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以前。
齐溪和李爱瑶等不到他们回来,于是便一起约着上外头吃饭。两个女孩子加起来也只吃了一碗面,去的还是当初陆江吟带齐溪去的阿辛面馆。齐溪张望了片刻也没有见到小茹,只有小茹的姐姐忙进忙出,生意依旧很好。
“不好意思,我想问下之前在这里帮忙的小茹去哪儿啦?”齐溪拉住了风风火火的小茹的姐姐,有些不太好意思在这么忙的时刻打扰她。
小茹的姐姐皱着眉头打量了下齐溪,往围兜上擦擦手:“咳,回老家结婚去了。父母给她相了个家中有几亩地的好人家,就比小茹大个五六岁。反正这城里她是待不下去了,留在这儿我也照顾不过来。”
三两句就概括了小茹在上海打拼几年的结果,齐溪听完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心不在焉地夹起一根面条,半天也不往嘴里送。一边大快朵颐的李爱瑶不认识小茹,也不知其中内情,见着齐溪这样用手肘碰了碰她,调侃道:“小茹是谁?你问她做什么?难不成是陆江吟背着你找的相好?”
“吃你的面吧。”齐溪只觉得荒唐,不由得失笑,她看着耸肩做鬼脸的李爱瑶,放下筷子问了一句,“上午那会儿你找张月英说了什么?”
“咳咳——”李爱瑶冷不丁就喷出了一口面汤。
齐溪见她惊慌的样子,怪好笑地拿出手帕递给她:“怕成这样做什么?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不愿说就不说。我还能逼你不成?快擦擦吧。”
李爱瑶的脾性齐溪很了解,平常连去走廊尽头看个热闹都要拉上她一起,结果去学校角落的厕所居然不让她陪,这可真的是太反常了。
齐溪这么想着,自然也就不会乖乖地回教室,而是站在二楼扶栏处看李爱瑶究竟有什么猫腻,没想到她居然转头去找张月英说话了。
她认识这个女生,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给江吟写了信,还因为经常看见学校校刊上有对方署名的一首首小诗。她惊叹张月英的文笔,惊叹她的才华,惊叹有她在的诗社如此辉煌。在陆江吟这件事上,私心上她有过不理解,但抛开情感羁绊,张月英真的是个不错的女生。
“就聊了聊那天发生的事情嘛。张月英看起来没那么坏,她没有想破坏你和陆江吟的感情。”李爱瑶没舍得用齐溪干净的手帕擦溅到衣袖上的汤水,遂大声招呼老板娘给她一块稍稍干净的抹布,她大大咧咧地摁在衣袖上吸了吸汤汁,边整理边说,“话说陆江吟有和你道歉吗?他那天发烧到底是因为把外套借给张月英了,还是因为……”
李爱瑶戛然而止,完了,说了不该说的话,貌似齐溪还不知道陆江吟的外套是借给了张月英。
她小心地瞅了眼不吭声的齐溪。
“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齐溪深吸一口气,压住和那日一般翻涌上来的酸楚感。
她心底深觉别扭,但自己确实没有生气的理由,也没有指责陆江吟的立场。她总不能每次遇上有其他女生喜欢江吟就躲起来生闷气吧,不太值当:“好啦,不说招蜂引蝶的家伙了。”
李爱瑶干笑着点点头,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猜啊。虽然自己也是女儿身,但没有这么多难以抒怀的情感。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藏着掖着的“喜欢”真的更好吗?她百思不得其解,却在喝完最后一口汤的时候蓦地想到了谢罗华,开朗乐观又时常像个笨蛋……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
“这么满足吗?笑得这么开心?”齐溪付了面钱,站起身时见到了嘴角含笑的李爱瑶。
李爱瑶一惊,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疑惑地问:“我笑了吗?”
齐溪点头:“嗯,春风满面。”
烈日蒸照的午后,街路上车马行至扬起的尘土弥漫在空中令人呼吸不畅。齐溪和李爱瑶沿着屋檐下的阴影一路走,时不时地拿手背擦汗,悠闲的步伐也被灼热的天气催得快了些。
齐溪带着李爱瑶走小路,在折向北边的小弄口时,齐溪刚探身进去就突然被重重跌出来、浑身湿淋淋的人给撞了个趔趄,连带着身后的李爱瑶也跟着脚步不稳的齐溪往后退了几步。小弄口很窄,摔倒出来的人没了支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怎么不看路呢?”李爱瑶扶着齐溪站稳之后,却见一穿着脏兮兮的衬衫、双手像是在海水里泡过一般浮肿苍白的年轻人正昏倒在地上。
她顿时惊叫起来:“妈呀——这是人是鬼啊!”
齐溪看清楚的瞬间也惊了一惊,但跟着陆江吟见识了一些,她倒没有慌张,而是蹲下身,轻轻摇了摇那人的肩头,可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她扭头对李爱瑶说:“过来搭把手。”
“做什么?”李爱瑶一边拒绝一边又乖乖地俯下身,伸出手去帮着齐溪一起将那人翻了个身。
昏迷不醒的人露出了一张清晰的面庞。齐溪倒吸了一口冷气,身旁的李爱瑶则震惊地喊出了“许景明”这个名字,喊完后不由自主地捂上了嘴巴,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爱瑶,你现在马上去巡捕房找叶探长,告诉他失踪的人自己回来了。”
“什么?巡捕房?巡捕房在哪儿啊?”李爱瑶尚在震惊之中,就被齐溪轻轻一推站起身,显得手忙脚乱。她看到路上黄包车夫立马跑过去招手拦下,急切地吩咐了一句“巡捕房”之后就离开了。
齐溪盯着躺在地上紧闭双眸、抿紧双唇的许景明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谁能想到他会在此刻出现,会在此时撞上她们,会在一个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重回这座城。
“这人怎么了?怎么躺在这里?”
“要不要帮忙啊?”
“哎哟,别是大热天中暑了。”
围着小弄口的人多了起来,齐溪收住了脑内不断涌现的想法,回身不好意思地请求别人帮忙。于是在热心路人的帮助下,齐溪顺利拦到了黄包车,也顺利送人进了医院。
半个时辰后,陆江吟和叶超赶到了医院。准确地说,他们两个从一个医院来到了另一个医院。顾一飞被送进了抢救室,能不能救活还不知道。手术没有结束,有巡捕房其他同事守在那儿,叶超也就放心地带着陆江吟忙不迭地赶来了齐溪这边。
“怎么样,死没死?”叶超一见到站在病房外等着他们的齐溪,上来就问。
齐溪一皱眉:“不会死的。医生说了只是营养不良、心律不齐、体力消耗大,加上大热天的有些中暑。多休息多补充营养就好了。”
叶超点着头松了口气,望着齐溪不由得表扬了一番:“干得好,回头等这事结束了请你吃饭。”
“单独请她可不行。”一边的陆江吟此前还在纳闷,怎么齐溪见到他之后神色有些异常,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又哪里做错了,听到叶超擅自邀请齐溪又不由自主地搭腔,“我也要一起。”
叶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都多大了,吃个饭还要跟在人家小姑娘后头吗?”
“到死都要跟着。”陆江吟波澜不惊地答。
叶超听罢上前十分同情地轻拍了下齐溪的肩:“听出来了吗?他这是**裸的威胁。不过不要怕,本探长随叫随到随时保护你。哎,你说好好的一姑娘怎么就被这样的男人给盯上了?”
“你说谁?”陆江吟不爽地反问。
齐溪本来是不打算计较的,可一见到陆江吟的脸就和自己较上了劲,心里就是不痛快。一件外套至于这么些天都不去拿回来吗,他分明就是不舍得取回来。
“可以进去了,但是病人需要休息,尽量不要说太久。”这时,护士从病房出来,嘱咐了在场的几位,但扫了一眼愣是不觉得其中有病人的家属,就多问了句,“你们都是他的家属吗?”
叶超随即掏出了自己的证件:“执行公务。”
“查案也要喊病人家属来啊,出事了你负责吗?”哪知小护士不是吃素的,见叶超这盛气凌人的样便翻了个白眼直言不讳道。
“欸,你这小护士——”叶超吃惊地摘下自己耍帅的墨镜,看着护士离去的背影,有口难辩。
“噗——”齐溪和陆江吟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看什么都比不上看嚣张叶探长吃瘪来得高兴。
齐溪擦擦眼角笑出的泪水问:“通知他的家属了吗?”
“你没发现少了两个人吗?我让他俩坐着车去通知他家里人了,我真是分身乏术,上海的社会治安少了我可怎么办哦。”叶超自卖自夸,全然忘了刚刚的糗事,“不管他经历了什么,说到底他还是幸运的,起码到现在为止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
陆江吟听了这话心里不是滋味,没人希望遭遇这种“幸运”,但叶超说得对。去年发生的案子到现在,只有许景明回来了,虽然回来了,但在他身上还有很多亟待解决的谜题,有关于顾一飞、有关于凶宅、有关于推他下楼的黑手。
也不知道为什么,陆江吟透过病房的窗玻璃望着闭眼安睡的许景明,竟信了顾一飞说的话,他或许真的不知许景明的去向。
陆江吟推测,顾一飞只是一个中间人,为第三方提供廉价的劳动力罢了。但他是怎么和第三方交接,又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接二连三地输出这些劳动力?这些劳动力真正服务的对象是谁,场所又在哪里?既然许景明如此狼狈地逃了回来,证明所有一切都不只是接受一份工作这么简单。
“你俩是在这里等我,还是一起进去?”叶超虽是提问,却是在主动邀请,毕竟屋里躺着的是他们两个的同学,醒来时见到凶神恶煞的他,恐怕又会吓晕过去,“我觉得你俩进去先叙旧也挺不错的。”
病房门一打开,许景明就警觉地睁开了眼,惊弓之鸟一般,好像来者皆是伤他之人。
“许景明?”开口唤他的是齐溪,她的声音很温柔、很小心,怕又再惊着他。可正因为这如梦如幻的声气让他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子,想证明他并非处在日日夜夜盼望的梦中。
“这小子是不是疯了?泡水里泡太久脑子进水了?”叶超一步上前,立马握住许景明扇自己的手,眼睛牢牢盯着他,话却是对陆江吟说的。
“罗华和李爱瑶已经去你家通知你父母了,他们很快就会过来。”陆江吟站在病床尾,试图安抚许景明不安又激动的情绪,“你已经回家了,没事了。”
“嗯,你真的回来了。”齐溪坚定地朝他点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希望他能相信自己。
陆江吟看了眼身侧还没有意识到附和他说话的齐溪,忐忑的心稍稍得到了放松。他想齐溪大概是不生气了。
许景明真切地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听明白了他们极力表述的内容,忽然间意识到沉水的自己抓住了一块木板,在水面上漂浮许久终于着陆了。
许景明还是一言不发,整个人颓废地弯曲着背,嘴唇皲裂严重,一条条深深的裂痕只要一扯动就会从中渗出血来,沉默着红了眼眶。
叶超抓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剧烈颤抖着,皱眉和陆江吟对视了一眼,慢慢松开了他。
“别急着高兴。”叶超拍了拍已经沉闷流泪的许景明,全当安慰过了,继而换了张严肃的脸,开始公事公办,“想清楚之后告诉我这些天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从你遇到顾一飞,从他手里接过名片开始讲。”
“叶探长,这样不太好吧?”齐溪同情心泛滥,“你好歹给人家一个平复心情的时间啊。”
叶超不耐烦地“啧”了声:“我等他哭完的这段时间里,你知道还会有多少人误入歧途,生命受到威胁吗?他都回来了,还有什么好哭的!赶紧给我说!”
太暴力,太没有人性了。齐溪撇嘴腹诽叶超,再看向许景明时,只见他的泪水汹涌而出,面前的白色被褥霎时湿了一片。她深知男儿有泪不轻弹,从小她也只见陆江吟哭过一次,那仅有的一次即是他母亲去世。此刻当着同学和巡捕房探长的面毫不克制哭泣的许景明,想必真的陷入了无比的痛苦之中。
“许景明……”齐溪于心不忍,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想要伸手递过去,手刚抬起就被陆江吟瞬时摁住了,她看着他觉得有些奇怪,“做什么?”
陆江吟抓过她手中的帕子,一言不发就往自己裤兜塞,然后从上衣内侧口袋中抽出了自己的青色条纹手帕,走到床沿递给了泪流满面的许景明。
齐溪双手握着床尾的护栏,对陆江吟这一举动更加讨厌起来,借给女生外套还不够,现在连一条手帕都要抢着借给别人了吗?他到底是有多喜欢借自己的贴身物品给别人?
“大小姐你干吗呢?怎么露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叶超眼尖,一个扭头就注意到了情绪不对的齐溪,走近她之后打量着她那别扭又自顾自焦躁的样儿,不正经地劝解,“如果有男生让你不开心的话,就干脆地甩了他,换一个。远的不说,你看哥哥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
陆江吟一步就跨到两人跟前,阴沉着脸,十分不友好地瞪着叶超。他本来就被齐溪阴晴不定的脸色搅得坐立难安,叶超还一个劲地搅浑水。
“呵。”叶超不屑地冷笑,“那你大哥怎么样?他总比我强吧?”
这一问,陆江吟只是轻蹙了下眉头,没有反击,他垂在裤缝边的双手不知何时攥紧了拳头。齐溪偷看了眼陆江吟的神色,内心隐约不安,抬脚绕过他们两个走向门口时,说了句“你们赶快问吧,我去门口看看爱瑶他们来了没”。
病房门打开,外面的各种嘈杂声第一时间涌了进来,那些用耳辨不清内容的声音很快又被隔挡在外。
房内只剩下三个男人,叶超也不再戏弄陆江吟,转头面向许景明的一刹那又变换了眼神。
许景明紧拽着陆江吟的手帕却没有拿来擦拭泪水,隐忍的委屈与不堪发泄了一会儿便被他强压了下来,但他自始至终都低着头,面上无光,声气里全都是后悔与不甘,半天之后道:“我是个罪人……”
开口便是一句忏悔,陆江吟的笔尖在空白页面上只留下了一个黑色的点。他看向许景明,却不知该安慰还是该鼓励。而这句忏悔同样让叶超顿觉不妙,因为这听起来就像是另有隐情。
“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杀人犯!”许景明突然撕心裂肺地捶床大吼了一声,手臂上的吊针也因为猛烈的动作而硬生生地抽离了他的皮肉,血一下子喷溅了出来,被泪水浸湿的被褥还未干又染上了鲜血,迅速地在白色床单上泛滥开来。
“护士!”坐在床沿的叶超见状,上前拿起医用托盘中的酒精棉当机立断地摁在了他手背的针孔上,然后开始破口大骂,“你小子要是还想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扔黄浦江里!但是死之前你得交代清楚了,你被顾一飞忽悠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去的那个地方,以及有没有见过其他和你一样被骗的人。都说清楚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陆江吟只见过叶超审讯陈伟强和顾一飞的样子,习惯了他在审讯时嚣张跋扈的姿态,可此刻见他用力摁住许景明伤口的手,又觉得,叶超许是个外冷内热之人。
他摇了摇头,问许景明:“你说自己是杀人犯,这是为什么?”
许景明的痛苦再一次体现在了克制不住的眼泪上,他艰难地说:“我一心以为只要读圣贤书就够了,它可以让我明辨是非,可以使我强大到足以保家卫国,可以让我不被侵略者所蛊惑……没用啊,这些都没用,我无知到上了贼船,柔弱到无法自救,最后竟连累一个无辜的小女孩为我送命!你说我是不是杀人犯?我和杀了佳慧的人没有区别,没有区别……”
每一次说话都拼尽全力,额前青筋暴起,可这些都不足以让许景明摆脱噩梦。他失控的情绪让陆江吟都没法问更加细致的问题。可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叶超不这么认为,再度脾气发作——
“我劝你省点力气,救不回那个我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小女孩另当别论,你现在在这儿没完没了地哭是故意耽误老子救其他人的时间吗!啊!你能活着回来还哭哭啼啼的,回不来的人找谁哭去!读过几本书就以为天下苍生尽收你眼了,你知不知道这世上的坏蛋就像你的头发一样多!以你这种腐朽的思想、不知世间邪恶的天真,就无力保家卫国!”
“别说了。”陆江吟阻止,这些话对许景明来说无疑过重。许景明家境不好,又在一夜之间永失所爱,突如其来的打击总是会让人迷失心智。
许景明被骂得有些愣神,他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让自己在说话时能够不发颤,徒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终于恢复了点男人气势:“这就是个贩卖人口的组织!顾一飞只是为这个组织寻找可以变卖劳工的对象,他和幕后真正的人口贩子没有实质性接触。他给完名片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我被带上船关在最底层货舱的时候,有听见看守的人讲这是顾一飞的最后一单,这批货结束之后他就要金盆洗手了,他每介绍一个上船的人都可以得到非常高的佣金。”
“人口贩子?”叶超终于听到了可怕的事实。果然有人在做这种不齿的勾当,简直可恶!
“我拨过顾一飞的号码几次,根本无人接听。你是怎么确定你拨的时候顾一飞一定就在呢?”叶超提出质疑,他当初从早到晚每隔几分钟就会拨一次那个号码,但从没有接通过,“他是不是有和你们约定通话时间?”
“是,我们只能在上午十点和下午四点拨他电话。”许景明这会儿的声气恢复了点力量。
难怪。叶超推测的没错,顾一飞既然充当了牵头人这么久,自然狡猾奸诈。恐怕自己当时频繁地拨电话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所以他就去到另外一个地方避风头,时隔几日乘船而归才被自己逮了个正着。
根据电话号码和名字,叶超查到了顾一飞的临时住所,那幢位于城郊的楼里住满了各色的人,而公用电话就搁在二楼靠窗的楼道中。叶超盘问了楼里所有的住户包括房东,零零散散的信息证明住在楼梯隔间下,总不见人影的顾一飞曾经是个唱戏的,但不知其具体来历。
于是他顺藤摸瓜,排除了一个个来过上海或正在上海表演的戏班子的成员,无意中得知几年前去到北京唱戏的一名戏子被怀疑刺杀了在当地有名望的侯爷,之后便销声匿迹。叶超当探长这些时日也练就了一身本领,对冥冥之中还未准确得出结论之事有着非常敏锐的直觉。
果不其然,他倒查了顾一飞来上海之前的人生轨迹,竟真的查到了顾一飞在北京待过的事实。接下来查到的真相便该是小三儿杀了侯爷连夜出逃来了上海改名为顾一飞,为了生计伙答应人贩子物色穷苦的百姓,就这样一连做了几年。
“这期间顾一飞从不过度接触被骗者,也不干涉后续买卖的事情,可他收取的费用却相当可观。”叶超重复着许景明陈述的内容,细心一想,“他需要这么多钱是因为他身患遗传奇疾,不及时医治随时会一命呜呼。”
“顾一飞只想救自己的命。”陆江吟自然也明了其中的缘由。
可当顾一飞总算是攒够了钱想要医治体内顽疾时,却彻底迎来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医生很遗憾地说顾一飞的病现今的医术还无法解决,准确地说是无法提高术后存活率,他从生下来那刻起便比任何人都要更快地接近死亡。
当下陆江吟在心里排除了顾一飞与那四个溺死孩子之案的关系,也顺便排除了贩卖人口案与他们的关系。这两者完全属于不同性质。也就是说,小一之死的谜团他至今没能找到开启的钥匙,而对陆江吟而言,更艰难的是小一母亲和自己生母之死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