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遥遥地喊了声:“靳主任,找你的,说有要紧事,一个小姑娘, 183开头的。”

“没事,挂了吧,等我下了台再说。”

还没等巡回老师回话,庄茶就已经从听筒里听到了他的回答,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低沉,想来也没有感冒,她在巡回老师拒绝之前匆匆地挂了电话,暗骂自己的关心真是多余。

巡回老师已经那么说了,恨不得把她的电话号码都念出来了,他想都没想,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拒绝了她,不可能不知道是她打来的,唯一的原因便是他压根不想搭理她。

庄茶悬着的心狠狠地掉下来,心底一阵阵泛凉,眼眶酸楚,暗自发誓,以后再不自作多情了,她是想念他想得恨不得立刻飞奔回他身边,可惜他一点都不稀罕,她纵然舍不得,可也不能死皮赖脸地自讨没趣。

因着这个事件,庄茶再没联系过靳钊言,一来二去,两人是彻底冷战上了,她心里天天像揣了块秤砣,沉甸甸一片,原本就够不痛快了,偏偏这个杀千刀的李司霆还来搅和,真是找死不嫌早!

她眼神呆呆的,走神半天,菜上来了,这才回神,管它三七二十一,吃饱肚子再说,她就算再委屈,手术台上那人又不会心疼,她何必委屈自己,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才能回去气死他,让他知道,离了他,她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开始吃饭,那小两口你侬我侬地互相喂饭,庄茶被肉麻得一个劲打哆嗦,啧啧啧,互相吃口水不恶心吗?你嘴里的饭渣渣喂到她嘴里,她嘴里的汤汁进了你嘴里,咦……真恶心!

她和靳钊言在一起吃饭绝不会这么恶心,自己没手吗?还得喂?

想到靳钊言,庄茶眼神里的光又暗下去,闷头吃饭。

原本以为这就相安无事了,哪知她刚吃了两口,李司霆那个王八蛋又开始没事找事了,他自顾自地拿起菜单,把服务生叫过来,点了一盘麻辣小龙虾,白小月诧异地看着他:“怎么点这个?你要吃吗?”

他直白地说了句:“给庄茶吃,她喜欢吃辣的,满桌子太清淡了。”

他这话一出,无异于平地一声雷,把庄茶给炸蒙了,这人是活腻了?当着女朋友的面,对她这么关心是几个意思?还故意说得这么暧昧,她不过是当着他的面往菜里放了勺辣椒而已,他装得这么了解她干吗!不是故意给她找不痛快吗!

果然,他话音刚落,白小月就拉下脸来,阴阳怪气地来了句:“哟,我都没这么了解庄茶,你倒是了解!”

白小月这么一说,庄茶就知道她是彻底生气了,她心里一阵委屈,干她什么事,是李司霆死皮赖脸一直骚扰她,她对李司霆的反感是显而易见的,那丫头连这都看不出来吗?真是情迷心窍了,连这点眼力见儿也没有了。

一个见色忘义的丫头!

一头被男朋友抛弃了两周不闻不问,一头是和最好的闺密的翻脸,在庄茶的认知里,大概没有比这更凄惨的事情了,她忍了忍,没把委屈表现在脸上,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说完,低头起身离开了。

到了洗手间,她怎么忍都还是没忍住,对着镜子就开始哗啦啦流眼泪,她一个人返校回来,身边唯一的朋友还因为个流氓和她翻了脸,心心念念的男朋友狠下心和她冷战,对她不闻不问,不管她受没受委屈,一个人住哪里,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她孤孤单单一个人死扛着,但终究没有以前那么坚强了,以前反正也知道没人惦记,心里没希望,一个人再苦再累也扛下来了,但是现在,明明有了男朋友,却还要受这样的委屈,怎么能不难过!

越想越觉得委屈得不行,庄茶拧开了水龙头,一边洗脸一边偷偷哭,她不能让白小月看出来,不然那个丫头又要多想了,那丫头现在只是一时糊涂,并不是真的怪她,她只有这么一个好朋友,不能因为李司霆这个王八蛋给毁了。

哭够了,眼睛也没那么红了,她掏出纸巾擦了脸正准备往外走,一回头,就见门口杵了个瘟神。

瘟神看着她,表情难得认真地问道:“受什么委屈了,还哭鼻子?”

呵,您老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老娘能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你这个天字一号的扫把星!

“关你屁事!你好好待白小月,那个丫头心眼直,认准道就埋头走到黑,你要是敢辜负她,我第一个不饶你!”

“那我要是注定辜负她呢?”

李司霆悠悠地看着她,眼神难得变得认真,没那么玩世不恭了,庄茶心中一凛,瞪大眼睛拿眼刀剜他:“你辜负不辜负她是你们俩的事,关我屁事!你要死就痛快去,别捎带我!”

“庄茶,这件事还必须得捎带你,没办法,谁让我看上你了呢!白小月是好,但我没法心动,只有看见了你,我才能从身到心亢奋起来!”

他说完,庄茶整个背脊开始发凉,她最担心的状况终于发生了,她原以为李司霆只是个流氓,没事调戏调戏她,可现在一看,他神色认真得出奇,保不齐说的就是实话,要是被白小月知道了,她俩就完了。

“你个王八蛋,祸害了白小月还来这里耍流氓!”

“我哪有耍流氓,你那次去看白小月,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我就看上你了,你不知道吗?女人在认真做饭的时候是最性感的,也是最容易让男人动心的!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我,总之,我动心了!”

**个大头鬼,老娘恨不得把你切成肉段下锅炸了,你以为全天下人都像你似的臭不要脸吗!老娘有了靳钊言那样完美的男人做男朋友,你这样的货色也配让老娘多看一眼吗!

没个自恋的资本,倒是有了实打实的不要脸的本事!

庄茶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也不足以解恨,她恨得咬牙切齿,眼珠子腾腾冒火,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手撕了冲下水道。

“啪!”

静默的卫生间洗手池旁,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显得格外突兀,庄茶侧了脸,顾不上火辣辣的脸颊,回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冲过来的白小月,呆滞地回不过神:“小月……”

还没等庄茶开口说话,白小月就满眼含泪扭头跑了,李司霆有些愣怔,犹豫半天还是追了出去,只剩下庄茶一个人靠在洗手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那丫头没有质问她,也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一厢情愿地认定是她勾引了李司霆,做了第三者插他们的足,那丫头只听见了门口站着的李司霆说的话,却没有听见她在心里头无奈却愤恨的反驳。

就算解释,多半那个丫头也不会原谅她的,她现在是被李司霆弄得五迷三道了,心里全是那个流氓,就算自己解释,也是有嘴说不清。

庄茶被这一巴掌打醒,脸颊上火辣辣的疼,长这么大还没有被打过脸,第一次就交代给了自己最要好的闺密,难为她一直把白小月当好朋友,掏心掏肺地对她好,这个丫头真是情薄,为了一个男人一巴掌就打断了两人这么多年的情谊,她心凉如水,脸疼得哭都使不上劲了。

当天晚上,白小月就搬去隔壁住了,庄茶把她的那一份房租给了她,冷眼看着她把东西一点点收拾干净,离开了出租屋。

这次不同以往,不是小打小闹,一觉醒来两人还能和好如初,这次他们两人是真的没救了,白小月恨她和李司霆纠缠不清,她恨白小月辜负了她的一腔信任,两人心里都有了隔阂,怎么也回不到过去了。

考前一周,准考证发了下来,可是像庄茶这种已经预留在医院的人必须去医院盖公章,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弄得如此复杂,但是制度就是制度,不得不从。

她当天夜里就买了车票往回赶,坐了一夜的车,下了车也来不及歇息,打了车直奔医院而去。

她这么匆忙地赶时间,一方面是为了尽早把事情办完,但更多的,是为了见靳钊言,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她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满心满眼的委屈,恨不得立刻扑进他怀里一桩桩地哭诉。

什么冷战不冷战,什么骨气不骨气,要是这个时候他轻声哄她,说小茶,别考了,你走了这么长时间,我真的很想你!她保证立刻把准考证撕了,打死都不回去考了。

她是小说看多了才这么矫情,靳钊言不愿意她去,她大可以不去,护资又不是只有今年可以考,就算工作了照样能考,无非是辛苦一点,又没有其他大碍,她何必为了这样的小事死钻牛角尖,到最后,苦的是自己。

到了医院,她想也没想就往手术室奔去,更衣室的柜子钥匙她一直没交,所以很顺利地换了衣服进去。

盖公章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该找谁,也害怕找错了人到处招人嫌弃,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找靳钊言,有他在,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他扛着,她完全不需要操心。

到了五号手术间门口,她按铃进去,她现在有了靳钊言的特许,出入这里也不需要请示这个请示那个了,按铃之后巡回老师就会看情况放她进去。

进了里头才发现,靳钊言压根不在,台上只有两个正在缝皮的助手和一个器械老师,她问了一边正在写巡回记录单的老师:“老师,你知不知道靳主任去哪里了呢?”

他只有两个去处,一个是病房,一个就是这里,转病房的话,现在早就过了时间了,还能去哪?

老师回头看她一眼,“靳主任?他今天休息啊,不在。他忙了两周多,人快要累瘫了,今天本来还有一台手术,但院长死活不让他来了,打发他回去休息了。”

哦,这样啊,她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休息的话肯定在家,他那个人喜静,最受不了吵吵闹闹的环境,工作的时候没办法,但是私下里他绝对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只要有空闲,就一定躲在自己的小屋里。

这么想着,她来不及和老师解释什么,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

按理说,最近受了这么多委屈,一个人憋屈了这么长时间,加上坐了一夜的车,她应该是疲惫不堪的,可想起来马上就能见到心上人了,她浑身是劲,连眼角眉梢都在发光,精神得不得了。

难怪人们说有情饮水饱,心里有了惦记的人,连累都忘了。

颠颠地打车去了靳钊言家,庄茶看着他家浅灰色的门板,抿嘴偷笑,干脆给他个惊喜好了,不要惊动他,偷偷进去,反正她知道他家的密码。

这么想着,她心里像灌了蜜似的甜,嘴角止不住上扬,举起手指嘀嘀嘀按了密码,门嗒的一声打开,她蹑手蹑脚的,像做贼似的走进去。

客厅里没有人,依旧是干干净净,不染纤尘的模样,她往厨房那头扫了一眼,看见那个突兀地立在角落里,和周围低调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的饮水机时,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从鞋柜里找出自己的专属拖鞋换上,因为被甜蜜冲昏了头脑,她压根没有看到最底层放着的一双黑色高跟鞋,乐颠颠换了鞋就进去了。

靳钊言不喜欢看电视,更不喜欢上网,他最烦哄哄吵吵,他闲暇时间要么没完没了地拼图,要么就看书,除非她一个劲儿骚扰他,让他陪她玩,否则,坐上一天都不带挪窝的。

现在他不在客厅,也不在厨房,那肯定是在楼上了,她蹑手蹑脚地上去,准备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惊喜。

上了楼,她沿着走廊往尽头的休息室走去,还没走到,就听见里头传来的隐隐的说话声,那声音婉转动听,跟墙上挂着的风铃似的,叮叮咚咚,格外好听。

这个声音她熟悉,是夏朵的声音。

她一愣,跟做贼似的哆嗦了一下,又一想,不对啊,自己可是正牌女友,要害怕也不该是她啊,这么想着,就挺直了腰板,可也不敢做出一副捉奸的模样,依旧小心翼翼的。

夏朵来这里干什么?兴许是有事吧,他们两人是青梅竹马,两家人还是世交,平常往来走动也没什么。

她倒不担心,因为靳钊言明确告诉过她,他不喜欢夏朵,讨厌她还来不及。

正小心翼翼地走到走廊中央,她右边靳钊言主卧的门突然打开,紧接着,里头的声音也传出来,“钊言,让你找个衣服怎么这么慢!”

庄茶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往那儿一僵,一动不敢动。

夏朵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不到一米的浴巾只能把胸口以下和大腿以上这一片春光遮住,她雪白的胸口和笔直修长的双腿就露在外面,她身材本就火辣性感,这么一穿,连庄茶这个女人看了都有点把持不住,更不用说是男人了。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膝盖上青了一片,那样暧昧的痕迹庄茶光是想想都觉得面红耳赤,她倒不是一口就断定两人有什么,可骤然看到那片瘀青,任谁也不会舒服。

夏朵也不是个镇不住场面的主,见庄茶傻呆呆地立在走廊上,心里早有了主意,不过还没开口说话,就从衣帽间传来了靳钊言的声音。

“让你洗澡前就准备好你偏不,非得我伺候你!”

靳钊言手里拎着一件粉色的女士睡衣出来,拐出来后,就看见了卧室门口的夏朵和站在走廊中间的庄茶,一时间愣住,手上的睡衣早已经滑下去了也不知道。

他瘦了,脸颊像是被削了一圈似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眼底有些暗青,应该是最近没有睡好落下的,好在眼神依旧锐利清明,没有半点萎靡。

他身上穿了白色的棉质衬衫,下头一条烟灰色的休闲裤,人瘦了,更衬得身形笔直修长,像根青竹似的,挺拔地立在那儿。

看看她,多没出息,大早上地看见男朋友和前女友共处一室,一个裹了条浴巾,一个替裹浴巾的取睡衣,这样暧昧的几乎板上钉钉的场景,她第一反应不是发火,也不是震惊,竟然是担心他,担心他怎么几周不见,就瘦成这样。

她还笑话白小月见色忘义,有了男朋友就不管不顾地误会她这个实打实的闺密,不承想,她连白小月都不如,好歹不管是不是事实,白小月是上来就给了她一巴掌,她呢,看见了这般场景,根本不敢动打夏朵的念头,满脑子想着恨不得长双翅膀,赶紧离开这里。

她本是靳钊言正儿八经承认的女朋友,现在一看,格格不入的反倒是她,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那么融洽,靳钊言是什么人?遇见了不喜欢的人是连好脸色都不给的人,他才不会顾及什么情面,讨厌就是讨厌,恨不得写在脸上。

他口口声声说讨厌夏朵,却允许她在他卧室里的浴室洗澡,还贴心地帮夏朵取睡衣,她尚且不去思考那女士睡衣是哪里来的,夏朵常备在这里的,还是他替她买的,她无暇顾及,她只是想着,他那么有洁癖的人,连她进去他卧室都要心里咯噔一下,他是怎么如此自然地让夏朵进去洗澡的呢?

庄茶脑子里乱哄哄的,无数的念头涌出来,可不知道该先捋哪一个,她在那头一个人受委屈的时候,靳钊言在干吗?是和夏朵在一起吗?不管是一起工作还是闲暇时间一起聊天吃饭,无论哪样,都像刀子割在她心口似的,血肉模糊地疼。

亏她一个人想他想得连骨气尊严都不要了,给他打电话想要和解,她还以为他只是不愿意立刻原谅她,要晾着她,要冷战,要等她想明白了再回去找他。

却不承想,他压根没有时间陪她冷战,她孤身一人,没了他的照顾,又和最好的朋友翻了脸,腹背受敌间,他却和前女友又纠缠到了一起。

按理说,她是正主,遇到了这种情况应该理直气壮地给夏朵一个耳光的,骂她乘虚而入,可是,她不敢,她打心眼儿里不敢,若论小三儿,她才是插足的那一个,夏朵对靳钊言的感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既然是之前交往过的,又是初恋,靳钊言对她也不可能没有感情,这么一来,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多余的人,哪还有资格撒泼?

刚和靳钊言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有过这个顾虑,夏朵比她优秀太多,无论说起哪个方面,她都比不上夏朵,加上夏朵还是靳钊言的初恋,这么比下来,她更是没了一点自信。

可她仗着两人没确定关系之前他对她点点滴滴的好,认定自己可以胜过夏朵,毕竟自己让这个凉薄冷漠的人懂得了如何照顾人,如何体贴人,因为这份安全感,她不管不顾地和他在一起,什么身份地位都放下了,只求好好和他在一起。

但是交往后,靳钊言给她的安全感却是越来越少了,他太忙,抽不出时间陪她,她挂着女朋友的名号,其实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远不及夏朵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长,她也闹了几次小脾气,毕竟心态不一样了,肯定奢求得也更多了。

他无暇分神,被她逼急了,就熬几个夜挤出点时间陪她,每每看到他下了夜班,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日还不能休息,顶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陪着她吃饭逛街约会,她就心疼不已。

他从不抱怨,她却舍不得,之后就不再强求了,碰上了就腻歪一会儿,碰不上,就打个电话问一问,明明就在一个手术室,却弄得连异地恋都不如。

她知道,这样一天天见不着面迟早要出事,异地恋为什么总是不长久,还不是因为聚少离多,委屈难过了没有另一半来顶着,光是隔着电话嘘寒问暖,起不到实质性作用,这样的恋爱谈起来太累。

她也怕这种情况出现,所以从来报喜不报忧,反正受的委屈已经过去了,她总不能让他把为难她的人都揍个遍,他那么忙,她也舍不得天天拿自己的琐事叨扰他,一来二去,两人相处起来处处是和和美美的,竟然没有一点埋怨和吵闹。

庄茶知道,这只是表象,她心里有多少委屈一点点累积着她心里最清楚,返校这个事情让两人吵起来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她积攒了那么多委屈,不过是拿着这个由头和他撒气而已,他没有看出她的心思,只当她性子倔,不可理喻,一放手,就是大半个月不管她。

她一个人冷了大半个月,零零碎碎受了不少委屈,又失了唯一一个好朋友,这下真的成了孤苦伶仃一个人了,她才悔悟,和靳钊言这点小别扭算什么,总归是她舍不得,她低个头就好了,以后不管心里多不满意,也得挺直腰板好好和他处,不能自暴自弃了。

哪知……哪知成了这副模样。

她倒是心软了回头找他,他却是不稀罕了,回头找了和他最登对的前女友。

出现这种情况一点也不意外,她只是个实习生,虽说得了他的令,能去五号手术间实习,可毕竟是最近才有的消息,正儿八经进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平时她也在其他手术间,根本照顾不到他,她就算想对他好,也找不到机会。

但夏朵不一样,两人工作时间基本一致,也经常一起工作,一起查房,能相处的时间太多太多,就像夏朵懂得给他滴眼药水,而她就只能一脸茫然呆傻地看着一样,光看着,无能为力。

走廊上三个人站着,各怀心思,没人率先开口打破这压死人的沉默,庄茶心里冷了又冷,滚烫的心脏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从头凉到脚,她嗫嚅半天,清清嗓子开口:“那个……我……”

一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我不是故意的?明明是故意的,想要给他一个惊喜,但在他们看来,她怕是怀揣着见不得光的心思来捉奸的。说是来请靳钊言盖公章的?这是公事,干吗到人家家里来办,公私不分,这像什么话?

嗫嚅半天,她更难堪了,眼底噙了泪,磕磕巴巴地说:“对不起,我……我出去。”

多丢人啊!干巴巴地冲到人家面前来自取其辱,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身后的人似乎要追她,被夏朵拦住了,她心里一凉,想着,也好,拦住了好歹不会让他看见她如此狼狈。

换鞋逃也似地离开了靳钊言家,庄茶抬眼看着外头的太阳,竟然生出了一股恍如隔世的苍凉感,她打了车回医院,找杨老师问了上哪里盖章,一个人指一个人,排了半天长龙到了跟前只被甩个白眼扔一句:“不归这里管。”就打发了她。

只不过朱砂一印,咔嗒一声的事,她兜兜转转了大半个医院依旧弄不下来,她站在门诊大厅中央,就这么傻不拉几哗哗地掉眼泪。

她还特别硬骨头地想着,离开了靳钊言她一样活得自在不用求人,可惜不过一上午而已,她就觉得,她离了他,真是寸步难行。

开始时不觉得,等恍然发现时,才后知后觉,她对他的依赖已经是根深蒂固,不可拔除了。

“你一个人傻站着干什么呢?不是说去考试了吗?考哪门子试,比哭功?”

她正一个人悲天悯人,哭得肝肠寸断,身后就有不知好歹打趣的声音,庄茶就是再多的泪也憋回去了,她一扭头,恼羞成怒地吼:“韩晟韬,你他妈的怎么就阴魂不散!”

“死了才有阴魂,我活得好好的,散什么散!倒是你,哭得跟奔丧似的!”

庄茶不准备理他,抬腿就要走,一迈步,韩晟韬扯住了她的胳膊,她挂着两汪泪瞪他:“又干吗!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一天天拉拉扯扯的!”

她眼睛被眼泪泡得清凉,水汪汪一片,衬着白皙的脸颊,看得韩晟韬心头突突地跳,他见了多少女人了,从来没有这种反应,他心里有了计较,清了清嗓子,乖乖地松了手:“好,我好好和你说话,你也好好回答。我问你,你回来干吗来了?”

“关你屁事!”

见他松手,庄茶撒丫子就往前跑,韩晟韬气得牙痒痒,追着她跑,气急败坏地骂:“你这个东西,是谁先说要好好说话的!”

最后,庄茶还是在门诊楼外的绿化带被韩晟韬生擒了,她举手投降,拿手里盖章的单子做白旗,“大爷,韩大爷,你赢了!”

她原以为这人是跟她闹着玩的,没想到他还真撒丫子跟她跑了一路,脑子有病!

“说,你回来有什么事?”

韩晟韬抓着她的领子,庄茶不敢动,生怕他一用劲把她扯得走了光,只能缩缩脖子,又回一句:“关你屁事!”

“你!你妈就是这么教育你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动不动就爆粗口!”

庄茶原本还想说你妈就是教育你一天天调戏小姑娘的吗,但听了他后半句,忽然想起靳钊言总是一脸宠溺地说她,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样怎么样,话听着像是教育,可明明是宠惯着她。

她心底又泛了潮,没了陪他玩的兴致,随口敷衍道:“回来盖个章,完了还要走。”

这也是个头疼事,现在人家该下班都下班了吧,她只能下午来,平白无故又浪费了一天时间,等回去学校,少说也得明天了,真是闹心。

“盖什么章?”韩晟韬把她手里的单子抢过来看,不过扫了一眼就看她,啧啧出声:“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不就是盖个章吗,还哭鼻子,看你那点出息,纸糊的老虎,不中用!骂我的时候嘴挺溜的,一到办正事就蔫了。走,我带你去盖,屁大点儿事。”

要说韩晟韬真是韩晟韬,不愧是韩少爷,直接领她去了行政楼,绕绕弯弯地进了一间办公室,推门进去,也不管有别人在,在人家抽屉里一通翻,找到个红章后在印泥上压了压,咔嗒给她盖上了,完了把章扔回去,拉着她出门。

“就这么简单?”庄茶呆若木鸡,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不然呢?我还得先行个大礼不成,你以为我像你,走哪儿都被人嫌弃,在这里,我可是大爷,除了杀人放火,我干什么都没人敢拦着。”

平时要是听见他这么说,庄茶一定会鄙视他,一个靠爹吃软饭的废物,不过换作今天,她倒是得感谢他,要不是这个大爷,她还不知道得跑多少弯路。

人要知恩图报,庄茶得有良心,于是把单子收了,抬头冲韩大爷道:“我请你吃饭吧,算我感谢你。”

“嗯,去新开的北岸,他家新进了松露,特别大个儿,一口吞下去肯定够爽!”

这个孙子,北岸是什么地方,是他这种大爷烧钱的地方,她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父母打钱的穷人,拿什么请得起他!

“好了,逗你玩的,吃西餐多不自在,咱们去吃大排档。”说着,韩晟韬抬手搂她的肩膀

“把你的爪子拿开,大中午哪儿来的大排档!医院后头的兰州拉面,吃不吃由你。”

“好吧,拉面就拉面,我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