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陆江吟收获颇丰,在外折腾老半天,到家时已快十点。饥肠辘辘不说,他更担心家中此时不知心情如何的齐溪,也不知她对自己调查出来的事情会不会感兴趣。这几日惹她生气的次数多到不忍细数,愁肠百结连道个歉都开不了口。他深吸一口气做了最坏的打算,实在得不到原谅,那就干脆再装病一次。

小心地推门而入,陆江吟当即就见到原本捧着书侧卧在客厅沙发上,听到动静后立马合上书站起身的齐溪。面面相觑的瞬间,陆江吟的那句“对不起”下意识地到了嘴边。

“吓我一跳。”齐溪望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脸颊上不自觉地浮上点点笑意。那是见到陆江吟后固有的开心,还是担心过后表露的安心,连她自己都很模糊,只是终究感叹了一句,“这么晚不回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还好,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

陆江吟听到这话顿觉自己可恶至极,他只想着她为何生气,想着自己该如何道歉,可怎么也没想到齐溪会守在这里等他回来。一时间心中错乱万分,他定定地看着她,那温柔缱绻的模样害他又有了些冲动的念头。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命令他朝齐溪走去,朝她伸出手,向她倾诉心意。

“晚饭吃了吗?陆叔叔说你总是玩到这么晚才回来,要给你点教训呢,所以就吩咐蓝姨,不管你怎么求都不能做饭给你吃,就连江庭哥哥都被打了招呼。”

他所有的一切还没有完成,却在走到她跟前时突然清醒过来,抬起的手停留在她身子两侧,仿佛被敲响的钟惊了一下。

齐溪又怪得意地悄声说:“幸好我不在禁止范围内。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去煮。”

“你一直在等我吗?”心知肚明却还是想听她亲口承认,陆江吟默默放下的手佯装无事插入裤袋中,暗暗地攥紧了些。

齐溪忽而避开同他的视线接触,侧身弯腰拾起沙发上的书本,解释说:“我房间的灯有些暗,所以就在这儿看会儿书。看到都快要睡着了,正好你回来了。”

陆江吟打量了下那本看了三分之二的书,又看了看此时目光磊落的齐溪。他想从她眼底觅到些许的动摇,可他端详了半天只看见了心思动摇的自己。齐溪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的回答让他有些不甘心,但他私心认为起码“等”这个行为是存在的,为此他又不自觉地欢喜起来。

“你会煮什么?”从小到大都未曾见过齐溪下厨,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陆江吟心想她必定只是嘴上开玩笑哄哄自己,于是便故意配合着问道。

齐溪露出一脸神秘:“当然是绝世好菜!”

大概是头一次见着她这般想要大展身手的模样,陆江吟也不好搅了她的兴致,只能随着她来到厨房,看着她手忙脚乱地为自己准备晚饭。等齐溪将食材、配料全部整理完毕,他陡然意识到她要准备的是什么。味蕾的回忆还非常清晰,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到过了。

“我来吧。”陆江吟不再袖手旁观,上前执起锅铲,在锅内油未烧热之前他凝视着齐溪,嘴角噙着笑问道,“我妈妈是什么时候教你做这道菜的?”

一眼就被看透,惊喜立时成了稀松平常的往事。齐溪觉得难为情,盯着开始刺啦刺啦作响的锅内,老实说:“当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具体的时间,具体的内容,齐溪不敢多讲,怕惹江吟伤心。那时年纪小,江吟那天不知为何心情奇差,愣是连着两餐都不肯上桌吃饭。他妈妈便默默下厨准备了一道糖醋肉想哄儿子,当时齐溪就在一旁,随口就问了句“这是江吟爱吃的吗”。陆妈妈温柔地点头,随后便将做菜的过程告诉了年仅七岁的齐溪。陆妈妈的一字一句,齐溪到现在都记得格外清楚。

她说:“以后阿姨要是不在了,江吟就要拜托小溪了。”

现在想来,那多像一句临别嘱托。齐溪很用心地记,甚至回家也尝试过几次,但从没有成功过。她沮丧地想自己厨艺如此之差,江吟可能要拜托别人照顾了。

“是吗?”陆江吟的声音很轻,他知道这个答案一定是在母亲去世之前,可他不愿这么想,停顿了半晌,他问齐溪,“想甜一点还是?”

齐溪坚定地摇头:“我不饿,你吃。”片刻之后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甜一点。”

陆江吟笑了笑,按照母亲生前教他的做菜步骤娴熟地炒着菜。他其实很开心,他没有想到母亲会教齐溪做这道菜,虽不知母亲的用意也仍旧感激。

“不过,你又是什么时候学会做这道菜的?”齐溪解下自己身上的围裙拿在手中,细想了会儿又过去大方自然地替陆江吟围上,在他背后打结时被他伸到身后的手摁住了。

“不用围。”陆江吟抓住她的手说,“你见过哪个大男人做饭系围裙的?”

“以前没见过,不过今天见到啦。”齐溪笑着还是固执地打了个结,扬扬得意道,“这个蝴蝶结系得比绑自己的发带还要好看。”

陆江吟没辙,任由她折腾。锅内一小块一小块的肉在咕噜噜的汤汁中颜色变得越来越深,他盖上锅盖等着水被吸收一些,此时四溢的香味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齐溪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肉香,差点陶醉得趴在灶台前走不动道,她舔舔唇,急忙回到之前的话题上。

“在你手指受伤的时候学会的。”陆江吟不假思索地回答。

小时候齐溪摔倒弄伤了手指,每天哭得稀里哗啦不吃饭,非得让人哄着才肯吃一小口。见到鼻涕眼泪都哭到一起去的齐溪,他回家装老成地同父母讲“齐溪太娇气了,那一点点疼都受不了”,说完被父亲和母亲同时瞪了一眼,唯有大哥替他说话“江吟大概是心疼没办法才这么说的”。

想到这些,陆江吟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幼稚。大哥说的话是真,可他哪懂什么心疼,只是见到齐溪哭的时候他也难受得不行就是了。后来在只有他和母亲两人时,他才吞吞吐吐地求母亲教他学做自己最爱吃的菜。他想齐溪只要闻到菜香肯定就能好好吃饭,不会再哭鼻子了。

只是学会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做给她吃,她就不再耍性子,乖乖吃饭了。其中经历了什么,陆江吟自然是不知道,但也一直期待着某一天能亲手做给她尝一尝。

齐溪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筷子,不解地问他:“为什么是在我手指受伤的时候学会的?而且我手指受伤的时候还很小啊,你当时的个子连灶台都够不上吧?”

说着说着竟调侃了起来,陆江吟听了没有反驳,随口吩咐了一句:“拿盘子过来。”

“好!”一听可以吃了,齐溪顿时激动了起来,拿来盘子之后又看见了碗架上方的柜子里还有点剩饭,便也端了出来,“这饭热一热、炒一炒就可以吃,不然光吃菜你还是会饿的。”

盛了糖醋肉出来,齐溪见到陆江吟额上的汗水,忙伸手进口袋,摸了半天没找到自己的手绢,才想起在陆江吟那儿,于是问他:“我的手绢呢?”

“口袋里。”陆江吟忙着炒饭,只是示意齐溪手绢在自己裤袋里。

齐溪也没有多想,上前就伸手进靠近自己这边的兜里。可一伸进去就摸到了一个小小的不知形状的物体,她急忙抽出手,神情有些不自然。

“在这边。”陆江吟这才反应过来,这裤兜里放着今晚刚找到的物证。

齐溪不去想他兜里放着什么,实际上她总是不由自主地产生联想,总想着会不会又是哪个爱慕他的姑娘送的定情物之类的。找到自己的手绢之后,她抬手为他擦了擦汗水,也拭去了他鼻尖上的汗珠。

“谢谢。”陆江吟忽觉喉头一紧,贪恋她的手轻抚上脸的温柔,心中**漾却只能硬生生地克制住。他有时候也很恍惚,好像齐溪的温柔是天生,并不是因为他才如此。

难得只有他们两人的饭桌,齐溪虽然已经用过餐,但受不住糖醋肉的**,愣是和陆江吟一起大快朵颐。吃得满足的时候,她好奇地问了句:“你们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陆江吟啃着自己做的糖醋肉,心想到底比母亲做的差了几分。听到齐溪说话,他腾出手掏出了兜里用谢罗华的手帕包裹着的东西摊在餐桌上。

“这又是谁的手帕?”齐溪冷着声问。

陆江吟本以为她会先好奇裹在其中的东西,没想到她的注意力竟落在手帕上。他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觉得可爱,抱着一种期待的心情问她:“你会用这种条纹的手帕吗?”

齐溪嫌弃地撇嘴反问:“哪个女孩子喜欢用这种深色、条纹简单看起来一点也不活泼的手帕?”

“嗯。所以这不是女孩子的,是谢罗华的。”他如实回答,等着她做出反应。

“啊?”齐溪一愣,突然面上一热。如同之前被他看穿自己做这道菜的动机一般,此刻也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她脸上燥热难耐,只能不停地嘀咕来掩饰自己的慌张:“谢罗华的就谢罗华的,干吗说这些多废话。”

陆江吟直言不讳道:“怕你又生气不肯理我。”

“哪有?”齐溪死不承认,随后咬着下唇忍住不停想要翘起的嘴角,视线落在了露出边边角角的物体上,“我可以看看吗?”

陆江吟点头,随即放下筷子,掀开了遮挡住物体的帕子,说话间神情已然变得严肃:“这两样是我们在七十三号一个小火盆里发现的。火盆里覆盖着厚厚的灰烬,而这些是没有烧完的。按照时间推测,在景明他们去了之后,叶超便时刻派人监视宅子的情况,所以能排除之后有人进入焚烧这些物品的可能。”

齐溪端详手帕中的物品,不由得拧起了眉头:“这块烧得只剩下一个小三角的灰色粗布哪儿都能见到,不足为奇。不过这个……”她用眼神询问陆江吟可否用手触碰,得到许可之后,她小心地拿起了那个东西,仍旧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有人把只有掌心点大的小木马一起烧了?这应该是摆设或者是送人的玩具?”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可那一闪稍纵即逝,她只是眨了眨眼便忘了那似有似无的念头。凭空冒出来的东西总是很难被抓住,于是她只能悻悻然地放下这被熏黑了一面的小木马。

“我现在能肯定的只有一点,就是当晚有人在七十三号祭拜某个死去的人,在景明他们到达之前。”陆江吟说完这话之后不由得轻叹,“只是我还不知道祭拜者是谁,逝者又是谁。”

齐溪本想鼓励他,可从他的话语中转念一想惊讶地反问:“那晚推景明下楼的难不成是……”

“没错。”陆江吟倒是露了一脸欣慰的笑意,夸赞她,“真聪明,一点就通。”

“过奖,过奖。”齐溪笑着拱手作揖谦虚道,“那你们之后还碰上了什么事?就这点发现不至于弄到这么晚,是不是还发现了别的事情?”

陆江吟看着她笑了笑,这种笑容里有停留片刻的骄傲,也有即将讲述这整个过程的成就感。

“有人见到了小一和其他两个小孩来过七十三号。”

“啊,什么时候?”

“三月十五。”

饭桌上的糖醋肉已经见底,炒饭也被两人吃干净,在这个寂静夜晚,故事终于朝着一个陆江吟一开始就期待的方向发展了。

他与谢罗华、方浩淼从七十三号宅子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居住在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子,他里面穿着白色褂子外面套一件薄薄的青色绸缎衫,微胖。他遛着狗绕到了这边,瞧见三位少年鬼鬼祟祟地从凶宅出来,想也没想就呵斥住了他们,眉目间透着一股凶气,就连两撇小胡子都抖了抖。

不知为何被凶的三个人立在原地心虚地同他对视,谁都不敢开口和他说话。倒是这位年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男人首先牵着狗朝他们走近,还没走到跟前,他脚边的小狗便嚣张地冲他们狂吠。

“怎么又来了三个人!你们是不是没别的地方可以玩了?每次都要组织这么三个人一起来这儿吗?”他说话时神色凶恶,让人不敢亲近,似乎也试图尽快将他们吓跑,“这地方太邪性,我看你们的打扮都是学生,学点好的,别尽往这儿浪费时间。”

陆江吟想着进都进了,对方也拿他们没辙,于是挺了挺胸大胆地问:“您刚刚说‘又是三个’,‘又’是什么意思?还有其他像我们一样的人来过这儿吗?”总不该是景明他们探险的那次也被他撞见了。

“你们这些孩子!”中年男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连不断地教育了他们仨一番,道理都说尽了才道,“老早之前有三个小孩也进去过,穿得破破烂烂的。我看到你们还以为那三个孩子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呢!你们也知道最近不太平,这宅子又古怪得很,指不定进去再出来就变成什么样呢。”

穿得破破烂烂的三个小孩?陆江吟心中一凛,忙上前一步焦急地问:“您认识那三个小孩吗?他们有什么特征?他们进这宅子做什么?”

谢罗华和方浩淼目瞪口呆地听着陆江吟接连发问,而这小胡子男人的小狗不停歇地喊叫着,似乎非常不喜欢他们。除了陆江吟,没人懂这份紧张,被问的小胡子男人也不知,他虽不耐烦但也被眼前少年身上的正气所感染,尝试着回忆。

“小孩子都长得差不多,年纪看起来也相仿,不过看起来像是贫民窟里的。他们……哦!我想起来了!其中有个小孩的手上有六根手指呢!哪有人长六指的,按我说,那些个孩子没准就是凶宅里头的恶鬼派来食人夺魄的!啧啧啧,这么说来我可真是命大……”

小胡子男人感叹着,可陆江吟的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他掏出手帕中裹着的东西,只拣出那一小块粗布放到小胡子男人眼前:“他们中间是否有人穿着这种颜色布料的衣服?”

谢罗华在他们一来一回的对话中,逐渐明白过来陆江吟此刻执着的是什么,随即加入了询问的队伍中,但他的话语没有陆江吟那么严肃,说话声气带着点恳求与故作的谄媚。

“一看您仪表堂堂、面相显贵,定是老天爷垂青之人。就连您养的小狗都特别……特别招人喜欢,所以这么点小事您肯定能想起来的对吧?”

小胡子男人听后悦然不已,于是便更卖力地回忆。见到那三个小孩的时候天色比现在要早,他们浑身脏兮兮的,稚嫩脸庞上藏着的天然丧气的神色总是令人避之不及。孩子身上的衣物因为穿得久了,不勤加更换,又饱受风雨日晒,裤脚烂了一截,上身的衣服看上去完整,可到处都是缝缝补补的痕迹。

“那个长着六指的小要饭的身上穿的好像就是这个,像麻布衣一样粗糙得很。”小胡子男人说着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们出来的时候,小要饭的还说了句什么‘他或许没死,我们学着大人祈福后就没事了’之类让人瘆得慌的话。总之,进到这宅子里的人多半都不正常。以前这儿半夜常常有人在烛火下晃动,可笑的是竟有人信凶宅会带来福祉……不过说来也怪啊,最近这宅子,怎么说呢,好像冷清了不少啊。”

“冷清”这个词用在本就死寂沉沉的凶宅上似乎不太合适,陆江吟琢磨半天也未能真正揣摩到其中的玄机。但就小胡子男人所说的事情足以让他确信小一和他的两个伙伴同第四个孩子之间的关系。

“小一他们去祈福的对象是谁?会不会是我们还不知道的第四个孩子?”齐溪听完陆江吟的陈述之后,想起陈伟强口中那只见过一面的小孩浮尸,“虽然有些荒谬,但那晚祭拜的会不会就是这第四个孩子?”

“完全有这种可能。”陆江吟不是没这么想过。但他认为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小一他们是三月十五号去的凶宅,而老许见到河神的那日是三月十六号,陈伟强发现溺死的不知名的小孩则是三月九号,这几条时间线连起来想就会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齐溪注视着陆江吟,他那凛凛目光似乎在给她提示,冷不丁回想起之前他说的头七:“啊!如果按照这么来推算的话,岂不是第四个孩子死于三月九号,小一他们在头七前一天去凶宅为这个孩子祈福,当时他们不确定这人是否真的死亡,也就是说这三个孩子都没有看到尸体。头七那天老许见到的眼睛很大会发光的河神很有可能就是在河岸边进行祭拜的人,这之后小一以及其他两个孩子便陆续失踪死亡了。如果这粗布真的是小一身上的衣物,那么正好能解释溺死的孩子衣不蔽体的原因,这也就是说——”

“有人在为第四个孩子复仇。”

陆江吟平心静气地说出了他在心里纠结已久的推论,他想齐溪一定也同他有一样的推论。时间拉得越长,很多细节和线索就会统统躲到时间背后,捉迷藏似的令人寻不到踪迹。他盯着没被时间掩藏的证物,一心想要找到答案的念头变得越发急切。

听到“复仇”两字,齐溪只是静静地望着陆江吟没有作声。她很难不联想到他母亲的死,若是知道凶手是谁,江吟也会复仇吗?选择这般极端又残忍的方式?

“若真是复仇,那么凶手必然认定小一他们就是害死那第四个孩子的凶手。可这个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抛开杂念不去想,齐溪也想减轻点他的负担。

这个问题对于陆江吟来说仍值得思考,于是他告诉了齐溪整个过程,并说:“那孩子的父亲当时就在附近,折返回来用时不会很长。假设他回来时见到了溺水的儿子,很快打捞了上来并离开,那么陈伟强再度望向水面见不到孩子也有了解释。至于他是从何得知小一他们是凶手,又是怎么将他们一一杀害的,这些还有待查证。”

“哦,上次是这么一回事。我以为你接受了张月英的情书就跟着她跑了呢,原来是查案去了。”不知怎的,仿佛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齐溪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她脸上的笑意恢复了以往的活力,不再同陆江吟保持见外的距离。

她站起身收起桌上的碗筷:“不过张月英怎么会那么巧在那天碰见小一他们呢?”

陆江吟想说又不能说,扯谎的能力还是弱了点,他不想欺瞒齐溪,但本能驱使他不要告诉她真相,毕竟张月英跟踪自己这事说出来更容易令齐溪误会。于是他也起身清理桌面,收起找到的证物,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将碗筷拿到厨房洗了干净放回到橱柜中,陆江吟拿毛巾擦了擦齐溪湿漉漉的手后一起走上楼。

“要,进来坐坐吗?”上了楼梯就到了自个儿房门口,陆江吟想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留住齐溪。深更半夜邀请女孩子到自己房间,这种蹩脚的想要多相处一会儿的借口真是烂得不能再烂了。

齐溪小心看了眼他的眼睛,立时回忆起自己被发烧烧得糊涂的江吟摁在**时的情景,还是紧张得心怦怦跳,于是摆手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哦。”陆江吟淡淡地应了声,看着她却也不道晚安。

齐溪见他立在门口也不进去,转身欲走又猛然想起江庭哥哥让她代转的话,就又面向他说:“我晚上一个人回家的时候碰上江庭哥哥了,我就坐他的车一起回来了。”

“嗯,然后呢?”

“江庭哥哥他有话让我代为转达。他说‘别总走在后头追,适当的时候也要跑到前面来’。我不太懂这话的意思,后来他也和我说了句差不多的话,‘偶尔回头看看,或许能发现比窗外风景还好的事物’。”

陆江吟陷入沉默,看着齐溪琢磨大哥这两句对应的话。他自然明白大哥在说什么,从小到大没有大哥不明白的事,没有大哥猜不透的心思。

“是不是很奇怪?”齐溪笑着说,“回头看看?可身后能有什么呢?”

陆江吟举起深邃的目光凝望着齐溪:“想知道?”

齐溪发出疑问时肢体配合地转向身后瞧了瞧,此时听到陆江吟的话便又扭头注视着他,表情中有期待又充满着好奇,她没有作答。她难以形容听到他反问瞬间的心情,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兀自紧张。

“就像现在,”他说,“你看见的是我,你的身后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