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之中。

苏言一边熬着药,一边将添着柴,柴火生些倒刺,苏言刚一拿起,就被刺破了手指,苏言感到手指有些疼痛,她便狠狠的将柴火扔在炉中,怒骂道:“为何谁都跟我作对?”

想到此处,他便心中烦闷,再也不想去熬药。

这些药与解毒没什么大用,不过是凝心安神而已,两个人就算是喝了,也没什么大的作用,世上有比药物更好的安神之物,那便是酒。

师父那个老酒鬼,在桂花树下埋了两坛美酒,据说那酒的年龄比自己还要长许多,师父从不许别人去碰,他自己也舍不得喝,苏言此刻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对待身外之物,便更是坦然。

药铺外面,正是一片庭院,其中种着芙蓉木槿各色花草,其中最大的便是一棵桂花树,桂花树下,有一张桌子,那是师父平日喝酒的地方,苏言在在桂树下挖出一坛酒,放在桌子上,便去叫江佑辰。

此时已是黄昏,家家炊烟袅袅,有闲情喝酒的,怕是只有二人。

江佑辰坐在桂树下,有些疑惑,他还未开口,苏言先笑了一下说:“世上最好的疗伤药品便是酒了,这酒是我师父珍藏二十年的桂花酒,可有兴趣尝尝?”

江佑辰笑了笑:“如今生死都已置之度外,又有何可怕的?”

苏言轻声一笑:“如此最好。”说着,便拿出两只大碗,她当先倒出一杯,递给江佑辰,江佑辰也不推辞,就结果了酒碗,一饮而尽。

酒质甘醇,入口绵柔,江佑辰笑着说了句:“果然好酒。”

苏言拿起一碗酒,忽然感到手尖有些疼痛,她这才想起,自己的手已经被木柴划坏,有血从指间滴下,滴在了酒碗之中,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江佑辰问道:“怎么了?”

苏言摇摇头,将碗中的酒喝得干净。

此刻繁华渐渐散去,热闹喧嚣也慢慢散去,月色浮霭,家家长起了灯光,忽明忽暗,衬得人更是孤单离索,情意幽空。

江佑辰看着苏言,冷月凄寒,月凉如水,这个身影更是画中娇,壁中颜,一貌倾城,般般入画,眉间朱砂,足可倾国倾城。

苏言看了看酒杯,酒杯之中,也映出了月亮,香醇味从杯中传来,她将江佑辰杯中的酒斟满,然后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说:“来,咱们干了这杯。”

说完,她就“咕咚”一口将酒喝到了口中,只是喝得有些急,她呛得咳嗽了几声,江佑辰急忙说:“慢些喝。”

苏言摇摇头,又斟满了酒说:“我娘从前对我说过一句话,如今记得很是清楚,她说消愁的酒是苦的,而且越喝就越是愁苦,如今我算是明白了。”

江佑辰也饮下杯中的酒,算是陪她,江佑辰问道:“你有很多愁事吗?”

苏言轻轻一笑:“从前是有许多,不过现在只剩一个,那便是如何活命。”

江佑辰低头叹了口气,若是自己从不曾出现在这药铺之中,那苏言也绝没有这样多的波折,他正要说话,苏言问道:“你喝的酒,可是苦的么?”

江佑辰摇摇头,他说:“我本来有一件愁事,不过现在没有了。我心爱之人,早已不在人世,阴阳两隔,这是我最愁苦的事情,如今我死了,便能和她见面了吧......”

苏言一怔,江佑辰喜欢的女子原来已经不再世上,这算是他对自己说的第一个秘密吧,苏言叹了口气便又去斟酒,江佑辰抢先拿过酒坛说:“我来。”说着,他就斟满了两杯酒说:“我娘以前对我说过一句

话,如今我也记得清楚,她说情深不寿......”

苏言痴痴的笑了笑说:“情深不寿......如今我便是想‘情深’,只怕也没有机会。”酒有些麻意,苏言感觉头脑昏昏沉沉,她趴在桌子上低声说:“若是真的能好好恋一场,我倒宁愿不寿......”

说着,她闭上眼睛,竟有些睡意。

江佑辰看到此处,便过去搀扶苏言,苏言微微睁开眼,痴痴的笑了几声:“山不磨兮海可枯,生唯一兮死难二。”说完,她便再也没了意识。

江佑辰看着苏言,便叹了口气,幽幽的看向了远方。

远方,热闹的街市如今已是漆黑一片,只有不知名的虫儿的叫声还在回**着,一切都是那般的安详。

倘若有那么一个地方,能叫人忘记愁苦,忘记仇恨,忘记江湖,可有人愿意与我一同隐迹江湖?

一同赏尽天涯风花雪月,尝遍天下美食?

一生,永不相负?

倘若真的能这般轰轰烈烈的恋一场,不寿,又怎样?

清晨。

苏言起身后,发现自己身在房间之中,昨夜两个人喝酒的情景,还在脑中回**,苏言这一宿并未做什么噩梦,醒来后,也再也没有毒发的症状,她惊奇了几分,有些欣喜的想着,难道那酒有解毒的功能?

想到此处,苏言顿时有些激动,她急忙起身去内室寻找江佑辰。

只是江佑辰,却是另一番光景。

苏言到他房间的时候,看到他双眼紧闭,额头上汗涔涔,嘴唇也开始发紫,只怕又做了什么噩梦,苏言吓了一跳,急忙摇摇他:“喂,醒醒,醒醒啊......”

江佑辰还是紧闭双眼,并未醒来,苏言看到此种情况,顿时有些慌乱,原来江佑辰还仍在中毒,她急忙去给江佑辰煮药。

一连几天,苏言再也没有毒发的症状,可江佑辰却未能醒来。

几日之后,师父和大师兄终于风尘仆仆,风姿潇洒的回来了。

师兄赵凌满目红光,异常兴奋,他推开门,笑着说:“言儿,我回来了,你肯定想我想的不行了吧。”

说着,他已经走进了药铺之中,苏言听见赵凌的声音,便起身去看赵凌,他看到赵凌,忽然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十六年来,她时刻都盼望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师兄离开,现在却从没想过,自己今日竟然很想让他回来,很想见到他,毕竟他再不中用,也总算是个男人。

苏言正在暗自垂泪,赵凌却高兴的不行,他笑着说:“哎呦,言儿,看来我出去一趟是对的,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想念我,早说啊,早说的话,我就不走了,看你高兴的......”

苏言一边哭,一边说:“你要是不会来,我会更加高兴。”

赵凌一怔,顿时说不出话来。

苏言拉着赵凌走进内室说:“师兄,我和江大哥都中毒了,若是没有解药,我们都会死的。”

赵凌看看在**昏迷不醒的江佑辰,又看了看苏言说道:“他中毒要死了我看的出来,但你中毒了,我还真看不出来。”

苏言顿时有些着急,他说:“怎么看不出来呢,你看我......哎?我前两天也跟要死了一样,这几天忽然就没什么感觉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赵凌“呵呵”一笑:“这还用问,我恩泽四方,雨露均沾,你托我老人家的福,就什么病都没有了。”

苏言眉头一皱:“你要是不会用成语,就别用了,你以为你是天子啊,还雨露均沾。”

赵凌看着苏言,笑着说:“哎呀,我是看你心情不好,想逗你开心一下。”

苏言:“那你太失败了。”

赵凌坐在江佑辰的床边,便为江佑辰搭脉,为他搭过脉之后,又去给苏言搭脉,苏言看着赵凌一直眉头一展,她就问道:“怎样?”

赵凌轻声说:“这位兄弟确实是中了毒,毒性甚烈,若再找不到解药,只怕就会丧命,可言儿你......你却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

苏言一怔,有些疑惑的看着江佑辰:“前几日我和他一样,也中了毒,这几日却莫名的好了,究竟是因为什么?”

赵凌思索了一下,忽然裂开嘴,再一次的笑道:“我都说了,是因为我恩泽四方,雨露均沾......”

苏言白了他一眼,朝着外面走去。

不管是什么话题,赵凌总会以自恋作为结尾,对于这件事情,苏言很是无奈,师兄如此不靠谱,她决定还是直接去找师父吧。

午后。

苏言和师父坐在药铺之中,师父帮苏言搭脉,不多时,他便放开了苏言,苏言问道:“师父,怎样?”

师父摇头说:“言儿,你几日前中毒,如今却已经解了,只是房中那个公子,就没那么幸运了。”

苏言有些疑惑的问道:“为何会如此?”

“依我看,这根本就是那个公子自己的问题。”赵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旁边窜了出来。

苏言和师父都吓了一跳,他们看着赵凌,苏言问道:“师兄,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赵凌摆摆手说:“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言儿和江公子都中了毒,两个人吃的东西也都一样,为何言儿能解毒,江公子却不能,归根结底,肯定是江公子自身有问题,我猜想,那江佑辰有可能根本不是人,而是妖。”

赵凌的话,向来很不靠谱,苏言倒是并不在意,她摇头说:“他不可能是妖,定然是人,应该还是江国的皇族。”赵凌摇头说:“一定是妖”

苏言:“人。”赵凌:“妖。”

“人”。“妖”。

“人”。“妖”。

“人”。“妖”。

两个人兀自争论不休,师父终于忍不住了,他抬手说:“好了,两位人妖......不是,两位徒儿,方才为师看的清楚,那江公子并非妖族,他是人。”

苏言朝着赵凌“哼”了一声,便看着师父问道:“师父,那他为何还未解毒?”

师父摸了摸胡子说:“你喝的药之中,多了一味药引,只是你自己不知。”

苏言一怔,问道:“是什么?”

师父凝重的说:“那是你的血。”

苏言猛然想起,两个人一同喝酒的时候,自己的确是划破了手指,也的确是喝了掺有血迹的酒,只是血如何能当药引?苏言更加不明白。

师父笑了笑说:“古书之中,曾有记载,以血为引,炼丹制药,万中之一,可能成功,只是那人,须得是上元精体。”

苏言从没看过这样的医书典籍,她摇摇头说:“我还是不懂。”

师父拍了拍苏言:“也许你便是那万中无一之人,你的体中,存有仙灵。”说着,他就朝着内室走去。

药铺之中,苏言满目惊愕,赵凌更是惊愕,他看着苏言,结结巴巴的说:“我现在觉得,你比较像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