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尚临的神色显然有一瞬间的慌张,梅引当着众人的面儿,架势这样大,还果真是敢私审他这堂堂总督!
苏尚临冷笑一声,阴沉地盯着那张誊抄来的信纸,“昭铎将军,下官为官多年,从未有什么过失。即便是京城的官员,对下官的政绩,也是一片赞誉。”
“不知是何处得罪了将军,竟要遭此污蔑!”
此一言可谓是掷地有声,在场所有的百姓都被他这话给镇住了,梅引却只冷冷一笑。
“污蔑?那敢问大人,苏州城内接连有农女的尸身被人发现,此乃水寇所为,大人可探查清楚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难不成,要本将军掘坟挖尸,来与大人对峙吗?!”
镶云楼中长久地静默起来,片刻后,周遭百姓一一走上前来。
原本还在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的人,此刻都站了出来。
“我知道!我堂兄家的小侄女,死的时候才十六岁,就是水寇干的!”
“我!我有个庶妹,也是被水寇杀了,扔在平江河里才被发现的!”
“我……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儿,一年以前被水寇掳走,才过了一个月人就没了!他们……他们还说不是水寇干的!”
苏尚临的亲随横刀把冲上来的百姓拦住,可奸佞之辩,终究抵不过正义之声。
他们压得住百姓,却压不住昭然天理。
“苏大人,还不认吗?”梅引眉头轻挑,“不如本将军带着这些百姓一同回京,大人到圣上面前辩解,如何啊?”
“沈梅引!”苏尚临终于恼羞成怒,拔出了亲随的长剑,指着梅引鼻尖,“本官乃是堂堂江浙总督,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的罪!”
梅引向身边的人示意,让他们先带着百姓们出去,“苏大人还不明白吗,要问你罪的人不是我,而是这苏州城内的百姓,是那些枉死的农女,是这大周的律法和天道!”
“天道?”苏尚临冷哼一声,握着手中的剑朝梅引靠近过来,“我即便是作恶多端又如何,这天底下有多少恶贯满盈之人逃过了天道!你又凭什么要我臣服!”
“苏尚临!你若再这般顽固不化,本王便将你就地处决,回京后再上呈父皇!”
慕谙尘猛地抽出长剑,挡在梅引身前,与苏尚临手中之剑相抵!
苏尚临满目震惊地看了一眼慕谙尘,仰头大笑,“祁王?哈哈哈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没用的狗屁祁王!来啊!你杀了我,到时候,弈王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你说什么?”
梅引侧身绕过慕谙尘,死死盯着苏尚临的脸,他说弈王,难不成这远在江南的一切,也与弈王有关?
“呸!我说他是个没用的草包!而你,沈梅引!你不过是个草莽之女!你也配!”苏尚临的精神似乎已经有些狂悖,连站都站不稳。
草莽之女?沈家数代忠良,为大周战死沙场者数不胜数,在他口中,竟成了草莽之辈!
她猛然夺过慕谙尘手中的剑,直劈下去,苏尚临指尖颤抖,手里的长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桌上还有一部分苏州的其他官员,战战兢兢躲在后头,看到这一步,早吓破了胆子,一个个都弯着腰想要悄悄溜走。
“站住!”慕谙尘立刻沉声呵止,后头的亲随兵立即上前围住苏尚临,堵住了其他官员的去处。
他们不会轻易杀了苏尚临,今日反倒是苏尚临先朝昭铎拔剑,他们也该做个见证。
今日镶云楼里这一出,更该让这些官员们好好看看,为官不正,祸害百姓,逃得了一日,也绝逃不了一世!
突然被梅引他们的人围起来,苏尚临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害怕,他左右看了看这些围着他的人,目光最后落到了梅引脸上。
“昭铎将军还真是自信,沈家原本就已功高震主,为圣上忌惮!你若再私杀朝廷命官,我倒要看看,圣上还会不会庇护你!庇护沈家!”
“来啊!沈梅引!我要你跟我一起下地狱!”
苏尚临的身体猛地朝梅引的剑扑过来,她还没来得及收手,长剑就已经穿透了苏尚临的腹部!
他口中含血,阴沉地笑着,片刻后,合上了眼睛。
那把剑还插在他的腹部,一头被梅引拿在手里,她皱眉看了苏尚临片刻,从他身体中抽出剑来。
死到临头,他竟还留了这么一手,如此死法,即便并非梅引所杀,她也逃不开了。
苏尚临的腹部仍一股股流出鲜血,歪斜着从梅引面前倒下去,却突然被慕谙尘接住!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慕谙尘一手拽着苏尚临的尸体,一手从地上捡起长剑,一剑贯穿了他的脖颈!
而后又在他头顶补了两剑,苏尚临已然浑身是血,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
慕谙尘下手果断,手法凌厉决绝,每一剑都足以置人于死地。
苏尚临身上的伤口太多,鲜血很快就流了满地,几乎枯竭。他死状凄惨,面色青灰,自头颅绵延到下巴的伤口更是骇人。
若是不明就里的,还他以为是被厉鬼附身,折磨致死。
周遭官员已有几个惊惶以至于晕厥,全都瑟缩着躲在圆桌后头。
慕谙尘用沾满鲜血的长剑把那些官员们全都逼了出来,一个个打量着他们,立于所有人身前,挡住了梅引。
“尔等都看清楚了!今日是苏尚临意图刺杀昭铎将军,被本王斩杀!杀死他的人,并非将军,而是本王!都听明白了吗!”
他的这一番话铿锵有力,振聋发聩,地上的官员全都颤颤巍巍地跪着,不住地磕头。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慕谙尘……”
梅引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方才之事并非毫无辩解的余地,他竟……这样轻易就一个人抗下了。
“好了,你们把这儿收拾收拾,不要坏了人家的生意。”
吩咐完后,慕谙尘扔了剑,接过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血,转身看向梅引,温润地笑了笑。
“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