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的时候, 沈迢迢懒得去吃饭, 做饭的阿姨早上一个一个的问,队里一共才二十二个人, 十七个组队去镇上了,剩下的三个教练开车去市里了, 一个男队的队长叫周鸣在上面宿舍休息, 只剩一个沈迢迢, 在院子里晒太阳, 做饭的阿姨做饭前有点遗憾问:“你真的不吃午饭?”

沈迢迢刚喝完燕麦牛奶,一言难尽的诚恳拒绝:“阿姨, 我吃过了,真的不饿。”

她是吃怕了阿姨的菜,是真的不好吃。

尤美婷也在, 因为有名运动员受伤退出, 然后她替补进来了。比她迟进队几天。

沈迢迢看着见尤美婷第一次吃饭,她吞了口菜, 五分钟脸上都没表情,饭桌上都是人,她不好意思吐出来, 最后就那么咽下去了。

沈迢迢终于确信,不是她口味的问题, 是阿姨做饭真的难吃。

怪不得男队的几个人经常几个开车去镇上吃饭。尤美婷和她住一个宿舍,两个人网购了一堆吃的。

她起来后,温砚沉顺势坐在躺椅上, 长手长脚的感觉椅子有点小,他仰头看她问:“吃饭了吗?就躺这儿晒太阳?”

沈迢迢觉得也算是遇见自己人了,老实说:“没吃。”

温砚沉莫名其妙的笑起来,抿着嘴像在克制。但是就不说请她吃饭。

沈迢迢见他又不说了,白了一眼,叫:“你起来,我要晒太阳补钙。”

温砚沉听话的站起来,笑话她:“是该补钙,大高个子小心骨质疏松。”

“你来是专门来气我的吗?”

温砚沉问:“那你跟我说说,我现在前面排队的有几个人?”

沈迢迢快忘了这回事了,没想到他这么执着,警惕问:“你想干什么?”

问完又戏谑问:“找他们决斗吗?”

温砚沉摇头:“不是,就是想跟他们讲讲,我,是你受国家法律保护的合法伴侣,和他们那种流动人员不一样。我是正式员工,他们只是待上岗的应聘者,我有权淘汰掉他们。”

沈迢迢问:“合约马上满两年了,你就可着劲气我。”

温砚沉看了眼院子,三层小楼是队里租的,很规整的院子,像个乡村小学。他好奇问:“你们其他队友呢?在的话一起出去吃饭吧。”

沈迢迢摇头:“都出去吃饭去了。”

温砚沉问:“饭做的不好吃?”

沈迢迢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形容,犹豫了一下问他:“你吃过生菜炒冬瓜火腿吗?”

温砚沉没吃过也能想象到,混搭不好吃。

哄她:“那起来出去吃饭吧。”

问完才意识到:“你们队友都出去了?就你一个人在?”

沈迢迢下巴指指楼上说:“男队队长在楼上睡觉。”

温砚沉挑眉看了眼楼上,问:“你们男女住在一层?”

沈迢迢仰头看了眼三楼:“不是,男队住在三楼,女队住二楼。不过经常晚上一起打扑克。”

温砚沉不动声色问:“你也玩吗?”

沈迢迢兴致勃勃说:“我以前不会打牌,不会麻将。结果来这里没两天就学会了,昨晚打牌我赢了一百多。”

温砚沉讲:“那正好,你请我吃饭吧。”

沈迢迢的兴致,被他一句讲没了。

冷冷说:“你们家家大业大,财经版首页这段时间天天你们家的新闻,你跟我装傻。”

真是大智若愚的老实姑娘。

温砚沉问:“还看到什么了?”

沈迢迢不想说,细数了他们家每一个人履历,包括温砚沉的情史。

官方统计他前任就有六个,还是官方统计,不官方的还不算,真是狗男人……

想起就生气了,她白了他一眼起身上楼去了,温砚沉笑笑也不辩解。

家里这段时间真是翻的底朝天。

温砚沉跟着她,在门口她回头警告他:“别进来,我和队友同住的房间,你进来不方便。”

其实就像个小套间,里面只有一个洗手间,两张床面对面放着,旁边各有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她的床是天青色的,桌子上是洗漱用品,宿舍里有股洗衣液的味道。

温砚沉问:“你们这儿有洗衣机吗?”

沈迢迢不想理他,也不想和他去吃饭了。

坐在**翻手机,方杨和吴默奇给她发消息了。

温砚沉隐隐带笑的脸问她:“镇上有家鱼做的非常好,想不想吃?”

沈迢迢瞪他,他又说:“少打牌,抓赌很严的,被逮进去我还要抽时间过来捞你。”

沈迢迢问:“你知不知道,我就只要和你待超过半小时,就想踢死你。”

他笑起来,神采奕奕的。像哄小孩一样哄她:“请你吃鱼怎么样?”

沈迢迢扭头脸上也有了笑意,不说话。

他站在窗前,感觉不是很干燥,说:”这里气候湿气重,你的腿要注意。”

她跳伞这几年,其实没有人真的很认真的认同她,这个职业没有未来。她自己选的路,不能说累,不能放弃,在这个历史短暂的运动项目上,她就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从业者。在没有那么多荣耀的时候,她沉默到给身边的朋友连普及都没办法,家里人都普及不了,更别说其他人。

很多时候她的伤痛只有自己知道,默默无闻。

温砚沉是为数不多的认认真真支持她的一个朋友,他有点像教练思维,把关心都放在细节上了,关于比赛他说话其实很严厉。

沈迢迢放下手机,解释:“房子朝阳,不太潮。”

温砚沉拉开窗帘看了眼窗外,回头看门口的洗手间,说:“房子地基不高,楼下是空房间,夜里肯定冷。”

确实冷,这里气候和城市不一样,人口密度低,早晚温差还挺大的。

温砚沉再没说话,催她:“走吧,先去吃饭。”

不远的小镇挺繁华,是个很有名的中国古镇,客流量很大,古建筑保存的也挺好,沈迢迢来过两次,镇上有条小街吃,里面有好几个酒吧,没那么乌烟瘴气,很清淡的类似于清吧一样,有驻唱歌手。尤美婷喜欢去酒吧里听人唱歌,回来经常给她讲。

温砚沉问她:“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沈迢迢有点饿了,放眼看着这条街上的店铺:“四月中旬吧,世锦赛结束之后可能有几天假,之后会换地方,备战九月的亚运会。你说的鱼是哪家的?”

温砚沉都没来过,哪知道哪家的鱼好吃,随手指指前面。

人多的出奇,她被人挤的走不快,伸手抓了把温砚沉的胳膊,叫他:“你走慢点。”

温砚沉回头,伸手搭在她后肩,将她兜在身边,免被别人挤到。

她这个身高,很难小鸟依人,真的没受到过别人的保护。

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快一米七五了,在学校排队永远是第一个开头,和窜个子的男生一样的高。念书的时候永远是全班女生里最高的一个。

站在温砚沉身边,还是矮,他是真的高。

因为过了饭点,店里没什么人,温砚沉由着她乱点菜,等写好了,他又给服务员说:“辣的都不要了,剩下的都做吧。”

沈迢迢瞪着眼睛,不相信他这么八婆,辩解:“我可以吃辣。真的。你不吃你别吃,我可以吃。”

温砚沉问:“你一个人吃七个菜?别闹,省下来钱我给你买零食。”

温砚沉没什么胃口,他晚上要赶回去,准备明天的会议,温玉名已经和他正式撕破脸了,他想继承股份升任执行董事,但是目前温砚沉手里的股份最多。

温玉丞并不争董事长,但是条件是子公司由他说了算,权利越过温砚沉。

他在明天的会议上要稳住财务部,让温玉名暂且挑不动事。最近他急着要钱,在公司里和几个闹事的经理一直在鼓动裁员,搞得人心惶惶。

沈文雨把东南亚生意移交后回国这几个月一直闲着,原本还有沈迢迢在,结果沈迢迢一走,家里就立刻冷清了,沈严翁问女儿:“这段时间接触的人,你有什么想法?”

沈文雨低头看着染得鲜红的指甲,答:“差不多吧。”沈严翁看她的态度问:“是不是不想接触?”

沈文雨否认。

“文雨,你今年四十三岁了,不是三十四岁,我觉得我做家长还是很开明的。我希望你从上一段婚姻里走出来。和小吴既然没有缘分就过去吧。别这么一直耗着。你武姨生窈窈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大。转眼窈窈都这么大了。”

沈文雨轻描淡写会所:“没有的事,暂时没有认识觉得合适的人。”

沈严翁见她不想说,叹气说:“阿雨,人要往前看。你是好孩子,小吴也是个好孩子,但是你们的缘分还差一点。”

沈文雨看着鲜红的指甲,觉得惨淡。

缘分?她的十年,就换了一句缘分不够。当年追她的人那么多,她偏偏就看上了一穷二白的吴闻生……

沈文雨扭头怔怔的看着窗外还没发芽的树,回神后安慰沈严翁:“行了,我知道了,七叔公就不要操心了。”

沈严翁感叹:“我四个孩子,两个儿子都省心,两个闺女真是……”

沈文雨犟嘴:“七叔公这么说话就不公平了,你和我二哥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说四个孩子就他最费心!”

七叔公没好气说:“你摸着良心说,你二哥那里需要我费心了?他对你们几个怎么样?他这个人心思活泛,和你们不一样。”

沈文雨也觉得二哥挨骂最多挨的有些冤枉。

她偷偷说;“窈窈前段时间比赛成绩很不错,今年他们那个项目有两次大型比赛。世锦赛和亚运会。滑翔伞已经正式进入亚运会了。”

沈严翁提起沈迢迢更头疼,问:“她小时候学大提琴挺刻苦的,大提琴练了那么多年说不要就要了。一头扎进那个滑翔伞上,就不肯回来了。家里也没到需要她拼荣誉的地步,她图什么呢?”

沈文雨纠正他:“七叔公,你们做家长的,是真的不知道我们受过什么委屈啊。”

沈严翁白了她一眼,问:“那你倒是说说,我们做家长的,让你受什么委屈了?”

沈文雨不说自己,只说沈迢迢:“我记得窈窈十岁左右吧,那时候天天早上起来去补课,中午上琴课,下午回来练琴,就因为跟我二哥出去遛狗疯玩迟到了,你记得她被怎么罚的吗?贴墙跟站,还要练形体。她能练琴将近十年,你夸夸她吧,要我不出两年我就疯了。”

她又笑:“我小妈什么都好,就是性格也太刚强了。窈窈一个女孩子被养的像个小子。你见她疼了受伤了跟你们说过吗?运动员就没有不受伤的。你们好歹关心人家一下,不能因为她皮实,你们就当她没事。”

沈严翁被她说的语塞。老式家长的自尊心都很强的,也很要面子。

沈文雨也没敢提年前沈迢迢腿受伤的事。她也感慨小妈真是心大,沈迢迢回来走了一趟都没人发现她腿受伤。

她特意看了沈迢迢的比赛录像,赛场上的沈迢迢自由的像匹野马。让她看了都觉得羡慕。那才是真正的窈窈。才不是那个坐在偏厅里,委委屈屈拉琴的小姑娘。她从小就爱自由。

沈迢迢吃完鱼,有点觉得上当了,问温砚沉:“你确定这是镇上鱼做的做好的店?”

温砚沉胡诈:“我看评价这家最高。”

沈迢迢看智障一样看他,盯了几秒,反应过来:“你可真是个混蛋。什么评价最高,下次再骗我,饶不了你。”

温砚沉也不否认,问:“要不要车,我把车给你留下吧。”

沈迢迢刚来那个星期确实特别不方便,现在已经习惯了,而且几个月后她们就换地方了。

温砚沉也不等她拒绝,把车钥匙给她,嘱咐:“装空调的这几天来,还有送烘干机的。你注意收,烘干机尺寸比较大,其他人都可以用。”

沈迢迢听着问:“我又不是幼儿园学生,还要你给我教分享?你鸡汤喝多了吗?”

温砚沉发觉她对朋友很敏感。

问:“和朋友闹翻过吗?”

沈迢迢不看他的脸,也不说话,想了几秒问:“你和朋友闹翻过吗?”

他笑起来,闹过。

沈迢迢原本不想说,她不爱和人分享心事。家里人都不说。她十几岁的时候独自的时间很少。基本不会周末出去和朋友玩,所以关系好的就那么一两个女生。直到大学,才和宿舍几个女生关系变好了,但是明显她在交朋友方面很笨拙,像个小孩一样。

交朋友也是项能力,宿舍几个都管她说是因为个子长得太高了,其他方面没发育好。对她很宽容,恋爱启蒙就是不靠谱的舍长教她的。

她回头说:“我十几岁的朋友那时候和我闹到,我隔绝了我的朋友圈。”

她不是个很能表达的人。

温砚沉问:“那现在的朋友们呢?”

沈迢迢笑起来。

”现在的朋友们都很可爱。”

扭头看了眼他,补充:“除了你。”

温砚沉问:“我请你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沈迢迢非常不在乎说:“吃不吃饭都一样,你不是说夫妻一场吗?吃你顿饭怎么了?理论上你的钱有一半也是我的。”

温砚沉说:“那你来拿吧。”

沈迢迢和他讲条件,“你要同意和我离婚,我就拿钱。”

说完自己觉得这话不对。

温砚成笑起来问:“我图什么?图个人财两空?”

沈迢迢看着街上的人凶他:“我不能和你多说话。你赶紧回去吧。”

温砚沉问:“这就是你们女人的本性?始乱终弃?”

沈迢迢这次敏锐的抓住了重点,问:“你们?哪个女人把你用完甩了?”

问完又抓住了重点,继续问:“用完?把你白.嫖.了?”

说完啧啧了两声,表示对他同情。

温砚沉听的想磨后牙槽。问:“你这辈子都不相离了是不是?”

“怎么可能,我不戴绿帽子。跟你说了尽早离,你非不离。我要是哪天一时兴起,把玩个小鲜肉。你说咱们两个图什么呢?”

温砚沉问:“怎么把玩?不会我教你。”

沈迢迢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皱眉问:“你是湾仔?”

温砚沉想,真不能和她胡扯,扯到最后就是气死自己。

他冷笑:“怎么?你要是试试?看看是不是?”

沈迢迢特别流气的说:“差不多吧,睡了你,我也没什么损失,就是离婚的时候不好说了。那总的来说,还是我有损失。”

温砚沉提醒她:“沈迢迢,你赶紧回去吧,成天的气我。”

沈迢迢挑剔的说:“是你把我气着了。”

温砚沉揽着她的肩膀问:“来说说,我怎么气你了?”

沈迢迢一时说不清楚,呵斥他:“你别跟我说话,一个大男人怎么话那么多?”

他气的伸手捏着她耳朵说:“真是个狼心狗肺的小东西。”

沈迢迢真的生气了。

坐车上问:“你有六个前女友,你图什么呢?非要耗死我?”

国道路窄,转弯多,路况不熟悉,温砚沉开得很小心,一直直视前方,问:“你哪里看到的我有六个前女友?我算上初中的怎么也得有十来个了。”

沈迢迢呵了声,心里冷笑,扭头看他,怀疑问:“我不相信你肾那么好。”

可以说命门抓得很准。

温砚沉笑起来,笑着笑着问:“你呢?有几个前男友?”

沈迢迢故意说:“比你多一个,七个。”

温砚沉夸赞:“看不出来,你这么能耐?”

沈迢迢回敬:“我也没想到你的肾能那么好。”

两个人过招,谁也不让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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