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加班了两天,研发部的人吃不消了,撺掇封云给容风行打报告,要出去好好搓一顿。封云也想去喝两杯,还想拉容风行一起去,但被一句“我不喜欢喝啤酒”打发了。

“龟毛。”封云翻了个白眼,拿着容风行批的聚餐费美滋滋地走了。

总裁办公室的楼层高,对面几栋大厦的LED屏在夜晚总能把室内照得透亮。容风行经常不开灯,看着对面灯屏上不断变幻的内容映照在大理石地板上,权当工作后的放松。

这日公司里的人全都下班聚餐,容风行处理完了邮箱里的邮件,关了电脑也准备回家。

容倩的视频电话在这个时候打进来,屏幕上不上妆依旧美艳的女人正躺在家里阳台的躺椅上晒日光浴。她看到容风行脸上红红绿绿的一片灯光,惊讶道:“你在酒吧?”

“……准备下班回家了。”容风行远离了落地窗,拿上衣帽架上的外套一路往外走。

“你就天天把小沅一个人放家里是吧。”

“有阿姨哄着睡觉。”

容倩看着昏暗光线里弟弟冷淡的脸,噎了半天只叹出口气。她在阳光里翻看自己豆红的美甲,漫不经心地说:“我已经订了这周日的机票了,不晚点的话下午三点能到C市,记得来机场接我。“

“这么快?公司那边都处理好了?“容风行问。

“我巴不得赶紧远离那个晦气地方。”容倩露出厌恶的表情,“狗屁公司,老娘还稀罕那点违约金?”

容倩原先是法国一个知名品牌的珠宝设计师,并且已经为这个品牌工作好多年了,前段时间却突然说要跳槽回国内,但并没有告诉家里人其中的具体原因。

“为什么还要违约金?到底怎么了?”

容倩沉默了半晌,说:“那破公司把我的私稿给盗了,还标的另外一个设计师的署名,卖给Romance时装刊商用就算了,还瞒了我两个月。我跟老板提出辞职,他居然拿一开始签的试用期合同诈我,付盈利20%的违约金才能走。“

容风行皱眉,刚想说话时又被容倩打断:“算了,别说这个了。爸妈身体还好吗?你说我跟爸讲我辞职了,他会不会骂死我?”

容家这一代一个去搞人工智能,一个出国做设计,总之没有一个学农林,把容运良气得半死。容倩出国时也是跟家里大吵一架,一开始还憋着一股气不和家里联系,后来工作稳定了,容运良才没再说什么。

“都很好。”容风行想了想说,“爸他现在已经看得很开了。”

容倩没什么形象地大笑两声,又和容风行聊了几句,最后说了一句“记得把小沅也带来”就挂了电话。

周四的时候周航久违地收到容风行发来的一条信息。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是在跨年时那两句寡淡的祝福和回复。周航有清空聊天记录的习惯,但是容风行发来的信息他总是舍不得删。

【不要和他聊天:抱歉,周老师,容小沅这周日下午有点事,要把那天的补课换到周五晚上。】

周航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和容风行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了,他想靠近这个人,但好像总是事与愿违。

但他还是很快回复:好的,几点开始呢?

【不要和他聊天:六点开始可以吗?】

【不要和他聊天:如果没吃晚饭的话直接和小沅一起吃吧。】

【小船:那天您不在家吗?】

【不要和他聊天:不在。】

话题到这里终止了,周航退出微信,想先放着,等有话题了再发过去接上。过了一个小时他还记着这件事,话题还是没找着,只能认命地回复“好的“。

周五那天周航被何浩南硬拉着去食堂当陪笑,差点错过地铁。何浩南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学妹,聊得很投机,提出在学校食堂吃一顿晚饭当作面基。

学妹人不错,就是照骗,何浩南看过去的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一边和她尬聊一边在底下疯狂地给周航发微信求救。周航的社交技能就是0,帮不到什么,干脆当作没看到旁边的人发来的微信,三个人气氛诡异地吃完了一顿饭。

等三个人散伙了,何浩南才停止在微信上发疯,发来一个自鲨的表情包,说:以后再也不网恋了。

周航在地铁上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容家的别墅今天很安静,连一楼客厅的灯都没有开。给周航开门的是阿姨,担忧地对他说:“小沅这几天感冒了,估计没什么胃口,晚饭没吃多少就上楼了。我切了点水果,一会儿带上去你们俩一块吃吧。”

二楼的走廊也是一片昏暗,周航端着水果敲了敲容小沅房间的门:“小沅?你在里面吗?周老师来了。”

等了很久都没有人过来开门。

周航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拧开了门把手,“小沅,你没事吧?我进来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小马宝莉的书包被胡乱地丢在地上。周航环顾了一圈,在**看到了隆起的被子,走过去一看,容小沅包在棉被里,脸色潮红,呼吸急促。

“小沅?小沅?”周航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手掌的温度滚烫,是发烧了。

容小沅慢慢地睁开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老师…..我好热好难受……”

周航看她和平时大相径庭的虚弱模样心里也难受:“你等一会儿,我去叫阿姨上来。”

阿姨急匆匆地跟着周航上楼,拿了一支测温计一量,看着显示屏上的温度忧心道:“都烧到39.3了,要去医院挂急诊了,我去问问容先生。”

周航点点头,拿了一条用冷水浸湿的敷在容小沅额头上,坐在她身边说:“一会儿就去看医生,看完医生就好了。”

“老师,我想见妈妈…..”容小沅喃喃。

周航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生了病的小孩子总是想要父母陪在身边的,但容小沅的母亲还在国外,连打个电话都很麻烦。而且这时周航才发现容小沅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过她的爸爸是谁,想来夫妻应该已经不在一块。今天如果不是他刚好发现,容小沅可能就要这么不声不响地烧一个晚上。

“等小沅身体好了,妈妈就会来看你的。”周航不会哄小姑娘,只能这样骗她。但容小沅也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了,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嗯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这时阿姨拉开门进来:“我刚刚和先生通过电话了,他已经叫了私人医生过来,马上就到。”

“私人医生?”

“听说是容先生以前的同学,我也没怎么见过他。你先陪陪小沅,我下去给人开门。”

周航了然地点点头,呆在房间里等人来。

在他给容小沅换第三次毛巾时,阿姨带着那位私人医生走了进来。是一个年纪与容风行相仿的男性,白衬衫黑西裤,戴着一副平光眼镜,背了一个巨大的医用包。

男人看见周航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接着一言不发地给**的容小沅做检查。

容小沅被检查咽喉的金属片卡得干呕了一声,睁开眼看到头顶上的人脸,迷迷瞪瞪地喊:“罗叔叔……能不能不要挂盐水。”

罗宣明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冷硬地回答:“不行,挂了盐水才能好。”

周航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想居然还有比容风行还要冷淡的男人。

过了五分钟,罗宣明替容小沅调好点滴的速度,从医用包里翻出几盒药对一旁的人说:“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的发烧。盐水里的药只能消炎,退烧药还是要吃,现在吃一颗,半夜再吃一颗,烧退了就不用吃了。剩下的两袋盐水及时更换,挂好了让容风行拔针吧,他会。”

男人的语速很快,周航接过药愣愣地听着,转过头又把药给阿姨:“您替我把药给容先生吧。”

罗宣明出门的脚步顿了顿,回过头问:“你不是容风行的男朋友?”

周航一愣,不知道罗宣明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但还是尴尬地冲他笑笑:“不是,我只是来做家教的。”

罗宣明若有所思地看了面前的青年一眼,转头大步走了出去。

阿姨倒了一杯温水过来让容小沅吃了药,一边喂水一边问:“小航,你坐这里会不会太无聊了,不然让我守着小沅吧?一会儿容先生就回来了。”

“没事,阿姨,你忙你的吧,我守着就好。”周航说。

阿姨确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于是给周航又拿了一点小饼干上来就走了。

吃过药后容小沅睡得很沉,周航趴在床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也忍不住放轻了呼吸,坐得远了一点玩手机。

容风行在两分钟给他发来了一条语音。周航看了一眼**的容小沅,站起来走到窗边用听筒接听。

传来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点沙哑,周航有点措不及防,赶紧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小沅还好吗?”

周航打字过去:已经吃了药了,在挂盐水。

对面又发来一条语音,容风行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有酒杯碰撞的脆响传来。

“抱歉,我在参加一个很重要的酒会,短时间内赶不回来。麻烦你帮我多照看一会儿小沅,费用还是按时间算。”

为什么又要和钱扯上关系?周航心里有点生气,硬邦邦地回复:不用了,按照平常那样就行,帮个忙而已。

但是容风行很久都没有再发来消息,周航当这是聊天结束的意思,重新走回床边趴下,守着容小沅挂完了两袋盐水。

在挂第三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他在黑暗的房间里终于经不住瞌睡,朦朦胧胧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