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卫世传的四个女儿和女婿们才回来，因着家里门锁着，在邻居的指点下，才慌张的来到了医院里。

顿时，整个病房里扎满了人，医生看到病房里扎满了人，怕不利于病人恢复，赶紧来赶人，让除了陪护人员，其他的人员都出去。

大姐、二姐、三姐、四姐几乎异口同声地埋怨着医护人员，叽叽喳喳讨论医护人员的不近人情。

小五立即站出来，她极力维护医护人员，因为这段时间与医护人员的相处，她对他们充满了敬意。

“姐，咱们可以轮流照看咱爸，你们来了，刚好我和妈可以调换着休息一下。我亲眼看着医护人员从死神手里将咱爸救回来，并且这几天都是细心的护理。”

几个姐姐也无话可说。现在又因为谁先照看的事，大家在病房里叽喳起来。

其实像这种情况，女儿和女婿们也难照看，尤其上厕所于凤仪不在的话，女儿不方便，女婿卫世传又不愿意，他不愿意在女婿跟前丢这个人。

老大女婿走路轻飘飘，看着就不稳重，卫世传不喜欢。老二女婿离得远，一年到头也就来个一两次，卫世传跟他在一起不亲近。老三女婿因为在外面胡搞女人，被卫世传打了一顿，一直有过节。就老四女婿，为人忠厚老实，只知道埋头过日子，深得卫世传的心。

卫世传扫了大家一眼：“老四留着吧，你们就先回去把家里收拾收拾，大过年的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今天大家都开始走亲戚串门子，你们回去把家里的亲戚招待好。”

在卫世传的安排下，老四一家留了下来，其他人都回了家。

卫世传的女儿和女婿们都来了，涛天在医院里也一无是处，就趁着乱哄，跟卫世传和小五，以及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告了别，去城里转。

不过，过年这几天，再加上天气冷，商铺里的人也要过年，门都锁着。除了小卖部为了挣钱还勉强的开着。整个县城里就像鬼拉人，空****的，就连吃饭的饭店也关着。平时生意最好的凉皮摊和油坨子也没有出摊。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涛天下了一个总结：过年这几天，年味都在村里，城里的年味在正月十五六日。

涛天刚从学校回家，村里的那几个闲散地青年就约他耍狮子，舞龙。为的就是参加正月十五六城里各个村里的舞狮大赛。大家之所以邀请涛天，就是希望涛天这个大学生能给他们注入一些新的东西，让他们在舞狮大赛上能拿个奖，这不仅是自己的荣誉，也是整个村的荣誉和彰显着全村青年的精神面貌。

涛天漫无目的在城里溜达了一圈，就骑着车子往回赶。

他瘦高的身影在飞雪中显得格外坚韧。雪花落在他的雷锋帽上，与他相伴的只有自行车的吱吱声和雪落下的声音。尽管冬日的寒冷侵袭着他的身体，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乐观。

这么多天都在医院里，家里跟冰窖一样，几天没有烧的炕也跟冰一样，小五和于凤仪回到家，首先将炕烧上。

小五特别怀念以前用言语和笑声编织着的属于她们的故事，她此时很想跟姐姐们围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拉家常。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她，坐在炕上，由于刚受过冷，加上在医院里熬煎，炕刚一热，她就倒在炕上，呼呼地睡着了。

大姐心疼地抚着她的额头，帮她掩好被子。

二姐话多，嗓门又大，只要打开话匣子就止不住，能从村东头第一家的鸡毛蒜皮说到村西头最后一家的家长里短。

三姐为人实在，看小五和母亲都累瘫了，就帮着收拾屋子。家里过年买的生肉都还扔在案几上，冻成了一个实疙瘩，三姐一点一点切开，炒成了肉臊子。

小五睡得很沉很深，听不到周围姐姐们的喧嚣，像是将自己隔绝到了另一个时空。

于凤仪辗转反侧，变换着各种姿势，试图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安睡的角度。但无论怎样尝试，那种令人烦躁的清醒感始终如影随形。

她的脑海中像放映机一样播放着各种琐碎的画面，操心小四两口子能否将丈夫照顾好，方不方便上厕所，再有没有遇到排泄困难，什么时候能出院，出院以后需要恢复多久，什么时候她的缝纫店能继续开，因为没有足够的经济支撑容许她也躺着。丈夫倒下，如果她再倒下的话，这个家将怎么办，小五还没有成家。她无法找到一个让她的心灵得到安宁的片段。

冬天的白天本来就短，还没睡一会儿，三姐就做好了饭，小五被艰难地召唤醒吃饭。于凤仪头痛欲裂，无法入睡，只好早早起身坐在了桌子前，她没有心思吃饭，感觉有个东西沉沉地压在胃上，无论她怎么喝水都冲刷不下去。

因为有母亲于凤仪顶着，再加上几个姐姐和姐夫来，她觉得轻松了许多。闻着饭香，她踩着鞋，懒洋洋地坐在桌前，迷迷糊糊地吃起来。

于凤仪全程很少说话。小五一边回忆一边向几个姐姐描述着当时父亲晕倒的情景。几个姐姐的心脏也跟着紧提。

于凤仪平时对丈夫骂骂咧咧，但丈夫轰然倒下，给她造成很大的精神打击。

那天，当她从医生口中听到丈夫生命垂危时，她顿时感觉到生命的脆弱，一个鲜活的生命说倒下就倒下了。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尽管丈夫沉迷于砖雕，却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这么多年，一直支撑着她的坚实背影，突然间像被狂风吹倒的大树，倒在了病**。她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想起曾经和他一起度过的日子，虽然有欢笑和泪水，有争吵与和解，这些都仿佛是昨天发生。

她捞了几口饭，没有食欲，但又怕孩子们担心，强忍着吃下了一碗饭，假装无事一样陪在女儿们身边，但是她们说什么，她连一句都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