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母亲正好出来找她,她和妈妈一起回了病房。刘馨和边勇炎跟在身后,刘馨长叹一声,这么小的生命,就要承受这样的痛苦,谁看了不唏嘘。
“这个小女孩叫淼淼,急性白血病。她妈妈现在已经怀孕了,如果幸运的话,她能等到弟弟妹妹的脐带血,这样就能救她了。”
“我母亲生病的时候我才三岁,对她我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好像是躺在**要人照顾,父亲生病的时候我六岁,已经有了记忆。那些年,奶奶一直照顾父亲,我也给父亲喂过饭。但是当我看到这么小的生命要受折磨时,依然难受得不行。
我从小立志当医生,就是想让病人少受病痛折磨,真当了医生才知道,原来感冒都是不治之症,一个小小的阑尾手术都有百分之六十的失败率。”
父母双亡,刘馨的生活肯定不容易,联想到刘馨只吃馒头咸菜,他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他安慰刘馨:“医者不自医,我们连自己生病都没办法,医生也是普通人呢,不是神仙。”
看望了淼淼,他们又去看了另一个年龄大的患者,是一个八十多岁的爷爷,有多年的慢性病史,现在因为糖尿病的并发症引发昏迷,如今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边勇炎的工作是尽量减少病人的痛苦,可是对于这样的病人,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是痛苦的。医生作为一个第三视角想的明白,家属不可能有医生这么冷静。他们不想失去自己的亲人,还在恳求医生救治。
爷爷躺在**,鼻孔插着氧气管,呼吸都微弱了,看起来随时都能离开人世。他闭着眼,全身都没力气动,生活完全没办法自理。
老人一共有四个还在,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和儿子轮流伺候,大家都熬得无精打采。
“老人的情况怎么样了?”边勇炎问道。
男人一边给父亲擦着身体,一边不耐烦地说:“你不都已经看到了吗?还是那样呗。”
父亲生病,儿子伤心,说话语气不善都可以理解。边勇炎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他计较,“其实你们在这里拖着时间是没有意义的,老人已经听不到,说不出了。嗅觉也没有了,只不过靠着仪器活着而已。”
当一个人没有了感官,活着就没有了意义。
“这话你和我说有什么用,我想在这里靠着么。你和我姐说啊,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孝顺而已。爸现在得多疼啊,医生说不能再打针了,爸的身体根本没办法吸收任何药物了。这么靠着,就是无限放大爸的痛苦。我姐她们不同意,说我怕花钱,说我怕辛苦。我是那样的人吗?爸最疼我了,我能不心疼爸么。吧这样我心里多难受,谁能明白。”
一个中年男人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无助的像个小孩子。
刘馨想要上前去劝几句,边勇炎拉着她走了。劝也没有用,这个命题无解,父亲要离世了,你说什么话都无济于事。
在肿瘤科和重症监护室走了一圈,刘馨心情压抑,在死亡面前什么事都是小事,只要自己能够好好地活着,安稳地陪伴奶奶走过人生最后的一个阶段比什么都重要。
“吃饭么?”已经六点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边勇炎感觉饿了,看着刘馨问出了口。
看了那么多濒死的病人,刘馨哪有心情吃饭:“我不饿,先回学校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饭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再聊聊工作上的事,医生是一个极其特殊的职业,以后你要经常面对这样的事,难道医院每去世一个病人,医生都要饿上一顿么,病人还没治好,医生先饿死了。”
“天气热,我没胃口。”刘馨又找了一个借口。
“热不热也要吃饭,生活在吐鲁番的人怎么办。赶紧去吃饭,我带你去吃最好的卤肉饭。”边勇炎可不给刘馨拒绝的机会,拉着人就走。
吃这家卤肉饭的人很多,又正是饭口,边勇炎只能打包了卤肉饭来到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吃。刘馨要把钱给边勇炎,被边勇炎狠狠地嫌弃了。
“所有人都觉得当医生的应该救人,可有的时候我们也劝家属放弃,这是不是很矛盾。”
刘馨反问:“你劝过么?”
“嗯,还被人打了一顿。”
“怪不得我们科室的人都练肌肉,看来真的是担心被揍。”刘馨小声嘀咕着。
边勇炎的耳朵好用,巧好听到了这一切。
“就像是今天下午遇到的那个爷爷,我爸要是遇到了这样的情况,我肯定不会让他在医院了耗费时光。让他尽早脱离痛苦,才是真的对他好。”
“可是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我们没办法为每一个病人做决定。要是我父亲还活着,我肯定会费劲心力就他,而不是放弃,因为我太需要亲人了。”刘馨勉强吃了一口饭,胃口不好,真的不想吃东西。
她想到了父亲的弥留之际,他不放心自己和奶奶,拉着奶奶的手不松开。家里已经没钱了,亲戚也不肯借给他们了,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但凡有点办法,父亲都不会走得那么遗憾。
女儿这么小,母亲又上了年纪,一老一小该怎么活。一想到这些刘馨更难受了,边勇炎生活在一个比较开放的家庭里。
母亲和父亲离婚了,但是他们对边勇炎很好,该给的一样不少。他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爷爷奶奶是退役的篮球教练,和歌剧团的演员,
能够给他富裕的生活,还有丰富的业余生活。因为他的精神世界富足,所以做这个职业这么长时间了,边勇炎依旧该吃吃该睡睡。
“你这么说也对,你快吃啊,怎么不吃啊,是不是不喜欢吃。”
“边医生,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
“你是一个医生,你怎么还能问出这样的话来。不过这个问题我真的想过,我记得一个哲学家说过人死了一定会上天堂,因为人间即地狱。”
“他说的可真好,要是真的就好了。”
“不要这么伤感,这个世界还是温柔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归处。”
刘馨笑了一下没说话,不幸中的万幸是,刘馨读了这么多的书,走了这么远的路,她依然坚强,依然有力气拼命地想要活的更好。
不能浪费已经刻进了刘馨的骨子里,就算是没胃口,她也要吃完卤肉饭。边勇炎的家住在老城区,他和刘馨一起坐地铁,可是方向完全不同。
当江川知道刘馨没有来急诊室时,气得在办公室打转,他到处找主任,可是主任故意躲着不见他。
办公室里的人都躲着这个“小魔王”,他温柔的时候是真的温柔,要是脾气来了,十头牛都拉不住。
赵恩熙偏偏往枪口上撞,拿着一个表格找江川签字,“江医生,你听说了吗?昨天刘馨在会议室等了好久都没人去找她,所有科室都嫌弃她,她怎么混得这么惨。”
江川签了字,抬头冷漠地看着赵恩熙:“我说没说过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别人怎么样用得着你管,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认识好几年,江川还是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赵恩熙的脸涨得通红,周围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她喜欢江川谁都知道,江川对她没意思,大家也都看得出来。别人拒绝过了,还这么巴巴地往前凑,这不是找人烦么。
以前赵恩熙就问过江川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当时江川就说了肯定不是你这样的,这就是很明显地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