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我费力地编制出了第一个竹篮,“瞧,这竹篮能卖个一文钱吧?”
小瑚从成堆的竹筐里抬头,“卖是卖不了,却能……”
“却能如何?”
“买一个‘切’!”
小珊望着那竹篮咯咯咯地笑了半天,“省姐姐,你纵使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你每日看我们编竹篮怎么着也该学会了呀。”
我的脑袋灵光一闪,“姐姐请你们吃猪肉可好?”
兄妹俩同时抬头露出两张惊喜期盼的脸,“这是真的吗?”
我用力点头,“首先我得需要一套笔墨纸砚,其次我需要你们在旁边卖力吆喝‘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停!”小瑚失望地摇了摇头,“省姐姐的这些要求我一个也无法帮你实现。”
“那便继续吃窝头吧……”
话虽如此,我却默默地为自己树立了一个小目标:在最短的时间内为他们挣下一盘红烧肉!
然,那天夜里我却梦到了不一样的红烧肉。
沙场上,林阁主身骑战马,轻笑间将无数头颅斩于脚下。
她用长枪的尖刺高高挑起一具无头之身,笑得恣意、灿烂,“这个长得最是结实,应是肥瘦相间的好肉,带回去给弟兄们做一盘红烧肉正正合适!”
转眼间一盘红烧肉已出现于桌面。
林阁主率先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她每咀嚼一下,便有一串鲜血自嘴角里淌出。
我看不清她的五官,只看得到那血淋淋的嘴,一张一合间是巨大的黑洞,好似要将一切都吞噬进去。
我是尖叫着离开梦境的。
珊瑚兄妹睁着亮晶晶的眼,关切地问我:“省姐姐,你可是做噩梦了?”
我按捺住急剧的心跳,大口喘息着。
好像是梦,却又不甚像梦……
翌日,我一边编制竹篮,一边回忆着梦中情景,肠胃里阵阵难受。
我以商量的口吻同那俩兄妹说:“姐姐帮你们实现其它美食的心愿可好?譬如炒土豆,炖白菜?”
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最大的心愿是红烧肉!”
我的肠胃一阵**,猛地冲出房间昏天暗地地吐了一场。
我想我必须尽快走出那个梦境所带来的阴影,生活还要继续,我不能让一些虚有若无之事扰了我的心智。
因为这两个孩童,我又开始为明天做计划了。
我从卖字画想到卖苦力,最后觉得还是卖可怜来钱比较快。只是一想到要跪在街头对每一个路人扮起眼泪汪汪,便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我又从开饭铺想到了开武馆,最后因身无分文的残酷现实,不得不主动将该计划夭折了。
该如何挣这第一盘红烧肉呢?我冥思苦想……
小瑚眨巴着眼睛,“省姐姐,我何时才能吃到红烧肉呢?”
我笑着逗他,“若是以你为注,我定能赢来好多银子,到时再把你赎回来,一起过上红烧肉自由的生活如何?”
小珊问:“省姐姐,什么是红烧肉自由?”
“就是每顿上两盘红烧肉,吃一盘倒一盘,然后再续上两盘新出锅的,如此,无限重复……”
小瑚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我觉得可行!”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姐姐怎么可能拿你做注,逗你的啦!”
两兄妹的眼神瞬间黯淡,各自默默回到编竹筐的位置。
我的眼睛一酸,右手无意识地抚上发髻。
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发簪,再放于手心仔细地摩挲上千遍万遍,“对不起,我不得不暂时舍弃你……”
小镇,赌场。
我的第一世曾出没于各种乌烟瘴气之所,它们总是藏污纳垢、暗涌杀气,其中尤以赌场的戾气、污气最重。
赌场小厮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姑娘这是?”
隔着幕离,我望他一眼,幽幽说道:“让你们老板前来见我!”
几个小厮互相递了个眼神,悄声嘀咕:“莫不是来砸场的?”
我暗自冷笑,砸场我亦是在行的!
不一会儿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缓缓踱步而至,再一次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姑娘来找人?”
“本姑娘是来找钱的,”我绕过他的身子兀自往前一步,“贵客来临,老板理应出门恭迎不是吗?带路吧!”
老板使了个颜色,几人围上前来便要动手。
我轻笑一声,“老板紧张什么?我真得只是来找钱的。”
递上手中发簪,我问:“这个注够不够?”
老板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认得它,传说中的一世长安,价值连城啊!”
“用我这无价之宝赌你这整个场地可好?”
一个小厮将手指掰得咯咯作响,“果然是来砸场的!”
老板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他大手一挥,“今日贵客降临,本场清场,暂不营业。”
不一会儿,整个赌场安静了下来。
“姑娘,里边请!”
我的发簪和赌场的地契一起置于桌子中央,我深深地望了它一眼,“等我,只需一刻。”
一局定输赢,我完全有这个能力。我的第一世虽然不是开赌场的,却深谙其中的门道。
我环视四周,默默地记下一个数字“五十”,与我预估的出入不大。
这个赌场规模不算太大,五十个打手已是高配。对付这五十个,完全在我的体力掌控之中。
开注瞬间,众人脸色一变。
我很淡定地起身,“承让!”
“姑娘且慢!”
“哦?”
“我看姑娘这副手脚都生得极美,若是砍下来拍卖,定是值不少银子。”
我佯装紧张,“老板何意?”
“自然是想跟姑娘谈一桩买卖,姑娘若想完完整整地走出这门去,那便乖乖留下发簪。当然,你这发簪我不会白拿,十两银子可够?”
我笑了起来,“我也想跟老板谈一桩买卖,老板若想完完整整地活着,那便乖乖交出发簪和地契。当然,老板不遵守规则在先,我定不会白白饶了你,一坛鲜血可够?”
话音刚落,数十个人已迫不及待地一拥而上。
他们想得是速战速决,正正合了我意!
一个,两个……我数着倒下的人数,最后望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老板,“一坛鲜血够不够你记上一段时日?”
那张肥嘟嘟的脸上闪过惊恐之色,“够,够,够了!敢问女侠大名?”
“就叫我长安女侠吧!”
我环视四周,兀自去柜上取出数十两银子,“赌场仍交于你管理,你所有的属下皆可继续留用。赌场收益三七分,你七,我三,我每月末过来收账。这五十两银子记在我本月账上。”
交代完一切,我转身走出赌场。
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冬日暖阳,风刚刚好。
大街上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在人群之中穿梭着,他们的神色一致的凄苦与苍凉。
我听着人们的议论声,脚步渐渐沉重。
“君王攻下南国后大开杀戮,是以有大量流民涌入,你看这些人皆是连行数日才来到了柳镇。”
“这岐国君王向来暴戾恣睢,灭了人家的国,还要杀尽手无寸铁的百姓,简直堪比魔鬼!”
“恶人自有天收!听说岐国历代君王皆活不过二十五岁!”
我依稀记得苏言尘今年应是二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