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节后的第一周,人力资源部接到了一项重要的招聘任务:因考虑到集团市场总监George如今的工作强度已然不小,为了确保光纤通信项目相关的市场拓展及战略实施能够顺利有效,方讯通信科技公司将单独聘请一位市场总监。
由于此次招聘的职位非同一般,具体的任职要求确定后,不但Jenny开始紧锣密鼓地联络各方猎头,陈溪也在时刻关注。事关光纤项目日后的业务拓展,如有差池,势必会招来集团各方针对她们的压力。
而就在这个周五,方浩良将一份简历转发给了方浩儒、陈溪,以及方讯通信的总经理李明凯,说是自己朋友的兄弟,刚好也是在国际电信企业中从事相关的管理。陈溪打开邮件中的简历,见是个美国人,猜测待遇方面的叫价不会低,即便已有心理准备,看到对方的要求时还是吓了一跳:一个“总监”级别的职位,年薪要税后近两百万不说,还需要负担他的家眷在北京的高标准居住环境以及子女的教育!
不过这种外籍人员漫天要价的现象也不为少数,陈溪笑了笑,将简历关闭,打算先看看其他猎头公司那边的动静,倘若两周之内情况仍似大海捞针,或许这种稀缺人才确实是供不应求,到那时再来考虑方浩良推荐的这个人选也不迟。
情况还算乐观。第二个周一,北京这边的两家猎头公司便各自有一名候选人的资料送来。陈溪和Jenny看过之后,都认为其中一人的背景和资历与方讯的职位要求较为符合,于是反馈给猎头,要他们安排接下来的面试。
由于职位亟待尽快落实,陈溪第二天便亲自与候选人面谈,面谈的结果是令人满意的,待遇方面的要求也较为合理。于是她将候选人的简历也发给了方浩儒及李明凯,并明确了自己的推荐意向。
第三天,陈溪及Jenny被方浩儒召到总裁办公室去开会,议题听说是关于方讯市场总监的招聘,可是到会的并没有李明凯,却有方姜楚楚。
方浩儒等人到齐,先是让Jenny泛泛地介绍了近一周来这个职位的招人进度;接着,开口便问陈溪,为何没有安排美国那个Smith的面试,而只是推荐了北京的这个叫林墨的候选人。
陈溪很是意外,她未曾想到,这样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工作进程,居然也会被人盘问。
“Smith目前人在旧金山,请他过来一次,机票及酒店的花销将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所以我们肯定会优先考虑本地的人选。”
方浩儒还未回应,方姜楚楚却按捺不住抢了话题:“不会吧,Rosie?你真的因为想省这笔费用就拖着不见Smith?他有将近二十年的行业经验你们不考虑,而选择推荐一个十年行业背景都不到的人——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不是让人家笑话我们方氏太‘小家子气’?再说,就算不看他是Johnnie朋友的哥哥,人家也是在‘五百强’大公司做Marketing(泛指市场营销管理)很多年的,以人家的背景,愿不愿意来方氏,还不一定呢!你现在这样怠慢的态度,人家会怎么样想我们方氏,会给我们集团的形象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另外呢,大家做事情也应该公平一点嘛,我还有些不明白,你搁置了提前推荐给你们的人选,而只是面试、推荐了自己后来找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嘛?难道,这也是你们HR的‘战略规划’?”方姜楚楚觉得自己抓到了把柄,在方浩儒面前也是有恃无恐——既然是整个集团的总裁,谅他也不好在这种场合公然护着自己的太太。
陈溪听到“小家子气”一词,便知方姜楚楚是在含沙射影地攻击自己,再听其后面振振有词的针对,不难判断,这次开的又是个“找碴儿会”。而从Jenny刚才那番颇有些“导向”的汇报即能看出,事先向方姜楚楚报信的肯定就是她本人!
如果给在场的每个人做一个角色定义,那么这个会议中,方姜楚楚是“原告”;方浩儒是个被架上台的“法官”;陈溪自己无疑是“被告”;而Jenny肯定不会帮自己辩护,只是旁听席上的一个看客。她这个被告,又必须想办法实施自救……
“Amanda,这件事,根本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我们HR面临这个职位的招聘压力,能有你们的支持当然是件好事,不存在我刻意搁置的可能性。至于cost(成本),在公司里,钱不在于多少,只有‘该花’和‘不该花’的概念。在分析见Smith的这笔花销到底值不值得之前,咱们不妨先看回职场里的一种现象。”陈溪不等方姜楚楚有反应,马上接着陈述。
“我以前在南方工作的时候,接触了沿海的一些企业,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公司喜欢聘用外籍职员。同样级别的职位,在待遇上却有着三六九等:最高的是‘鬼佬’;其次是外籍华人;再接着呢,就是港澳台身份的;最低的一级,则为内地的员工。很多企业信奉‘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认为高薪聘请几名外籍工作人员,便是企业高端层次的象征,或者实力雄厚的标志。然而事实上,外籍职员的任用也存在很多问题。就我所接触过的企业,大部分外籍职员自恃过高,不了解本地职场内部与外部的环境,加之中西方的文化差异,在沟通及工作衔接上也存在这样、那样的误会与分歧。而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外国人,不论是实操水平还是工作责任心,反而不如本地的员工。他们不但要求高标准的offer,而且很强调自己的权益,动不动就要去度假,下班后绝不接工作电话,基本上不用对他们谈什么‘奉献’和‘投入’。更糟糕的是,个别人甚至不了解中国现今的国情发展,对本土员工抱有成见,自以为自己所代表的就是最先进的管理,到最后反而实施不下去,以失败告终——”
方浩儒不等陈溪继续说,突然开口纠正道:“Rosie,你所说的情况在前些年的确有,不过你当时工作的地点基本上都是在酒店服务行业。行业与行业的差别暂且不说,这几年来情况也有所改变。据我所知,很多驻华外企的待遇不会再过多关注国籍因素,只围绕职位本身来考量……当然我知道你说的现象仍然存在,但你也不能就凭此而对Smith抱有成见。”
“我希望你们不要误会,认为我是意有所指地暗示Smith就属于我说的那一类,其实我对他的认知,暂时还只是几页简历而已。但考虑到他也是外籍,并且之前并没有在中国的工作经历,我们对他确实也存在主观上的顾虑。我也曾听闻一些企业聘请外籍的失败例子,本以为花高薪把他们从以前的大公司请过来,就一定会带来丰厚的效益,但结果往往事与愿违。因为这些所谓的‘外籍精英’在之前的环境中,只是借用公司强大的背景在发挥,事事都依赖于花钱,他们的成绩往往是用公司的雄厚资金硬砸出来的。而一旦脱离了那种优越的土壤,他们其实根本不具备拓荒能力,只是会不切实际地将国外的那一套全盘复制,全然不理会国内商务环境的复杂性和特殊性。”
说到这里,陈溪又转向若有所思的方浩儒:“Michael,我不知道你之前是否遇到或者听说过类似的例子:有些做市场或营销的外籍管理人员在业务的推广上,惯于用僵化的手段,他们的大部分方案,前期的铺垫都是需要老板首先做足巨额的投入,例如市场培养的广告投放及公关费用等,还要高薪吸纳人才,组建一支强有力的团队,否则,便会无奈地告诉老板:他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其实这些做法本身没有错,但我们可以反过来想想,用钱来解决问题,谁都可以办到。如果非要高薪再请一些优秀的中国员工才能做好业务,那又是否有必要花双倍的钱聘任这个洋领导?而在市场方面投入大量资金扩大宣传效应,这种做法似乎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只要肯花钱,国内的管理人员同样可以做得很好。那么,这个高薪聘来的人物,即使不会因为文化差异而产生内耗,他本身是不是也会算一个人力资源上的冗余?而这笔不菲的人力成本,又到底花得值不值得?”
“Rosie,我怎么觉得,你这种说法,像是一种误导呢?”方姜楚楚再次见隙插嘴,“中国那么多大公司每年都会聘用很多的外籍或是港台职员,难道都是‘内耗’?都是‘冗余’?”
“Amanda,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请你不要曲解。综前所述,我刚才只是客观地反映在中国聘用外籍人员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并没有全盘否定的意思,况且就像哪里的人都有好有坏一样,国内的管理人员并非没有我所提到的那些弊病,而外籍职员也有非常professional、非常敬业的,但这种人的存在比例,以及聘用成本与产出值之间的比例,确实远远小于国内的管理人才。因此,不排除我们选择外籍,会存在‘高投入、低回报’的风险——这也是我决定将Smith暂时搁置,倾向于优先考虑本地人才的原因。”
方姜楚楚又想开口反驳,方浩儒突然干咳一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提醒她不要再跟自己抢话。
“Rosie,”方浩儒调整了一下坐姿道,“你刚才的理由,在我听来,基本上都属于是根据以往惯例、现象而做的假设性推断。你引用这些来分析我们此次聘用外籍的风险,我认为也无可厚非。不过回到我们现在的焦点问题,聘不聘外籍暂且放到一边,这个林墨和Smith之间,你有没有做过综合的比较?你现在优先举荐林墨,总归要有理由吧?”
他话音刚落,方姜楚楚扬起台湾“风味”的腔调又补了一句:“对啊!到底是什么理由嘛!就因为他是内地人?”
方浩儒轻微皱眉又看了一眼方姜楚楚,转而将冷峻的目光投向陈溪。
陈溪压了压心里的怒火,平静道:“我刚才已经说了,Smith尽管有二十年的相关经历,但他毕竟没有在中国工作过,他以往的工作地点基本上都是在西欧和北美的一些科技发达地区。而我们的市场总监,虽说重点是光纤项目在泰国、越南等国家的Marketing,但也要同时兼顾方讯所有产品及服务在中国区的推广策划。对此,Smith的规划管理能力是否真的没有短板,还存在一个问号。而林墨,虽然从事电信营销的职业经历短了一些,但他近八九年都是在这个领域的第一线摸爬滚打,由最基层的Sales(销售员)做起。通过第一次面试,我个人认为他的实战经验还是相当丰富的,并且,他曾被以前的公司派驻过印度及东南亚一带,因此对熟悉那个地区的市场环境应该具有一定优势。这就是我建议首先考虑他的理由。”她瞥了一眼方姜楚楚又道,“Smith那边,我也没有说肯定会放弃,具体还要等到了解林墨的情况之后,才能确定我们到底有没有必要支出那笔面试费用。有些事,因为怕别人笑话是‘小家子气’而万一成了‘冤大头’,岂不更丢人?”
方姜楚楚听罢瞪圆了眼睛刚要反驳,又被方浩儒拦住:“行了!都不要再争了。”
方浩儒靠回椅背冷冷地说道:“这件事今天就讨论到这里吧。Rosie,你可以联系猎头,让李明凯再见见那个林墨,不过跟林墨本人也打好招呼,由于这个职位在现阶段至关重要,因此我们也会比较谨慎,有可能还会再有一至两次的面谈,希望他能理解。至于Smith的面试,我会将他的简历转给Mrs.Fong,请她斟酌,看看有没有必要现在就安排面试或是再等一等。OK……今天就到这儿吧!”他想象得到,这个会若是继续开下去,陈溪还会据理力争,方姜楚楚也会接着胡搅蛮缠,而Jenny则是在旁看热闹……浪费多少时间也分不出个输赢对错。他现在根本没精力理会孰是孰非,只能先模糊不清地判个“平手”,免得家丑外扬。
陈溪见方浩儒只是让李明凯先面试林墨,而他自己不出面,显然是个回避的态度。而Smith的问题又被他推到了方于凤卿那里最终定夺,摆明是“两头不靠”的立场……她抿抿嘴没再说话,跟着Jenny一起出了他的办公室。
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她看着Jenny那虚伪的笑容暗自思忖:看来,这次的招聘又演变成了她与方浩良、方姜楚楚之间的势力抗衡,方于凤卿或许又会为他们坐镇。如果这样的“正义之战”都输了,自己便再无威信可言,接下来还会有Jenny等人围着她“四面楚歌”,在人力资源部里逼她“退位”,而那些关于战略规划的改革大策也将会遗为永远的笑柄……
自己的那个总裁夫君呢,现在又选择了袖手旁观……算了,也许他又有不得已的苦衷,算是“爱莫能助”吧!他只会在她失败之后报以温情爱抚,却别指望现在会助她一臂之力。对他而言,含糊表态,没有倾向,已然算作是对她的一种“帮衬”了。
陈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次,她不但又是孤军作战,而且如今的局面早已是破釜沉舟,她只能胜不能败,没有退路。
周五中午,方浩儒一个人坐在妙厨茶餐厅一张靠里的台子边。他已经点完菜,正靠着椅子翻看报纸。服务员刚刚将他为陈溪点的乳鸽炖盅送来,还没上菜。
不一会儿,陈溪便急急忙忙地跑来,坐下时一把扯走了方浩儒手中的报纸。
“老公!老公!我问你一件事——你还记得那个GB软件的销售总监张雄吗?”
“你慌什么?不能慢慢说吗,你问他干吗?”方浩儒看了她一眼,又拿过了报纸。
“他被GB调离大中华区了,你知不知道?”
“哼,那是对外的说辞,其实是被罢免了。给他半年的时间,自己离开——你还没说呢,怎么突然想起来问他的事儿了?”他边说,边继续翻报纸。
“这么说你都知道!”陈溪瞪大眼睛。
方浩儒转脸看着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唉,Edward,就是赵玉刚,前段时间被这个张雄挖到了GB准备做大区客户经理,offer什么都谈妥了,Edward也从御景辞职了,结果刚要到GB报到时,张雄居然被调离了!那边的HR说Edward的手续不符合程序,现在他等于是个‘黑户’!”
“你先喝汤吧!免得凉了。”方浩儒将汤匙塞给她,又淡然地喝了口茶,“他没有办理正式的入职手续,没签合同吗?”
陈溪把塞到她手里的汤匙又放下,接着道:“他还没来得及嘛!之前他连GB大中华区的VP都见过了,跟张雄也谈定了offer,而且张雄那边也发邮件正式确定了具体事宜,就等他从御景辞了职马上过去入职,谁知这个节骨眼儿上会出这种问题。现在Edward被他们的HRM给卡住了,并且也没人承认他收到的邮件以及他本人的存在。唉,他也是太大意了,没等HR确定就辞了职,弄得不上不下的……哎,你说,他是不是应该去找那个VP啊?因为之前那封关于他offer的邮件也CC给了VP。”
“没用。那个VP和张雄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一起被流放了。据说,扳倒他们两个的,就是GB的HR,说是查出来两人涉嫌经济舞弊行为。”
“啊!那……Edward现在可怎么办?他原定的offer不被承认,而且说他即使要当个普通的Sales,也必须得重新面试——这不是成心为难他嘛!”
“你有什么可打抱不平的?”方浩儒皱了皱眉看陈溪,“人家自己会解决的。你赶紧喝汤!”
“哎呀,你别打岔!刚才就是他给我打的电话——你快点帮他想想办法嘛!”陈溪急躁地开始推他的胳膊。
“没事儿吧你?!人家的事儿你少管!这根本不需要你来操心,他一个大男人,自己不会应付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当初不就是你介绍张雄给他认识的嘛!”
“你什么意思?我介绍他们认识,就有义务替他们收拾残局啊?他他妈一个男人,跑来用我老婆的交情借我的面子——像话吗?!不懂游戏规则,就彻底别玩儿。再说了,这事儿可不比他妹妹那时进方氏,我也没习惯去干涉别人公司的‘内政’。我警告你啊:别跟着瞎掺和!”
“你怎么还真的见死不救啊!Edward现在进退两难,如果GB的位子没戏了,也不可能再回御景了。哎——我记得你认识他们亚洲区最大的老板,你出面跟他打个招呼,解释一下,或许——”
“我说你别这么幼稚行吗?!”方浩儒已经听不下去,“这不是存心让我出丑吗!为了这种事情,我出面去说情……亏你也想得出来!赵玉刚自己需要这份工作,就自己去争取。人家HR也不是冲着他来的,自然会对他网开一面。人家不是也说了吗,可以重新安排面试——既然有能力,为什么还会怕一次小小的面试?利用这个机会让人家重新认可自己,与张雄等人撇清关系,未尝不是件好事儿。踏踏实实从底层做起又怎么了?GB的待遇又不差,而且只要他业绩做得好,升职的机会不是没有。”
“我不跟你废话,你到底帮不帮?”
“帮不了。”
“你冷血!”
“你胡闹!”
陈溪瞪着方浩儒,他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给,摆明了要袖手旁观,气得她将汤匙丢到台面上。“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刚起身要走,又被方浩儒抬手拽回到座位上。
“你这是干吗呀!为了一个外人,在这儿跟我闹……又不是我把张雄架空的。”方浩儒勉强耐着性子,又把自己的汤匙递给了陈溪,“行了,不说这些了,赶紧喝汤吧!梅姨告诉我,你起码得坚持补三个月,身体才能恢复得彻底。”
陈溪这下可来了劲,拒不接汤匙,抱臂靠在座位上,将头扭向一边噘着嘴不说话。
大庭广众之下,方浩儒也不便硬扳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样吧,我给他指一条明道,至于他能不能成功,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别到时候又赖回我啊……”
陈溪立即转回头看他,依然不说话,抿着嘴角掩藏窃窃的笑意。
“GB新接手的销售总监应该已经到位了,赵玉刚应该自己去找他谈一次。你告诉他,他手上的那份名单就是一张‘王牌’,相信新总监会感兴趣。这样,只要新总监出面,赵玉刚仍然有可能获得原来的offer——这可比我在外围说一箩筐好话管用得多。”
“名单,什么名单?”陈溪不解。
“你就这么说,他肯定明白。”
“那你怎么会知道他手上有这份名单?”
“这是男人之间的事儿,你就别打听了。现在可以喝汤了吧?”
她立即又换成蛮横的口吻:“不行!你得告诉我!”
“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打听这些有意义吗?”方浩儒见陈溪又要耍小性子,无奈道,“赵玉刚在御景掌握了一份非常重要的会员和团体客户名单,里面几乎都是各企业首脑人物的详细信息以及联络方式,其中大部分还是全球五百强以内的企业,余下一部分私营企业也都具有相当的实力。这份名单的含金量非常高,加上赵玉刚和其中一部分人至少有个面子上的交情。这种人脉资源,将会是他进入GB独一无二的优势。我如果是那儿的老板,一定会考虑用他的,估计GB的目标客户大部分都会在名单上,运用得当,应该有机会挖到不少大单。”
“你怎么会了解得这么清楚?”陈溪感到难以置信,吃惊地看着他。
方浩儒看了她一眼,幽幽一笑:“我都说过了,你知道这些也没用。这是我和赵玉刚之间的一次交易——他请我帮衬他的业绩,我答应帮忙,条件就是这份名单,当然他也没有让我失望。所以我觉得他自己应该有能力应付眼前的局面,你也是‘杞人忧天’。”
“你……你让Edward做你的间谍……”
“别说得那么难听好吗?你懂什么呀,我和御景又不存在行业竞争,赵玉刚也无非是借助职务之便。可以这样说——他和那些会员都有私交,名单是他根据自己手上的名片整理出来的,难道这也犯法?”
陈溪睁圆眼睛久久地看着方浩儒,心里清楚他的说法只是些对外混淆视听的理由。赵玉刚继杨帆之后一直在负责御景会员体系的运作,拿到详细的会员资料易如反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时候的确很天真,满以为丈夫是因为夫妻情分而热心帮她的好友集结人脉。搞了半天,原来是生意场上洞察敏锐的他在利用她这种友谊的便利,伺机抓取即得的利益……好在此时的陈溪已经可以理解这样的博弈游戏,吃惊的同时并没有真的生气。
方浩儒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笑:“瞧,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根本用不着知道这些。赵玉刚对此也非常接受,而且这么久了,他也没跟你提过这事儿,说明人家并不像你们这群女人,总爱感情用事。”
“这么说,你介绍张雄给他认识,也是因为他给了你名单?”
“呵呵,宝贝儿,你可真逗——我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小气鬼吗?咱们那次婚宴开始前,你把赵玉刚介绍给我,我跟他聊了一会儿,就引荐他给张雄了。你也不想想,那时候我和他刚刚认识,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我们怎么可能马上达成协议?那次只能算是个goodwill(表示亲善或友好的行为),之后他主动联系我,我才开口也请他帮忙。后来你知道的那几个我介绍给他入会的人,才能算是正式的互惠交易。至于张雄和赵玉刚后来又有什么交往,我不清楚,也不感兴趣。”
方浩儒说到这里,见陈溪的表情有所软化,便将汤匙又塞进她手中,接着道:“不过,你可别说我没提醒过啊——你得告诉赵玉刚,不管张雄之前对他有多器重,毕竟已经‘下课’了。如果张雄再跟他承诺什么,或是在他面前揭露GB的什么内幕,他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别站错了队。”
陈溪不耐烦地打了他一下:“你别总是故弄玄虚的,我都听不明白,说明白点!”
“说你笨还不服气……”方浩儒笑着摸了下她的头发,继续道,“张雄这个人我多少有点儿了解,能力虽强,但为人可不太地道,否则我早就把他挖过来了——哼,一条‘喂不熟的狗’。现在,他自己要离开GB了,肯定也不希望赵玉刚留下来帮新的总监冲出好业绩,这不等于‘替人做嫁衣’吗?所以,我估计他肯定会从中拆台。或许现在表面上看,因为是他把赵玉刚挖来的,两人还应该算是同盟,可他们的私人关系并没有好到那个份儿上,说明确点儿:赵玉刚现在真正的敌人,其实就是张雄。如果他能跟张雄尽快划清界限,找新的总监好好聊聊,HR那边那些所谓的阻力根本不在话下。”
“那——张雄现在也知道Edward手上的客户资源吗?”
“那是肯定的。你自己做HR,难道想不明白?一个根本没有同行业资历的人,一来就坐上‘大区客户经理’的位子,可能吗?即便赵玉刚在御景销售部的表现也算是一匹不多见的黑马,但要让我看,他的功力还没有达到令所有人都信服的程度,倘若张雄事先不知道他手上的那些资源,不以此为理由帮他在GB上层活动,赵玉刚绝不可能得到这个offer。估计以他在御景的底薪,进这种软件公司找个普通的Sales当当,他也不吃亏。”
“你觉得,让他找新的销售总监……这个办法真的行得通吗?”陈溪眨眨眼睛,有些迟疑。
“嘿,我可没承诺过‘如假包赔’啊!你让他自己考虑清楚。不过老实说,我觉得你告诉他这些也是多余,赵玉刚自己手上捏着这张王牌,明白它的价值,应该知道怎么出牌。他如果连这个关口该如何自保都不懂,将来还怎么混哪?你最多提醒他一下,提防着点儿张雄,别的废话就不用多说了。”言罢,方浩儒伸手摸了摸陈溪的脸,“怎么样?老婆大人,满意了吗?现在可以喝汤了吧?”
陈溪眨了下眼睛,就势将脸枕在他的手掌上,又把汤匙举到他面前,扬起下巴小声说道:“喂我!”
他立即瞪她:“你给我留点儿面子好不好?!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我不管……”她依然赖在他掌上,噘起了嘴,“就一口嘛……”说着又扬了扬手中的汤匙。
方浩儒暗暗叹了口气,快速扫了一眼四周,轻轻抽回托着她脸的手又恶狠狠地夺下了汤匙,舀了一匙汤,发觉汤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冒着热气,于是自己先尝了尝,放下汤匙又瞪了陈溪一眼。“得了,你也别喝了——汤都凉了!”正好服务员过来上菜,他便吩咐再上一份热的炖盅。
“不会吧?这么快就凉了?”陈溪不信,自己拿起汤匙喝了一口,“不算凉嘛,只是不热了而已,这么好的汤,不喝多可惜啊!”她又舀了一匙。
“嘿!嘿!得了,这汤我喝行了吧?”方浩儒赶紧把汤匙连汤盅一并抢了过去,“你等一会儿喝热的。”
“那不是还要等嘛!”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我现在就想喝……我饿了……”
“那就先吃菜吧……被你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