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大片已经拆迁的废墟旁,屹立着一栋岌岌可危的房子,没了顶层,破败不堪,四面漏风,仿佛随时都要倒塌。楼下停着三轮车,二楼亮起了晃动的烛光,一大群鸡聚在一起黑压压一片,攻鼻的鸡粪味冲得呼吸困难。建一跳上断了一边的楼梯,踩着叠起的石头站了上去,再伸手拉我。

当我们摸黑走进二楼时,姓马的拿着电筒举着木棍走了过来,低沉沙哑的声音问道,“是谁?”

建一把我拉到身后,才对他说:“我们没有恶意。”

“你们不是街道办的,来这里干什么?”语气里带着谨慎和防范。

建一在我手臂上稍微按了一下,示意我别出声,才指了指楼下:“楼下的鸡是你养的吗?”

马文涛一步步走近,光线在我们身上照了一遍,仿佛是确认了什么,才说:“进来,坐下再说吧。”

屋里摆设倒很齐全,床、衣柜、电视柜、沙发、冰箱、电视,连鞋柜都有,可能是在拆迁楼里搬来的,都很老旧,我和建一坐到沙发上,他去倒了两杯水给我们。

建一颇有兴趣的问,“谢谢,这里养了不少走地鸡,都没喂饲料,我想全收购了,你开个价吧?”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到了我们对面,挂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们不是来买鸡的,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而且语气如此平静,见我们不语,他又接着说:“我以前好歹也干过几年保镖,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最近身边多了几根线盯着,是你们的人吧。”

建一舒展开眉宇,换上一副颇有深意的笑脸,“马先生果然快人快语,没错,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有些陈年旧事想请教一下,当然了,我们也不能让你白出力,听说你最近身体状况欠佳,我很想交马先生这个朋友,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请经管吩咐。”

马文涛听完建一的话,整个人变得深沉,锐利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探究,“李慧敏是你什么人?”

建一镇定自若的与他对视,说出的话带着绝对的肯定,“敌人!”

“敌人?哈......!好一个敌人!哈......”发黄的脸此时显得有些恍惚,眼神琢磨不透,充满阴暗和激动,一个人坐在那里笑了好久,直到几声咳嗽打断了笑声,“很好!我喜欢和这种人做交易。”

建一的脸换上了严肃的表情,目不转睛的直视他,“五年前那场车祸的真相。”马文涛脸色一变,多了一份防备,建一接着又说:“放心,我们不是易家的人,马文涛已经死了,我们也不打算让他再活过来,只是,当年所发生的全过程是我此行的目的。”

整个房子沉入了寂静,空气里丝丝剧烈摩擦的火花,他的眼里有着痛苦

不堪的挣扎,迷离不透,粗糙的手不由自主的抚摸自己的腹部,眼里的挣扎变得狂乱,射出深绝的憎恨,神情激动癫狂,“五十万,不,不,不够,要一百万,想要知道真相就准备好钱再来,只要现金,你也知道我现在最需要它,否则别想在我嘴里得到一个字。”

这样的他让我感到害怕,更让我不安的是仇恨背后的真像,建一伸手搂住我的腰,后背传来一片温暖,安慰着那片慌乱,“马先生,钱可以一分不少的给你,但是,你也要让我知道它到底值不值这个价。”

“好,既然敢卖也没想过要回头,我躲了她五年,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都是陈慧敏那个贱人一手造成的,她欺骗我,骗了我啊——!”愤怒的大吼,浑身凝聚着无法驱散的黑暗与悲伤,疯狂过后讥讽的说道:“人人都以为她是第三者,其实,太太才是第三者。”

他停下来直直的望着我,望得我浑身发毛,仿佛在我身上寻找什么,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脸,让人不寒而栗,“怎么!你们不信?哼!很可笑吧,别人都以为苏菲雅是个私生女,谁都想不到,她居然是易建业和那个贱人的亲生女儿,连苏菲雅自己都不知道,很狗血的剧情吧,哈......”

他的话像个炸弹,炸得面目全非,支离破碎,血液从头顶一下冲到了脚底,冰凉刺骨,天佑整个人弹了起来,激动的揪住他的衣领,“你说苏菲雅是她亲生的!”

“天佑,你先冷静。”建一赶紧上去分开他们。

姓马的整理了一下衣领,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似乎天佑的反应是他意料之中,“这可不是空口说白话,我手上可是有苏菲雅的出生证明,陈慧敏万万没想到当年我还留了一手,又有谁会想到呢?呵!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这样的话,无疑是判了天佑死刑,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建一不敢多做逗留,“马先生,你的要求我们会回去准备的,你也知道一百万并不是个小数目,也得给时间我们筹备一下,等筹够了钱,我们会联系你的。”

“不送了,不过,别让我等太久,想要买下它的人很多,我没什么耐性等。”这时的马文涛已经是十拿九稳了,他很肯定钱是要定了。

“告辞了。”搂住天佑颤抖的肩膀,快步离开。

......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要疯了,她们居然是亲生母女,那自己又算什么,辛天佑是什么东西!呵!建一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这个收获太出乎意外,措手不及之余是深深的心痛,她才这么小,却要承受这么多,上天对她太残忍了!车停在了河堤,两人躺在斜坡上仰望着黑夜,知道她会一夜无眠,干脆来这里,怎么吼、怎么叫、怎么发泄都不会有人打扰。

清凉的风没有带走一丝

烦闷,天佑的脑里好乱,好乱,上天真是太喜欢跟她开玩笑了,先是把失散多年的哲哥哥拉到身边,再把那个抛弃自己的女人扔到面前,如今又弄了个砍不断关系的,这个人还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纠葛,命运对我真是太厚道了!让她感激到发狂!终于知道什么是欲哭无泪,什么是命中注定的孽缘。

一百万对自己而言已经是全部积蓄,拍广告赚了一百一十五万,给了父母十五万,买了乐儿的礼物用光了所有兼职赚的钱,还剩下刚好一百万,这些钱原本不敢一下告诉爸妈怕他们承受不住,准备留五十万给他们养老,剩下的是用来留学的。现在不可能再问德尔追讨,第二季度的广告片酬还要等三个月才能收到,也不能再接受哲哥哥的恩惠,拿自己的现有去换取一个残忍的真相,疯了才会这么做。

见天佑长久沉默不语,担心的摸摸她柔顺的发,“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听说姓马的另一个肾开始衰竭了,拖不了多久,如果再找不到钱做黑市手术,他熬不过明年。”

“我没说要把消息买下来,对我而言整件事一点益处都没有,我可是只铁公鸡,你忘了?”她不想去救那个女人,更不会让建一这么做,欠下的钱可以慢慢还,欠下的人情她还不起。

“如果真是那样,你根本不会来,不用骗我,也不要骗你自己。”他知道她怎么想,如果当自己是朋友就不该那样。

“我,我那是......反正你不要背着我做任何事,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不想跟他道歉,反正绝对不能让他再插手,知道自己的话伤了他,软下语气祈求道:“建一,那个女人的事你不要插手,不是怕欠你的,而是我需要好好想想。”

“天佑,别太为难自己,很多事我们无法改变它,所以只能接受。”这一刻觉得很挫败,一向都自信只要坚持就能做到最好,现在他犹豫了,从遇到天佑开始,所做的一切就是希望她能够幸福,可是,她一直都很不幸。

“我知道。”因为有了他在身边支持,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坎,这样的朋友,是值得一生去珍惜的,所以更不希望他卷进去。

如果消息不是被建一发现,如果落到易家的对手上,可想而知,那个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一切的女人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失去一切的她还能那样趾高气扬的轻视自己吗?等待她的是法律制裁还是比监狱更可怕的东西?

马文涛不是傻瓜,之所以隐忍多年就是怕被灭口,如果找到一个大靠山能绊倒易家,他会毫不犹豫摊牌,可惜,一直没有遇到,所以他沉默了五年,老人家说‘死到临头的人没什么不敢做的’就是指现在的马文涛,如果不把他安抚好,疯狂的他不知会干出什么极端的事,到时危及的就不止一个易家,可能会是更多无辜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