,「我并不觉得我多么残忍。因为我的鬼鸳,他的身体也是用这样的方法做成的。一年前,他被密道机关所伤,粉身碎骨地被送到我面前,是我救了他。而他现在的皮肤、内脏、骨骼、血肉,全部都是当初我给他的。既然是我给你,我又为什么不能再取下来?比如说你的这只手……」

说着,指了指西尽愁的右臂,又道,「虽然是从鬼鸳身上取下来的,但是几年前,却是紫星宫司火护法『紫离』身上的东西!」

——紫离?紫星宫护法?

这几个名词给西尽愁带来短暂的吃惊,令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一年前,他在云南离阳镇,好像遇到过紫星宫的一个怪人。那人的手掌非常奇怪,可以幻化出蓝紫色的火焰。而那火焰之中,又含有剧毒,耿奕就曾经被那蓝焰之毒伤过。

——难道现在这只手,就是当时那个人的?

想到这里,西尽愁不由得沉默了,低头望着自己道右手手掌。

难以想像,人的身体居然可以这样轻易被拆散了重装!?

而紫坤居然把这样的一只手,接在自己身上,这之中必定还有什么原因。

不待西尽愁发问,紫坤自己便说了出来,「有了这只手,你就可以使用司火之力。而历来可以使用司火之力的人,都只能是我们紫星宫的护法而已……」

她邪魅地一笑,眼角瞥了西尽愁一眼,像是在看西尽愁的反应。随后又低下了头,整理着软垫,把垫子重新盖好。这样,泡着常枫身体的药池,又被重新隐藏起来。

「你不会是想逼我入你们紫星宫吧?」西尽愁总算明白紫坤的打算了。

「逼?你怎么会这么想?」紫坤笑了起来,「你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吧?那好,我来告诉你。现在你的身体里,流的全是珉珉的血……」

「花狱火。」紫坤沉下了眼,淡淡说出这三个字。

西尽愁一愣,但如果再加上『尹珉珉』,和『血』的话……他也渐渐明白了。

只听紫坤曼声道:「对于花狱火,我以前虽然厌恶,但是现在,却慢慢觉得那是一个培养傀儡的好东西。当日四川水寨的那场祭典,我为了控制水寨众人,在烛火里下了花狱火之毒。那个时候,珉珉也在场。所以在她的血液里,也染上了花狱火。而现在那染毒之血,却换到了你的身上,所以……你就成了花狱火的俘虏。」

——原来,这才是换血的目的?一来可救尹珉珉一命;二来,也可以控制西尽愁。

西尽愁不禁一声苦笑,没想到自己早就成了紫坤的目标,被算计进去了。但有一点奇怪,当日的祭典,自己明明和尹珉珉在一起,但为什么唯独自己没有染毒呢?

西尽愁来不及细想,紫坤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比刚才更加阴沉,也更具威胁性。她阴冷地说道:「西尽愁,我不得不告诉你,除非你全身血液流尽,不然——你这辈子再无可能离开花狱火!」

这点当然西尽愁明白,因为岳凌楼毒发时的情景,他也曾经亲眼目睹了很多次。以前看到岳凌楼因为毒发或强忍、或挣扎时痛苦的表情,他都会想,如果自己可以替他分担一点多好?而现在,这个愿望好像已经实现了。

想到这里,西尽愁自嘲般的一笑,摇了摇头。

紫坤道:「我从来不逼人,你可以考虑。就像岳凌楼一样,他也还在考虑期间哦。」

「他也在考虑?」考虑什么事呀?西尽愁不懂。

「嗯。」紫坤笑着点头,立刻回答道,「和你一样,在考虑入不入紫星宫的问题。难道你还不知道?紫巽死后,司风之力是由岳凌楼继承的。现在他和你,一个属风,一个属火,风风火火的,倒也挺相衬。虽然他现在还没给我明确的答复,但是我相信……无论是他,还是你,都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因为你们同样身中花狱火之毒,这就注定了……你们不可能离开紫星宫……」

「原来是这样。」西尽愁装作没懂紫坤话里的威胁,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道,「看来他还真瞒了我不少东西,这么大的事情只字不提。」

紫坤笑了,又道:「如果他连继承护法这件事都没告诉你的话,那么那件事……自然也是不会对你说的了……」

「哪件事?」西尽愁一向对岳凌楼的秘密很感兴趣,几乎是脱口而出就问了出来。但他却在不久之后,万分后悔听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因为紫坤说的是,「一件关于岳凌楼,还有红叶,以及红叶肚子里孩子的事情……」

西尽愁找到岳凌楼的时候,岳凌楼还在房间里悠闲地喝茶。

紫坤给西尽愁重新接手的事情,差不多整个紫星宫的人都知道,岳凌楼当然也不例外。而紫坤执意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所以,在看到西尽愁好手好脚地冲进房间时,最令岳凌楼吃惊的不是他身体的恢复,而是他脸上急躁紧张的表情。

岳凌楼还以为他是来认错的,正想嘲讽几句,但谁知话刚到嘴边,突然只觉肩膀一疼,整个上身都失去平衡,竟被西尽愁硬从凳子上拉了下来!

岳凌楼本就旧恨未消,再加上西尽愁是这种态度,火气变得更大,张嘴就大吵起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滚出去!」

「滚?」西尽愁冷笑着点了点头,「你要我滚很简单,只要回答一个问题。」

「如果是关于尹珉珉的我不想听!」岳凌楼气得转过背去。

「不是她!」西尽愁抓住岳凌楼的肩膀,硬把他转回来面向自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关于红叶的……」

「红叶?」岳凌楼愣了愣,似是预感到了什么,眼睛眨动几下,竟避开了西尽愁逼视的目光,撇头望向旁边的墙角。

见状,西尽愁心里『咯噔』一下,皱眉轻叹一声,而抓住岳凌楼肩膀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松了下来。

岳凌楼趁机推开西尽愁,向窗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是不是紫坤对你说了什么?」

西尽愁回答得非常直接,「她说红叶的孩子是你的!」

意料之中,岳凌楼听后一声冷笑,背对西尽愁道:「那你现在跑过来问我是什么意思?」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西尽愁再次抓住岳凌楼,拉到自己近前,「我不信她的话,但是我信你的话。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信我?」岳凌楼冷笑着,蓦然转身,微微仰头,和西尽愁对视着,「你真的相信我?」

没有犹豫,西尽愁点了点头,但脸依旧绷得紧紧的,他还是无法放心。因为紫坤刚才说得那么肯定,而岳凌楼又明显有事隐瞒,他虽然不信红叶的孩子会是岳凌楼的,但同时又觉得这里面必有隐情。

西尽愁把岳凌楼的肩膀紧紧抓住,正色问道:「红叶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不是。」简单明了的答案。

西尽愁这才松了一口气,确认道:「真的?」

闻言,岳凌楼冷笑,「你不是说相信我么?还问什么?」

西尽愁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凌楼,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这就是你对我的信任程度?」岳凌楼动怒,声音大了起来,「红叶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你不是应该比我更加清楚么,还跑来问我干什么!」

「我怎么会更加清楚?你究竟想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红叶的孩子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情,难道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红叶的孩子不是我的,也不可能是我的!」

一口气吼出这么多话,连岳凌楼也清楚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和慌乱。

是的,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慌乱过。刚才那些话,与其说是说给西尽愁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他自己的。他要告诉自己,红叶的孩子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只可能是西尽愁的!

「你冷静一下!」西尽愁摇着岳凌楼的肩膀,也跟着吼了起来,声音很大,立刻把岳凌楼的声音压住。

岳凌楼睁大眼睛瞪着西尽愁,深吸了几口气,不再说话。

看到岳凌楼终于冷静,西尽愁才严肃道:「凌楼,你好好听着。我不是在假装什么,也不是在推卸责任,而是要明明白白告诉你,红叶的孩子不是我的,我根本没有碰过她,连一点点都没有碰过……」

「骗人……你在说谎……」

岳凌楼不信,摇头,后退,再次避开了西尽愁的目光。

他不敢去看,因为面对那样的一双眼睛,他怕自己会相信西尽愁的话。但如果相信了西尽愁的话,他就无法相信自己,无法相信自己刚才说的那句——不是。

岳凌楼想推开西尽愁,但他双手都被西尽愁抓住,无处可逃。

「凌楼……你不要躲我,因为你一躲,我心里就怕……你再好好对我说一遍,你和红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西尽愁望着岳凌楼慌乱的眼睛,他发现那双明亮的眼眸,竟在一瞬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西尽愁更加焦急,又问了一遍:「凌楼,你好好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和红叶,到底有没有……」

不等西尽愁把话说完,岳凌楼就已回答。

但从岳凌楼的表情和音调里,西尽愁无法分辨那到底是赌气,还是真相。

岳凌楼抿了抿嘴,眼眶中隐隐有泪光在打转,但他还在强忍着对西尽愁说:「我有!——西尽愁,你是不是就想听我说这句话?那好,我现在告诉你,我和红叶——的确发生过关系!我的确上过她!——而且,就在这紫星宫里!她被灌了药,但是我没有,当时的一切,我都记得很清楚!要不要我告诉你,她在我的身下……但却叫着你的名字……西尽愁,那是你的名字!」

西尽愁说不出话,他微微张开了嘴,倒吸一口凉气,脑中一片空白,好像已经停止所有思考。他的手颤抖着,渐渐离开了岳凌楼的肩膀。他开始后退,身形摇晃,几欲跌倒。

岳凌楼突然上前抓住他,急躁起来,大吼一通,「但是西尽愁,我告诉你,那个时候的红叶不是处女!我不是她唯一的男人!你以前一定也碰过她的,对不对?即使不是你,一定也有其他男人碰过她的,对不起?所以那个孩子不是我的!不是我的!而且时间也不对,只是三个多月而已,绝对不可能那么快!……」

「够了……你住口……」西尽愁听不下去,他头很痛,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真的不是我的!」可是岳凌楼还在说。

这次,西尽愁厉喝道,蓦然抬头,严肃的表情把岳凌楼都吓得怔住。

「真的……不是我的……西尽愁,你相信我,孩子真的不是我的……」声音低了下去,哽咽着,当岳凌楼再次把脸抬起来的时候,两行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流出,「西尽愁,你相信我啊……你明明说过你信的,你刚才明明说……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信的……你说过的话怎么可以不算?……怎么可以不算呢?……」

「你还叫我怎么信你?」西尽愁也捂住了脸,深吸一口气,再略带颤抖地呼出。

此时此刻,岳凌楼方寸大乱,夹杂着恐惧和后悔。

相较而言,西尽愁则想明白了很多事,「就算如你所说,红叶不是处女,但她的男人不是我……而应该杨鹰。那个故事你也听过,红叶和杨鹰,其实应该是恋人……」

「但是我当初并不知道……」还在试图辩解着什么。

「就算你什么都不知道……」顿了顿,突然大吼起来,「你也不该那么对红叶!」

「我怎么对她?」岳凌楼的腿软了,他很想就这样倒在地上,但他没有,而是用最后一丝勇气硬撑着,「当初我只是想快点离开紫星宫而已……当初,我只是以为,我做的事情,不过就和你做的事情一样……一年时间,我从来没有忘过你,但是你呢?你却忘了一切,心安理得地和另外一个女人欢好!……只要一想到这点,我就很难受……西尽愁,你知不知道那种感觉!我已经难受到厌恶红叶,憎恨红叶了!——憎恨她是你的女人!」

「以为?一切都只是你『以为』的而已!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会对红叶造成多大的伤害?!」

「我只知道红叶也对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你为了她的事,跑到这里来骂我?明明就是她抢走了你,但你还要替她骂我!?」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情到时候!你明明就做错了事,为什么还要无理取闹!」

「究竟是谁在无理取闹!?西尽愁,你立刻就给我滚出去!」岳凌楼右手指门,怒不可遏。

西尽愁深吸一口气,终于稍稍平静下来,「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要我出去很简单,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红叶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西尽愁一把把岳凌楼拉过来,「你再说一次。」

「不是!根本就不是!」

「岳凌楼,就只是承认一句而已,难道你连这点都做不到?」

「为什么要承认?我已经说得很清楚,那孩子不是我的!」

「你……」西尽愁竟突然扬起了手。

「这算什么?」岳凌楼扬了扬下巴,问道,「你想打我?」

被这么一问,西尽愁扬起的手,竟落不下去。

岳凌楼道:「你很好,西尽愁,居然为了那个女人想打我?你可以为了欧阳扬音去参加十三寨寨主聚会,把我丢在青神寨差点被烧死;你也可以为了尹珉珉咬断自己的手,为她把血献出去,而把我震开。现在,你又可以为了红叶打我?……那我究竟算什么?……我在我心中,究竟算的是什么?……我不如欧阳扬音,不如尹珉珉,甚至不如杨红叶!」

西尽愁无法说话,甚至连动都不能动一下,所以一直都是岳凌楼一个人的声音。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你会娶她?……即使我和她做过一次又怎样?她既然能有杨鹰,能有你,当然还能有其他男人!……为什么那个男人就一定是我?你怎么不怀疑其他人?你为什么就不去查红叶到底和什么人有过低贱勾当,而要跑到这里来盘查我?!」

西尽愁捂住头道:「不要再说了……」

但岳凌楼根本是充耳不闻,依旧喋喋不休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错的人都是我!无论发生什么事,在你心中,错的人永远都是我!……你去找红叶啊,你去问她究竟睡过几个男人!她肚子里的种究竟是谁的!也许她天生就是个□□,不过就是外表……」

只听『啪!』的一声,岳凌楼的话戛然而止。

西尽愁的右手终于落下,一记响亮的耳光掴到岳凌楼脸上。

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岳凌楼头晕目眩,身子斜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站稳。脑中空白一片,甚至忘了去揉左边胀痛的脸颊。但突然,只觉口中微甜,一张嘴竟吐出一口血来。

望着掌心那摊刺眼的猩红,岳凌楼竟笑了起来,「你终于还是打了……」

西尽愁收回了手,似是不敢相信刚才自己真的一个耳光掴了过去。他捏紧拳头,抑制住身体的颤抖,缓慢淡定地说道:「岳凌楼,是你说得太过分。什么叫□□?什么叫睡过几个男人?……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岳凌楼不反驳,也不生气,只是慢慢地重复着西尽愁话中最令他心痛的部分。这种镇定,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

所以岳凌楼想,也许西尽愁说的是对的吧?

所以自己才连反驳一下的想法都没有,就默默接受了。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对西尽愁妖娆地一笑,「你不用滚了,我滚……你一定忍我很久了吧?其实……我也忍你很久了……如果两个人都需要忍耐的话……不如,不再见面……西尽愁,我已经忍够你了,真的不想……再忍下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岳凌楼再也笑不出来,他哭了。

其实那并不完全是哭,只不过是泪水淌了下来,他的眼睛还是很要强,倔强地瞪着西尽愁。但却没想到,越是瞪得厉害,泪水就流得越快。

到最后,岳凌楼从西尽愁身边擦过,走了出去。

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门外回廊的一个角落里,无力地蹲下,背靠着墙壁,缩成一团,抱住痛得厉害的头。

他怕西尽愁追出来,所以才躲在这里。

但后来他发觉自己错了,因为西尽愁根本没有追出来。

一想到这个,岳凌楼就边哭边笑,他觉得自己很奇怪。一方面,他怕被西尽愁追到;但另一方面,他也怕西尽愁不追。

因为没有人在面前,所以眼泪流得更加放肆,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刚才,西尽愁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深深烙进心中。好像在一遍一遍地刮着自己的心脏,刮到淌血,刮到淌不出血。

——很痛,很痛,痛得非常彻底。

岳凌楼就一直蜷缩在那里,究竟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直到自己恢复平静,直到眼泪不再流出。然后,他才起身,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朝天市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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