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曦宸伏在小屋的书案上,一动不动,整整一夜。屋内的柴火早就已经燃尽。他的浑身冰冷得没有一丝的温度。就这样看着屋内的一切一切,不知不觉过了一夜。
这里他是第一次来,可是却丝毫没有陌生的感觉。因为,这是云儿从小生长的地方。而竟然与他小时候呆过的地方是如此的相象。
他几乎能想象的到,云容孩童时,梳着双髻,蹲在火灶前,替大人添柴的样子。他几乎能看到,她每日里清粥小菜的贫寒生活。他几乎能看到,每年的冬夜,她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被子里取暖的样子。
这里真冷,而她一向都是怕冷的。如果从小的时候,他便认识她该有多好。那时他虽然同她一样贫苦,可是若是她饿了,他一定会把自己的一碗粥分给她半碗,另一半留给自己的娘亲。
若是看到别人欺负他,自己一定会把她护在自己的身下。若是,她发烧生病没有人照顾,他一定会守在她的身旁。和她一起念书,识字,一起长大,一起体验这人间的酸甜苦辣。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她。
可是现在,他拥有了全天下,却什么也无法给她。
她不在了,他也如同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他的眼泪落在了桌面上,仿佛是一颗千年前,早已凝成的琥珀。
“太子殿下!”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子墨赶至他的身旁,并未施礼,只是气喘吁吁的急着说道:“刚才八百里急报,来人说,楚陌尘亲点精兵十万,一路攻向京都。”
苍穹入墨,无边无际。樊郡的城门之前,火光冲天,喊杀声连绵一片,随着熊熊的烈焰,直捣天际。楚陌尘于数丈之外睨视着眼前的一切。艳丽的姿容之上,散发出嗜血的光芒。这一刻他没有想到会来得这样的快。
白梓轩死去,白曦宸丢失了魂魄,光惠帝重病缠身,形如枯槁。这天下,似乎又离他的手边更近了一步。
可是,他此刻为何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痛快?看着眼前的杀戮,嘶吼,除了复仇的快感外,更有一种莫名的情愫,萦绕在他的心房,久久的挥之不去。
他渴望一种内心的安宁。
安宁?他突然被自己想到的这两个字,吓了一跳。于他而言,安宁这两个字,根本就是奢望,更是束缚。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好像曾经体验过,只是太远太模糊,让他无法想起是在哪里,又是同何人在一起的感觉。他现在只想报复,似乎之前直捣京都,夺去皇位的计划,不能完全平息他心底的疯狂。
他只觉得那样远远不够,远远不够……他的心中有一股情愫无处宣泄,这种感觉很不好,很难受。
“来人呀!”楚陌尘大喝一声,早有人翻身下马,跪在了他的面前。
“传话给白曦宸,就说我,在樊郡摆下迷天阵,他若有胆量,就让他亲自领兵,前来破阵。
“得令!”
楚陌尘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嘴角浮上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
……
天际隐约泛白,一缕晨曦破空而出,天色已经亮了。
“夫君,他怎么样?”半个时辰前,白梓轩的痛苦,已经逐渐随着那圆月的逝去,慢慢得到了缓解。经过一夜的折磨,他已经沉沉的睡去。慕容青痕,收回了搭在他腕间的手指,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夫人,不禁赞叹道:“这个年青人,毅力非非凡,着实令人钦佩。就凭这一点,为夫也一定要救他。”
紫姨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满面娇嗔:“夫君这些年越发糊涂了,这毒岂是你想解就能解的,莫非夫君已经有了解毒之法?”
慕容青痕,面露难色,叹气道:“这反噬之痛我虽无力,但是他的身体,我倒是有些方法能让他尽快好起来。”
云容立刻激动起来:“慕容先生是说,阿琪的身体,可以慢慢复原吗?”
慕容青痕笑着点点头道:“除了这反噬之痛,他的身体,武功,都可恢复,从此之后,可不再是废人。”
白梓轩醒后,云容喂他吃了点粳米粥,又把方才慕容夫妇的话,告诉了他。
“阿琪哥,你马上就能够好起来了,老天爷真是待我不薄!”云容坐在矮椅上,仰面笑看她,一张小脸泛起了久违的红润光泽。白梓轩轻咳了几声,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微微一笑。
他说:“云儿,扶我去外面看看!”
“阿琪哥,我们要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呢,你现在身体虚弱得很,等你好些,我再和你去好不好?”
当她扶着白梓轩来到了屋外时,不禁两人同时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住。桃林的尽头,一轮旭日缓缓的升起,丝丝缕缕的金光,霞雾蒸腾,让所有的一切都飘渺起来,耀眼得如同置身于九霄仙境一般。
云容绽开了笑靥,眸光中映着朝霞,熠熠生辉,明亮动人。白梓轩伸手抚摸她的面颊,轻声的问她:“很喜欢这里?”
“嗯!”云容看着眼前的桃林,花海,清泉,朝日,重重的点了点头。她感觉他从身后,把自己拥进了他宽阔的怀抱中,几乎是在身体接触的那一刹那,两个人都同时轻颤了一下。云容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当然还有自己的,她侧过脸,看着他的双眸:“阿琪哥,你喜欢这里吗?”她亮晶晶的的双眸倒影着一片霞光花海。神情灵动,满怀期待。
白梓轩抬头看了看天际,这里真的很美,书中所描绘的世外桃园,人间仙境,想必就是这里的样子。执自己一生最爱女子的手,在这里终老一生。
一生一世,再不分离。
他也应该是喜欢这里的,只是……
他微微的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下掩盖了眼中的流光交错。沉思过后,他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的说出这两个字,“喜欢!”
“阿琪哥!”云容抓住他的衣袖,绽开了甜甜的微笑。
“我做了些茶点,一起来尝尝吧!”是紫姨的声音。
紫姨引着他们向前走去,大约半注香的功夫,前方来到一座竹亭处。
这里,四面临水,由一座木桥与外界相连。四周拢起一层淡淡的水汽,仿佛有白云围绕在脚下。慕容青痕已经端坐在了桌边。一张木桌,上面摆着瓜果点心,另有一壶香茶,四只杯盏。
“快来吧!”似乎从见到紫姨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脸上就一直挂着微笑,那种幸福是由心向外,没有一丝的做作与伪装,以至于能把她的幸福,传递给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紫姨细心的讲着谷中的各色美景,以及他们在谷中所发现的一些事情。很快云容便陶醉在他们的话语之中。可是当云容用余光看向白梓轩的时候,却发现他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对面的慕容青痕。
云容感到他那眼神好像不是第一次见过慕容青痕一般,只是他的目光隐藏得很深,若不是了解他的人,根本不会看出睨端。
时间过得很快,白梓轩的面上渐渐的露出了疲色,云容担心他的身体,便向慕容夫妇告辞,先讲白梓轩送回了房内,然后再回到厨房,帮着紫姨收拾。紫姨已经在准备晚间的饭菜,云容便用清水把方才用过的碟子和茶碗洗过,收好。紫姨一边和着面,一边笑着问道:“云儿,看起来有心事?”
云容手中的动作一滞,轻轻叹气道:“心有点乱,只盼着能像紫姨一样,能在这谷中安静幸福的生活。”
她骗不了自己,她此刻只要是一想到谷外这两个字,心中依旧就会波涛涌起,无法平静。
“很羡慕你能和慕容先生,平静幸福的生活了数十載,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
“我的夫君却是这天下间极好的男儿,他重情重义,既是我的爱人,更是我的良师益友。能和他在一起,我确实是要感谢上苍带我不薄。虽然,我并非是他第一个爱上的女子。”紫姨的眼中并没有一丝的忧伤,仍就是满满的幸福与释然。
云容却有些愣住了,突然非常想知道他们夫妇曾经的一些故事。她的神情自然被紫姨看破,嘴角的笑意更重:“改日,我带你去看看我夫君曾经一心念着的那位女子。”之后又听到她一阵爽朗的笑声。
一晃,云容与白梓轩在谷中已经住了一月有余。慕容青痕,几乎每天都要来为白梓轩施针,再加上他精心为白梓轩配制的丸药,渐渐的,他的身体也有所好转。在他体力允许之下,云容便和他一起在谷中散步,遍赏谷中的美景。
这一晚月色正好,丝绸一般抚泻一地。云容坐在白梓轩的身侧,他们的面前是一片花海。
“阿琪哥,你给我唱一首歌好不好……”
白梓轩看着她粉盈盈的小嘴,一张一合,引得他再也移不开目光。她的话,引得他失笑,却并未作声。
云容不依不饶道:“我以为我的阿琪哥什么都会,原来竟是不会唱歌的。”
“我若会唱,你将如何谢我?”他把她的头倚在自己的肩膀上,拂水青柳般的双眸间有月亮般浅浅的光辉一圈一圈**漾开来: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他的声音清朗有力,像有魔力一般,令人陶醉其中,云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朦胧起来。他的一只手,触到她的脸上,不容她躲过,用指腹一寸一寸感觉着她的美好。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心口起伏之间,纤细曼妙的娇躯,越发显得极致玲珑。
白梓轩深深的看着她,梦中无数次梦到这一刻,她又是这样触手可及,一伸手,一低头,她就完全属于他。他再也不允许她从他的身边消失,这一生,她只属于他一个人。她的脸上潮红一片而他的手却丝毫不让她偏离出他的视线,他让她看着他。
,他轻启皓齿将她的惊呼封缄入喉。她微微张开的唇还未来得及闭上,他的舌尖便这样毫无预兆地蹿了进来,与她的唇舌相互纠缠。白梓轩心跳如水般化开,竟如酣饮醇酒般醺醺欲醉。他的手握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把她紧紧的嵌入他的怀中,他的吻慢慢向下,忽浅忽深,吻上她每一寸肌肤。
云容有一种想逃的冲动,正要避开时,他的唇又一次覆上了她的。她的头连连的将头后仰,却被他固定住了后脑,丝毫也无处躲闪。温湿的唇在她的唇齿间辗转反复的深入缠绵。
曾经她无数次在他的臂弯中娇喘连连,直到被他吻得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力气,最终只能把头伏在他的怀抱之中,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腰。青丝微乱惹人怜爱的样子,每每让他心动不已。
让他觉得自己就是她的一切,是她所有的依靠。这种感觉让他痴迷。只想着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一刻也不要和她分离。
可是,后来她失忆了,忘记了他们曾经所有的一切。当他看到白曦宸和她在月下拥吻的那一刻,他的心仿佛龟裂成无数的碎片。他几乎就要冲上前去,拔剑将白曦宸碎尸万段。
可是那时,他不能,他只能隐忍。
她对着白曦宸深情甜美的微笑,刻在他的眼中,如梦魇般久久的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几乎要把他折磨得疯掉了。
白曦宸也这般深情的吻过她,也这般品尝过她的美好。他的心一阵抽痛,他加深了这个吻,夺去她口中所有的空气,环抱着她的手臂也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随着他的力量,他与她一起滚落在漫天的花海之中。
云容在他炙热的吻中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力气。此刻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忘记了从前,只有不到一年记忆的云容了。
这样的吻似乎曾经也有过,可是这一次却很是不同。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夜晚,她被常喜从天牢中带出,他在东宫的太子书房内,狠狠吻住自己的那一刻。
那时,他的双唇是冰冷的,那样的吻只让人感到绝望。他让她在那里等他,可是她。等来的,却是他因为自己被人用长剑狠狠的刺透了胸膛。她只感到一阵心疼,一只手,不自觉的抚上了他的伤口处。隔着衣衫,她知道,那里面依然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她的小手摩挲在他心口的那一刻,他浑身一震。有一种欲望似乎正要呼之欲出,几乎冲破血脉。他停止了这个漫长的吻,他看着自己身下的小小人儿,她的脸上被染上了一层霞光的颜色。她微微的垂着头,只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了几着。露出了颈间一段白皙的肌肤。
他轻轻的解开了她颈间的衣扣,随着他指尖缓缓的移动,她的衣衫褪到了腰际,完美如玉般的身体展现在他的眼前。右臂上纤巧的红痣,在霞光之下,格外醒目。
如遭雷击一般,他眼底满是炙热的火焰。
“云儿!”他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下,含住了她的耳唇,她只感觉心底一阵异样的感觉,酥酥麻麻的,他的唇沿着她的脖颈慢慢向下。
白梓轩感觉到她身体的小人在不住的颤抖,她的心房像有战鼓在擂动。紧张得想要逃离。
“阿琪哥!”云容的声音从自己的口中飘出,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
……
与此同时,樊郡,太子大营。
白曦宸只觉得心口一闷,似有一阵巨痛传来,涌向四肢百骸,连额头都布满了汗珠。
史玉端着自己亲手做的米粥,来至太子的大帐前,刚巧看到了这一幕。围攻樊郡已经有十几日了。楚陌尘在城门之前摆下了奇阵,连续多日,白曦宸与众人日夜商讨破阵之法,可是每日依旧伤亡无数。凡是入阵的将士,几乎都是命丧于内。为了避免更多的伤亡,白曦宸下令停战三日,可是如今刚刚第二天,那楚陌尘便亲自带兵出城叫阵。一时间锣鼓震天,喊笑声不觉于耳,以至于太子大营内,将士士气低迷,所有人脸上皆是一片阴霾。
白曦宸自从来到樊郡,几乎便是不眠不休,为了战事日夜操劳。虽然众人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忧虑之色,仍旧是每日里一副自信昂扬的神情,但是史玉知道,他内心是极为不平静的。
不仅是因为战事,更多的恐怕还是因为一月前飞霞山上发生的那件事。无人敢提那日发生的事情,他也未曾和任何人在提起半个字。可是他心里面的痛苦,又怎么能瞒过她呢?
他虽然不爱她,可是她是懂他的。
看着他此时的样子,突然觉得什么荣华富贵,母仪天下都已经不再重要,只要能让他快乐起来,她觉得一切都淡了。甚至于她想让那个女人不要死,就那样陪在他的身边。
他可能永远不会发现,他心痛的同时,她会更痛。她早早煮了白粥,方才见父亲和司徒宇等人刚刚离开,便赶了过来。
她轻轻的走入了帐内,把粥碗放到偌大的桌案上。大帐的屏风后面就是太子的床榻。而这屏风上所绘制的图案,则正是整个天朝的地图。而如今那用朱笔勾画出的地方,正是楚陌尘带领的叛军所攻占下的城池。如今远远望去,竟然已经占领了整个版图的五分之一。
而这一切不过是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呀。细细的回顾过往,便不难发现,这一切,皆因那个女子而起。
若不是她,光惠帝怎会在涿州时怀疑白梓轩,若不是她,白曦宸又怎会提前逼宫,以至于被囚,差点丧命。
若不是她,那白梓轩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被白曦宸捉住,直至丧命。楚陌尘选她做棋子,真是选对了。
红颜祸水,想必不过如此。
白曦宸斜躺在桌案后面的虎皮帅椅上,微微合目,但是史玉知道他并没有睡着。更可以说,自从确定那女子必死无疑后,他又有哪一日真正睡着过呢?
“殿下!”史玉轻轻的唤他,她知道,他早就知道了她的存在,只是不愿睁开眼睛罢了。而她却也并不恼怒,只觉得心疼。
“殿下,就算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总该为这天下间的黎明百姓考虑一下。叛军一路北上,此时正在关键时刻,若是太子此时病倒了,我看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
到时,各地诸侯佣兵自起,从此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那西凉国主刚好可以乘虚而入,皆是所到之处,我天朝子民皆沦为亡国之奴,男子为奴,女子为娼,一切皆是太子所赐。”史玉说得不带一丝情绪,白曦宸听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这才发现,他双目通红,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
“曦宸?”她只有在失控的时候才会情不自禁的这样唤他,这时,他并不是眼前的太子殿下,而仅仅是那日王府中桂花树下随着父王翩翩而来的白衣少年。
此刻,她不会看错,他是在生病。
白曦宸,看着桌上的粥碗,仍旧是微微一笑对史玉道:“费心了!”
“曦宸,你是在生病?”说着史玉的柔荑已经探向了他的额头。
他微微蹙眉面露不悦之色,头一偏躲过了,“方才你说得那些话,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聪明的,没想到依旧是个糊涂人。”
史玉脸上一红,抽回了自己手。
他的病此时是万万不可以传到军中的,方才她那样一喊,不知道是否有人听到。这军中恐怕已经有楚陌尘安排的奸细,所以他一直都是在硬撑着。而她方才还要责怪他。
她把粥碗重新端起,递到了他的面前,“还热着,好歹用些吧!”白曦宸没有拒绝,伸手去接,之间触及到她手的那一刻,史玉感觉到,那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她记得他的手一直是极暖的。
白曦宸拿起瓷勺,一口一口的把粥送进自己的嘴里,每一次吞咽,都似乎十分艰难,却要强迫自己多吃一些。可最终还是只吃了很少,便放下了。把头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再次合目。
史玉的心一阵阵绞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他说:“太子殿下,此刻楚陌尘的人已经退下了,不如先去榻上休息一下?”
他点点头站起身,向屏风后面走去,并对着史玉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看着白曦宸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屏风的后面,史玉的心像是一下子被掏空了。她像是不受控制般,几步跑过去,从他的身后抱住白曦宸:“太子殿下,以后就由小玉来陪着你好吗?”
她的泪水流淌在他的后背上,这么近的距离,她听见了自己的心剧烈的跳动着,而他的呢?他的心跳是那样的平静,像是冰冻的湖水,泛不起任何一丝的涟漪。
他没有推开她,她的心还是有一丝期盼的,可是这仅有的一点期盼,也很快随着他下面吐出的两个字,而灰飞烟灭。
“出去!”白曦宸说完这两个字,再也没有理会史玉,而是自己径顾的走到了榻前,歪身躺了下去。
他此刻是真的累了,一连月余,他几乎都没有一刻真正睡着过。所以,更没有机会梦到过云儿。
一个月了,他已经一个月都没有见过云儿了。上一次的分别似乎很长,差一点他的云儿,就成了楚陌尘的妻,可是他最终还是找回了她。
而这一次,她一定是又忘记了回家的路,可他又要去哪里找她呢?
史玉见他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知道这一刻,他的体力已经是彻底消亡殆尽了。
没有人可以抵抗一个月不合眼的疲劳。这个时候是他最最脆弱狼狈的时候,她要在这里陪着他,哪怕是他并不喜欢这样。
但是他一定不希望自己此刻的样子被任何一个人发现。因为从始至终,他对身边的人都是极为不信任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宫外十几年安然无恙的活下来,并且得到天下。因为这些,所以这么多年,真正能走进他心中的,除了他的母亲外,就只有那个女子了。
他把自己所有的温暖都给了那个女子,她走了,也把他的暖意全部带走了。
史玉,慢慢的走到了床前,坐到了他的身边。她拿起旁边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他微微皱眉,翻过身。梦里他睡得极不安稳,白日里轻易不会蹙起的眉头,此时紧紧的拧在一起。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他此刻的脆弱在脸上一揽无疑。
只听他在梦中轻轻的唤着:“云儿……”,随之眼角处挂上了一颗晶莹的泪滴。
他的双手动了动,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史玉犹豫了一下,然后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指边。
他一下子紧紧的抓住她的,但是才过了片刻,史玉便看见他睁开了双眼。
初时目光中满满的都是迷茫与不解,可是稍纵即逝的刹那间,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无澜。这一刻的史玉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她抓住他的手,把他紧紧的落在自己的脸颊处。
“曦宸,我知道你心里最痛的是什么,你是觉得她恢复了记忆之后,选择的是白梓轩,你认为她心底最爱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你,你认为她想起了以前的一切后,你与她之间的爱就变得微不足道。其实,不是这样的!
她由心的爱着白梓轩,也同样由心的爱过你,只是你们两个人都活在她不同的记忆里。她无法原谅自己毒杀了白梓轩,也不希望你受到任何的伤害。或许她此刻的死去,才是上天安排的最好的结局,否则,她即便是活着,也不会开心的。”
大帐内,静谧德有些诡异,却见白曦宸的嘴角淡淡的浮上一抹笑意。
“你说得固然有些道理,但是你终究不知道我此刻在想些什么!”史玉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指尖明显的一滞。
他目光落在迎面的屏风上,看着那辽阔的版图说:“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无所谓,我此刻只是希望她能活着,哪怕是她不再爱我,恨着我,怨着我,我只要她能活着……”
他的嘴角笑意更甚,却让人感觉更加悲哀:“只是,我明白得太晚了,她已经不在了……”
外面战鼓擂动,似乎有喊杀声正由远及近,传到了帐中。白曦宸猛地站起来,穿过了屏风,走到了帐外。
满眼所见,火光冲天!
“报!”一名亲卫驾马奔来,在离着大帐数丈之外,翻身下马跑着跪倒了白曦宸的面前。
“发生了什么事情?”白曦宸问道。
“启禀太子殿下,叛军突袭帅营,幸亏太子殿下让严密守备,我军奋力抵抗,此时已经将叛军赶回了城中。只是……”
“只是什么?”
那亲卫咬牙道:“那楚陌尘见偷袭未果,似乎恼羞成怒,扬言道:若是太子殿下不亲自带兵破阵,他于一个时辰之后,就要闭门屠城,杀光樊郡城内的所有百姓。”
白曦宸听后,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大声道:“备马,”
身旁的史玉立刻上前死死的拽住他的衣角:“太子殿下,你要去送死吗?”
此话一出,白曦宸回身,本来笑意如水的眼睛,此刻双眸如刃。狠狠的推开她,翻身上马,向前奔去。只余史玉在身后绝望的哭喊:“曦宸……”
……
紫姨笑着说:“我打扫书房,刚巧看到了这张画,想着曾经和云儿提起过,拿来给你看看。”
“哦?什么画像?”白梓轩不解的问道。
“男子莫看,画里可是个天上地下也难寻的美人呢?”
“哦?”白梓轩笑问,就要转身离开。
紫姨拉住他,不肯放过打趣他们的机会,笑着说:“不过,我知道阿琪心中只有云儿。”说着便把那画轴徐徐的展开。
画中的女子盛装打扮。华服罩身,珠翠满头。身后有侍女手擎华伞,两侧还有人跪在地上,手托圆盘。盘中画有各色的仙果,供那女子挑选。可那女子的目光却落在了极远处不知名的地方,脸上并无一丝笑意。
白梓轩的和云容同时愣住了。那画中之人的容貌竟和云儿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白梓轩从紫姨的手中接过了这幅画像,反复打量,看了半许,又将目光落到了云容的身上。
他不相信这天下间,会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两个人,难道这话中的女子会与云儿有着什么关系?
紫姨也感觉到了两人神情的变化,微微怔了一下,问道:“怎么,你们认识这画里边的人吗?”
她嘴上虽然这样的问到,可是心里已经是想了无数遭,她之所以敢把这幅画像拿到这里来,早就已经断定这两个年轻人是不会见过画中之人的。因为画中之人已经死去了十五载,而那女子生前大多数时候都被囚禁在地宫之内,见过她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那时这两个年轻人,不是没有出生,要不就还是个娃娃,绝对不会见过这画中之人的。
“见这么美的姑娘,阿琪也看得入迷了?”
白梓轩淡淡一笑,将手中的画轴慢慢卷起,重新递回紫姨的手边。笑着道:“这女子的容貌果然是极美的,不过我看她的妆容打扮,不似民间的女子。?”
紫姨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虽然你二人此生可能与我和夫君一样,再也出不去这‘姻缘冢’了,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问的好,就像我们从来不会打听你二人的来历一样。相聚便是缘分,何苦让那些俗尘间的身份烦恼,污染了这方清静之地。
白梓轩平静的与她对视,笑颜道:“紫姨说得正合我意,只是这女子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个人,故而多问了几句。我也有些乏了,云儿,我们回去吧!”
这句话无疑如雷击般将紫姨定在了原地。看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好久好久回不过神来。
随着白梓轩回到小屋内,见他一撩衣摆,坐到了木椅之上。云容随手把门带好,却见他已经向自己伸出了双手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阿琪哥,你为什么要对紫姨说,那张画里的人容貌与你的故人十分相象?”
“傻丫头,你不是想知道那画中的女子为何长得与你如此相象吗?若是我们去追问,慕容夫妇一定不会告诉我们,而且会显得非常失礼,我故意这样一说,他们定会十分好奇,也许就会主动来问我。”
“你是不是认识慕容先生?”
白梓轩道微微一笑:“我不认识他,但是我在小的时候,曾经有缘和西凉国主见过一面,只是这个慕容青痕似乎与那西凉国主的面貌有着几分相似。我又见他通身的气势不凡,所以直觉上觉得他和西凉皇族定有着极深的渊源,只是,至今没有证据罢了。”
提起了西凉的皇族,云容不自觉的就想起了萧逸之来。仔细想想,这个慕容先生,倒与那萧逸之的眉眼有着几分相似。
“阿琪哥,你知道吗,其实那画中的女子是慕容先生最初喜爱的一个人,紫姨那日和我聊天,无意间告诉我的,难道那女子也是西凉国的人吗?”
“你是想说,自己莫非也与那西凉国有什么关系吗?”她小小的心思,岂能瞒过他。
“我才不要,我是天朝的子民,想着那西凉国对我的祖国一直虎视眈眈,就连带对西凉国的人没什么好感,我才不要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最讨厌战争。”
云容说得坚定决绝,继而把小脸埋进了他的臂弯:“阿琪哥,我总觉得这些天的生活,像梦境一样,我真怕有一天这梦就醒了,又要去面对‘姻缘冢’之外的那些战争与苦难。仿佛只有这样,我才感觉到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把手覆在他的手臂之上。
姻缘冢内,百花飘香。烟云轻拂,宛若仙境。
偌大的一张八仙桌上,一张画卷铺就其上,四个人围绕在桌前,将目光齐齐的落在,那幅画上。慕容青痕,目光凝重,好久好久才从那画上把目光收回,却对着白梓轩长叹一声道:“我听内子所言,琪公子有一位故人与这画中的女子,长得十分相似,我想问一下,琪公子的这位故人,年纪多大,如今是何种形容?”
“我的这位朋友,年约十五六岁,就住于这飞霞山中,自幼父母早丧,独自由姑姑一人带大。虽生在乡野之间,可是相貌之美却与这画中之人有着十分相象。她从来都想知道自己父母的情况,可是这些年来,从无一人向她提起。”
云容看着白梓轩说完这番话后,慕容青痕的身形明显晃了几晃。似乎如遭雷击般,脸上的表情登时僵硬起来。她心口一滞,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口处,呼之欲出。
白梓轩深深的看着慕容青痕,向他走近了几步,接着道:“慕容先生是不是想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印迹?”屋内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了,慕容青痕双手握拳,额上居然挂上了汗渍,他薄唇微抿吐出一个字来:“是!”
“她的背上,有一颗朱砂痣。”
哪知此话一出,慕容青痕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直抵上了白梓轩的咽喉。
“夫君?”
“阿琪哥!”
云容和紫姨,同时唤着他们的名字。紫姨走了过去,拉住慕容青痕的握着剑柄的手臂。口气了满是责备之意:“夫君,怎么在这姻缘冢内,还要为了那个女人大开杀戒吗?”
慕容青痕不觉面露愧色。叹了口气,手臂一拂,“哐当”一声,软剑落到了地上。紫姨“哼”了一声,坐到了旁边的竹椅上,心口剧烈的起伏着。
云容走到了白梓轩的身后,拉住了他的手臂。
屋内寂静无声,只听见窗外的几声‘啾啾’的鸟叫。
“阿紫,你误会了,为夫方才一时气恼,实在是因为,他太过无理,不拔剑,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紫姨冷笑道:“夫君的气量连万里江山都可拱手送人,怎么这么多年修身养性,倒为了年轻人的一句话,气得要杀人?这一点,为妻还真是想不明白。亏我还和那云儿说,这画中之人只是你曾经喜欢过的人,没想到我真是大度得有点过了,即便到了今天,这女人,也是在你心中最最重要的,而我,不过是因为你出不去谷,才勉强自己的……”说着,一向爽朗乐观的紫姨竟然落下泪来。
慕容青痕究竟是谁?
云容的手微微的拽了一下白梓轩的衣袖,他笑而不语,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紫姨也察觉出自己的失言,转过头看着迎面的两个年青人。
白梓轩嘴角微扬,迎着紫姨的目光正色道:“如两位前辈所言,这谷中至今无有出口,前辈想要杀我,自当易如反掌,若要索命,我随时恭候!”说着,他拉着云容的手,就要离开。
“你且等一下!”慕容青痕叹了口气,唤住了二人。
白梓轩微微一笑,再次转过身去。
“我来问你,你那位故人,如今身在何处?”
云容被白梓轩拉着的手,登时冒出汗来,他立刻察觉,暗自攥了攥她的手。
“说起我的这位故人,却不是几句话能经清楚的,我倒是想知道,前辈莫不成与我那位朋友有什么渊源,或者是与画中的女子有和关系?”
见慕容青痕不讲话,白梓轩又道:“慕容前辈,如今你我四人或许就要在这谷中终老,就算你告诉了我一些秘密,我也走不出这谷去。更何况,前辈不信任我,又怎么能从我口中得到那些想知道的事情呢?”白梓轩气定神闲,云淡风轻。
慕容青痕,久久的凝视着眼前这个俊毅不凡的年轻人。眯起双眼,再次打量着他。这个年轻人绝不是一般人。周身散发出的王者之气,无法让人忽视。
那一年,他舍弃了江山,换得了平静的生活,可却无法救得她的性命,甚至连她的孩子也不知下落。答应她的事情,竟然是一件也没有做到。他误入此谷,本以为此生再也与她不会有任何的瓜葛,谁知道竟从天上掉下了这两个年轻人,把他亏欠她的事实,再次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原来,该来的早晚都会来,一样也不会少。
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她被囚禁于地宫之中,他最后一次见她,就是在那里。虽是地宫,可是金雕玉砌,数颗夜明珠,布在在各个角落。把每一处都全部点亮,可是却无法驱逐出她与他内心的晦暗。
那一天,他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穿了一件绯色的长裙,她的脸色,一直是近乎于没有苍白,那个男人不喜欢她如此冰冷的样子。所以她的衣服都是极为鲜艳的。可是,这样只会显得她身上的那些繁复的衣裙,是那么的多余。让人觉得,她穿的不是衣服,而是套在身上,禁锢住身体的牢笼。
他忘不了,她那一刻绝望的神情。
那天,她刻意被人换上低胸的衣裙,白皙的肌肤上,斑驳点点,那都是那个人留下的痕迹。那个人是故意要让他看到,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地宫中,她所存在的意义,就是每天等着那个人,等着那个人的临幸。
她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告诉他:那个人抢走了她的孩子,你能不能找到,帮她照顾。
她对他说,那是个女孩,生日是7月初7,后背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他走了,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生得太美了,所以有那么多人爱着她,想要霸占着她。
她不是他的女人,是他永远也无法触碰的人。
她把自己最终的心愿交给了他。
他却辜负了。
慕容青痕让他二人坐在了自己和阿紫的对面。四个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面前的这幅画上。
“她有一个女儿,生日是7月初7,背上有一颗朱砂痣。”
云容看着慕容青痕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那里似乎有无尽的暗夜,想要将自己吞噬一般。感到后背有一支臂膀,轻轻的揽住了她的肩头。让她整个人的重心都靠向了那里。
“慕容前辈,这个女子与您又是什么关系呢?”白梓轩感到了云容的失控,他替她问出心中的疑惑。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那画中女子绝美的容颜,栩栩如生,仿佛要从那之上跃出,走到这四个人的身旁。
“她是我。的一位故。人!”慕容青痕的声音有些颤抖,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的艰难。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孩子?”云容说出这句话后,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
“我……”
白梓轩看着慕容青痕,眉头紧拧的样子,缓缓开口道:“慕容前辈方才用利剑指向我,想是恼我,为何会窥见一个女子背上的朱痣?定以为我是一个轻薄之人,玷污了她的名节。莫非她是你的孩子?
云容的泪水在眼圈内打转,把自己的头紧紧的靠在了白梓轩的怀中。死死的盯着慕容青痕。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不是,那孩子不是我夫君的。”
白梓轩倒吸了口凉气,再看云容泪水已经冲破出了眼底,目光中一片迷茫。
“琪公子睿智过人,老夫能都相告的,都已经说了,现在是否可以回答我,我那故人之女如今究竟身在何处?”
“这个……”白梓轩才想开口,却听云容已经哭出了声音来,哽咽着对慕容夫妇道:“我就是那个孩子,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娘现在在哪,我的父亲又是谁?我的爹娘为什么要抛弃我?”
慕容夫妇同时站起,不可置信的看着云容,上下打量。眼中均是疑惑。白梓轩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替她道:“说来话长,云儿的容貌原本与这画中之人,丝毫不差,可是一场大火后,她的容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所有的记忆也全不失去,直到数日前,才刚刚恢复。”
紫姨无声站起,拉着她走到了屏风后面,将云容的衣衫,轻轻的褪至腰际,果然,一颗朱砂痣在她背后雪白的肌肤上。
紫姨用手抚摸着她丝缎一般的长发,安慰道:“云儿,这天下间没有哪个父母会舍弃自己的孩儿不顾,若是有,也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的母亲,我见过,她是一个极美极善良的女子,只是因为生得太美了!”
云容把头完全伏在紫姨的身上,像一只弱弱的小猫一样,问道:“紫姨,能和我多说说妈妈的事情吗?
你不知道,我从小一直很羡慕那些有妈妈的孩子,姑姑虽然待我很好,可是她从来不像人家的妈妈那样,经常抱我,亲我……”
紫姨看着怀中的少女,虽然已经是大姑娘了,可是如此心性,根本就还是一个讨爱的小孩子。
“云儿,你妈妈可能是因为生得太好了,所以命才会那样的苦,她之所以没有把你留在身边,不是她不爱你,实在是因为,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要怨她。
你妈妈被许多男子爱恋着,却一生没有一个好的结果,可是你却不一样。紫姨看得出,阿琪是真心喜欢你的。我虽不知他的来历,可是紫姨曾经也是阅人无数,象阿琪这样的人,绝对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男子。若是在谷外,不知道要被天下间多少女子倾慕着。就算他对你是一心一意,但你要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恐怕这一生也少不了麻烦。可是现在,你们二人误入谷中,从此做一对神仙眷侣,恩爱一生,我猜多半是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保佑着你。”
云容面上一红,紫姨抬起了她的下巴,忍不住摇摇头:“可惜了一副好模样,如今却只落得个清秀而已。你慕容伯伯深谙医道,我想他一定会有办法。”
云容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不住的摇头道:“紫姨,我觉得这张脸,也没什么不好,也许,你说得对,生得太美了,反而不是好事。若是真心爱你的人,是不会过份在意你的美丑的,所以若是容貌太出众了,反而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紫姨却不认同她的说法,拉过她的手,笑道:“傻丫头,你如今这辈子都要与阿琪厮守在这里,整日见不到生人,又会有什么麻烦呢?自古女为悦己者容,你难道不想让阿琪日日对着美丽的你吗?说心里话,你现在的容貌,还真是有点配不上他。呵呵……”
“阿琪才不会这么想呢!”云容撅着嘴,气鼓鼓的说到。紫姨不忍心再逗她,这孩子水一样的性情,难怪会被阿琪那样的男儿,捧在手心里。
就在她们二人进入屏风后,白梓轩和慕容青痕也进行了一番交谈。
此时,白梓轩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目光落向了,窗外遥远的天际。眸中的光华烁烁,似乎要被那遥远的天际所湮灭。他的心中正翻江倒海,波涛汹涌。
“云儿……”看到云容同紫姨一前一后步出屏风,他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让她站在自己的身侧。紫姨笑着说:“看你的阿琪,真是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你呢!”
“夫君,这娃娃果真就是素兰的女儿,这回,你可以放心了。”慕容青痕再次把目光落在云容身上的时候,眼底竟然有些湿润。他叹息道:“云儿,你娘叫素兰,你记住这两个字。”
“慕容伯伯,我娘叫素心,可是我爹爹又是谁呢,你认识他吗?”此话一出,慕容青痕和白梓轩的脸上同时变了颜色。
慕容青痕默默的垂下眼帘道:“云儿,你的父亲是谁,我真的不清楚,当年你娘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并没有多说半个字。”
“慕容伯伯,我母亲叫素兰,这两个字,我记住了。”云容从白梓轩的掌中抽回了自己的左手,缓缓的走到了八仙桌前,再次细细的看着那幅画像,小手在女子的脸上慢慢的摩挲着。
慕容青痕走过去,对着云容仔细的看了良久,对她说:“云儿,你的脸是被人易容成现下这个样子的?”
云容摇摇头,看了看白梓轩,只觉得他一直忧心忡忡的样子,想了片刻,对着慕容青痕说:“我也不知道,我被困于火中,醒来时,就已经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慕容前辈,云儿曾经在谷外受过很所苦,她容貌改变,也是被人所害,一言难尽,不说也罢!”
慕容青对着白梓轩痕点点头:“嗯,也好,不过我猜想,可能是云儿的容貌在火中被毁,所以才被人易容成这个样子。云儿,慕容伯伯帮你恢复成自己的样貌可好?”
“哦,慕容前辈有办法恢复云儿的容貌?”白梓轩其实是不在意云容的容貌的。无论她的样貌如何,都是他独一无二的云儿。
只是,他想到了白曦宸,他不愿意让自己心爱女子的脸,日夜出现在另一个男子的脑海中。
慕容青痕笑着点头道:“我愧对素兰的托付,我想,替云儿恢复容貌可能是我眼下唯一能够弥补的事情了。”
“慕容伯伯,我有点怕,还是不要了!”
紫姨笑着走过来,对她说:“傻丫头,无论美丑,容貌乃是父母所赐,哪有人愿意顶着一张别人的面孔过日子,你慕容伯伯的医术,不是紫姨自夸,经他之手,定能让你的容貌恢复如初。”
二个月后。
云容的脸上缠绕着厚厚纱布,每日慕容青痕都会来到她的房内为她换药。去从来不许云容有机会看到自己的样貌。这感觉令云容常不安,甚至有些恐惧。
她记得慕容青痕喂她吃下了一碗汤药之后,她便昏睡了过去,醒来时,就看到自己的脸上覆着厚厚的纱布。那时,她看到丝丝印出血迹,只觉得心惊。
就这样在提心掉胆中过了二个月。坐在铜镜前云容双手纠结在一起屋内只有她和白梓轩两个人。
“阿琪哥,我好怕……”云容声音很轻,微微有些颤抖。
“怕什么?怕变成丑丫头,我会不要你吗?”白梓轩宠溺的看着她,轻轻的把手放在了她的脑后。
“不要……”云容的身子微微向后瑟缩着白梓轩,的唇落在了她的睫毛上,抚平她内心的恐惧。
云容感觉纱布被一层一层揭下,脸上感觉到空气中的微量。慢慢的侧过头,向铜镜中看去。
这一刻,云开月现,天地间所有的光华都汇聚在她的身上,明月般明媚而脱尘的容颜令白梓轩一瞬间呼吸停滞。那是一张镌刻在记忆深处的面庞。
“阿琪哥……”云容用左手抚上了自己的面颊,低低的唤着白梓轩。不胜娇羞的神情,让他再也无法移开目光。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会惊飞了眼前所见的情形。
所有的记忆铺天盖地,汹涌而来。她此时的面庞,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让他的灵魂几欲飞出了身体。
没有人窥见过这样美丽的她。白曦宸日夜思念的那张面庞,从今以后永远的在人世间消失。
可是若是他见到了云儿真实的面貌后,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呢?
一瞬间,白梓轩目光成冰。她是他唯一的云儿,任谁想把她从他的身边夺去,他便让那人以生命作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