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和善与人类同存活。那丢了的艺术有魂，迟早要活过来的。谁能捣落天上星辰，杀灭地上芳草。”
卫世传仔细地端详着他复原的一小块砖雕纹路，正陶醉其中。
石涛天箭步如飞向他走来。
“叔，你不是要把我介绍给一个砖瓦工吗？”
石涛天嗓门很大，将卫世传从醉梦中拉回现实。
“你就等不到天亮，天才刚亮，人家早上一罐子茶都没喝，你就急着要找上门。你再用榔头打一会儿泥，一会我们一起去。”
毕竟是有事求人，涛天心里不快，但还是乖乖拿起榔头不敢怠慢地打起来。
“挖土、和泥、摔坯这是基本功，民泰那娃就是吃不下苦。现在又说要考什么中专，没有恒心，啥事都做不成。”
卫世传修饰着雕好的一小块成品，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民泰，就顺嘴唠叨了几句。卫世传本来要苦心培养的下一代继承人，就这么黄菜了。用于凤仪的话说，天塌下来都不影响他睡眠质量。因为民泰的事，他一连几天没有睡着觉。不过民泰是要走的人，他就算是抱着他的大腿不让走，他的心也不会留在这里。
“叔，你烧制坏的青砖，到时候给我留几块，我用它给家里垒个小桌子。”
涛天说得并不是真心话，他是要用那青砖回去自己试着搞雕刻。
“那你进去随便拿，那些我留着也没有用。不过有个要求，你空了要过来帮我挖土、和泥。”
“叔，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卫世传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石涛天嘴上答应得爽快，心里也乐开了花。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他不但可以偷师学艺，还可以用一个正当的理由来见小五，虽然小五没有接受他，但每天能见到喜欢的人，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对他来说也是精神上的一种愉悦。
心里装个人，才能活下去。在亲情之外，总有一个人让你牵肠挂肚，让你精神愉悦，让你忍不住对她好。但是也会遭遇这段感情的反噬，比如对方会左右你的情绪，让你心神不宁。再比如，涛天时常因为贫困而感到自卑，不敢正视自己的真实感情。因而处于痛苦挣扎之中。
言归正传，涛天终于等到卫世传慢条斯理的将他的作品修饰完，他才缓缓的从梯子上爬下，还要去上个厕所。
涛天急得脚在地上刨坑，心里偷骂卫世传手续多。等卫世传解决完私人问题后，涛天忍不住再次催促。
卫世传终于用和泥的水洗了把手，将身上的土用块汗布子随便抽了抽。
“走，带你去拜师，你待会有眼色一点。”
“叔，到时候我需要做啥？”
“我到时候会给你说，你照着做就好。”
涛天原本还有些小紧张，卫世传这么一说，涛天心才定下来。
卫世传与涛天前脚刚走，后脚张俊凯就到。
张俊凯负心在先，他现在不敢见小五。
他是想劝小五上学，但在门口犹犹豫豫徘徊了半天，终究还是不敢敲开小五家的门。
可想到开学在即，他马上就要出发，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鼓起勇气敲开了门。
还真是巧，开门的人就是小五。
小五刚打开门，猛然看到是俊凯，她本能地想要将门关上，理智告诉她输得要体面。
小五将门敞开，她也没有邀请俊凯进屋，而是不约而同地跟他一起走到了之前他们常一起约会的小树林。
小树林没有夏天的浪漫，秋天的风韵，光秃的树枝伸入空中，像鸡爪子似的。那棵常依靠着的大树早已被人砍走做了家具，只剩下半截树根，上面记录着那棵树的年轮。
俊凯终于先开口。
“小五，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放弃考学，我还是真诚地建议你，你必须去考学。不为谁，不为爱情，就为了你自己。”
小五眼神冷漠。
“你跟美雅还好吧。”
俊凯急了眼。
“这个时候，能不能不提她。”
小五语气平静。
“美雅很好，她与你更相配。”
俊凯情绪激动。
“我现在说的是考学的事。”
小五语气很冷，像冰一样冷。
“我的事不用你管。”
俊凯情绪激动，用手紧紧地抓着小五的胳膊。
“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你曾经的那些远大的抱负呢？你不是说要考个大学给你爸看吗？你认命了吗？”
“我认不认命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小五话说得有点狠，但俊凯在她的眼中读到的是无奈。
俊凯的情绪由刚才的激动恢复到平静。
“那你保重。”
“你也保重。”
小五目送着俊凯的身影远去，她一个人在突兀的小树林里哭天呛地。她告诉自己，以前的小五已经死了，现在的小五已经重生。
涛天见到砖瓦李师傅，因为有卫世传的引荐，李师傅对涛天十分客气。
在卫世传的示意下，涛天为师傅敬了茶，也磕了三个头，这就算完成了拜师仪式。
现在李师傅就是他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涛天从小没有爸，没有人帮他去应付这些事，所以他很感激卫世传这个倔老头。从今天开始，他就已经跟着李师傅上工了，李师傅让他干啥，他就干啥。李师傅说一他不二。为了学手艺，不受点委屈，不下点苦哪能行。
第一天，涛天的工作就是帮师傅抱砖头，在学习期间，他是没有钱拿的，但是能混顿饭。李师傅知道他经济拮据，就帮他在工地上找了一个活，让他搬砖。他一边搬砖头，一边跟师傅学习。虽然辛苦一点，但相比于穷困，这点苦不算什么。他甚至很享受这份辛苦。因为这份辛苦能让他改变生活的现状。
跟师傅相熟后，在他的请求下，方圆圆也加入了工地。方圆圆除了做工，还会搞气氛，他会吹笛子，在大家休息的时候，方圆圆就开始吹《十五的月亮》，涛天在旁边拉二胡。这些乐器都是他们自学的，音乐让他们把生存过成了生活。
两个活翻的年轻人，把工地都要搞成了戏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