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顾老夫人嘴上随意问道,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

“母亲……那个盛小姐我们也只是怀疑她是不是小钰,还有没确认……”

顾哲骏极力把话说得委婉一点,没直接挑明,“您看是不是应该先做一个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其实大可不用,结果他心知肚明,他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母亲自己去验证,也好更快接受这一事实。

“不用!”

顾老夫人不赞同地看向他,“她就是小钰,不用搞什么亲子鉴定,我看一眼就知道!”

“可母亲,世界上长的像的人很多,实际也没有血缘关……”

“我不听我不听。”

顾老夫人忽地抬手,捂住耳朵,像个老小孩般固执,“她就是小钰,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

看着一向温柔娴静的母亲露出如此执着又孩子气的一面,顾哲骏不知摆出何种表情了。

他还想说两句,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或者,母亲心里也知道小钰已经不在人世了,但她在试图欺骗自己。

这种欺骗让她没办法接受亲子鉴定后不在预期的结果,所以,索性不做。

她可能只是觉得……替身也比没有好吧。

这么想着,那些话就像卡在喉咙,再也说不出口。

罢了。

只要母亲晚年幸福,就算活在欺骗中,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盛柔不知道顾老夫人几乎要把门板盯出个洞来,她慢悠悠晃到病房,在门口深吸口气,拿出业余演员的演技,一鼓作气推开房门。

“小钰!”

顾老夫人眼睛亮了,忙招手,“快过来!”

顾哲骏让到一边,看着母亲,百感交集。

要不是摔了腿,他完全有理由相信母亲会朝盛柔扑过去。

盛柔保持笑容往里走,刚坐下就被顾老夫人拉住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认真地打量。

打量着打量着,顾老夫人的眼眶就又红了。

氛围朝着温情悲伤的方向发展。

盛柔能稳住笑,可要她哭出来,可能还差点真情实感怕是哭不出来。

所以,她赶忙先开口,“阿……阿姨,您不要哭,我答应了你来就肯定会来。”

“阿姨”这个称呼是盛柔在路上琢磨了很久才决定下来的。

她毕竟是个冒牌货,要她喊一声“母亲”确实喊不出口。

听到这个称呼,顾老夫人愣了愣。

这也在盛柔的预料之中,所以她早就想好了说辞。

“阿姨,我知道这个称呼您可能会不高兴,但是请您谅解,我还不习惯,毕竟……”

毕竟她是假的。

盛柔略微垂下视线,温声道:“毕竟我的记忆里,父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顾老夫人理解地看着她,泪中含笑,“行,按你的心意来,都听你的,名字也按你的来。”

顾老夫人是真的喜欢盛柔,拉着她滔滔不绝说了许多。

知道她父母双亡,是外公外婆带大。

知道外婆才动完一个心脏手术,很成功,现在身体也很好。

还知道她已经结婚,怀孕五个多月,夫妻感情很好。

一切都好。

盛柔自然不会说那些不好经历,挑的都是老人家听了舒心的话。

就算是冒牌货,可对待一位老人是真心的。

从医院出来盛柔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心里既愧疚又不忍。

顾老夫人字里行间都是一位母亲对失散多年女儿深深的自责与疼爱。

盛柔听着,恍惚间生出一种有父母疼爱真好的感觉。

她垂眸看向隆起的小腹,唇畔弯起一抹温柔弧度。

很快,她的宝宝就要出生了。

……

盛柔基本隔一天去一趟医院,顾老夫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

连医生都感叹,说只有心情好身体才好。

这边越发的变好,陆绎琛的精神状况却越来越差。

夜深人静,他经常会惊醒。

醒来后又睡不着,睁眼到天亮。

“给我开点安眠药吧。”

陆绎琛躺在心理治疗室的椅子上,双目轻阖,声音略显疲惫。

“安眠药治标不治本。”

傅简玉握着笔唰唰在病历本上记录病情,平静道:“这次感觉比上次的情况还要差,你自己清楚,不能再拖了。”

“治疗方案是什么?”

傅简玉放下笔,抬眸看他,“初步我已经制定出来,但我建议你去一趟德国,亲自跟沈老见一面。”

闻言,陆绎琛缓缓掀开眼,“你没把握?”

“说实话,很复杂。”

傅简玉如实道:“我接触的病例毕竟有限,但沈老不一样。我敢说,假如连沈老都没办法,那这个世上恐怕没人能帮你治了。”

陆绎琛盯着空气中虚空的一个点,眸光凝神,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知道盛柔现在怀孕你不想去那么远,但你不想让她知道你的病,你就得积极治疗,而不是想着一拖再拖。”

傅简玉看着他道。

许久,陆绎琛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声音低沉,“沈老不能回国?”

傅简玉摇头,“老师多年前发过誓,绝不回国,不会因为你破例的。”

“那就按你的方案来。”

陆绎琛起身,捞起旁边的外套,“都是治,有什么不一样。”

“陆绎琛!”

见他走到门口,傅简玉忍不住站起来,“只是出趟国,又不是让你住在国外,盛柔不是临产期,你就当出了趟差,为什么不行?”

“就算是为了她为了你们这个家,你也应该要去见一次沈老!”

陆绎琛顿住脚步,微微侧眸,“我不放心她。”

说完,他提步离开。

傅简玉看着打开又合上的门,手指按在病例本上,渐渐收紧,指关节发白。

纸张皱起,她蓦地嘲弄笑出声。

就这么担心么?担心到只出国几天都不行。

……

盛柔抱着一盘水果,晃**着一双白嫩的脚丫子,窝在沙发里,好不惬意。

陆绎琛一回家看见她这样,不禁皱起眉。

又不穿袜子。

他走过去,伸手握住她的脚,习惯性用宽大的手掌包住,不豫睨她,“要说几次,不能光脚。”

现在是冬天,不是夏天。

“热。”盛柔吃下一颗樱桃,指着头顶,“有暖气,我不冷。”

“那也不行。”陆绎琛不让步。

“真的,不信你摸。”

盛柔俏皮晃了晃脚,“我的脚是热的。”

陆绎琛指腹轻轻摩挲她白嫩的脚,眸光暗了暗,“你让我摸是在暗示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