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吕君直言上书,实在是令人敬佩啊。”

荀顗笑呵呵的坐在了上位,脸上满是和善。

崔赞和郭彰分别坐在他的两侧,三人都是点着头,态度各不相同。

吕巽就跪坐在他们三人的面前,听到荀顗的话,他忍不住的挺直了后背,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直臣大贤。

“荀公,这都是我应当做的,乃分内之事。”

“在诸公面前,怎么敢居功呢?”

吕巽说的很是谦逊,这也是没办法,他的家族势力本来就不大,虽然也算个大宗族,但是跟面前这几位比起来,那就是狗屁不是。

别说是他吕巽了,就是他父亲活过来,面对这几位也不敢托大。

看着格外谦逊的吕巽,荀顗抚摸着胡须,笑了起来,“后生可畏啊,有这样的后生,我们也不必担心后继无人了。”

崔赞却冷哼了一声,“不过是自私自利之人而已,为了自己的名望,险些牵连群臣!”

吕巽大惊,连忙解释道:“我实在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崔公实在错怪了我啊!”

崔赞大怒,“你弹劾陈骞,不就是为了扬名吗?你可知道,陛下一旦大开杀戒,会有多少无辜之人被牵连进去吗?”

荀顗反驳道:“陈骞做错了事,难道还不能弹劾吗?你勿要这般欺辱这后生!”

郭彰此刻也开口了,“好了,好了,当着后生的面,何以失态呢?且听他自己说说吧。”

吕巽很是感激的看了一眼荀顗。

随即又看向了崔赞,低声解释道:“我绝不敢有扬名的想法,实在是陈骞与逆贼勾结,如今又蛊惑了陛下,陷害忠良,我实在看不下去,方才趁着宴会跟陛下上书的。”

崔赞冷笑着说道:“倘若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为什么不提前与我们商谈呢?”

“若是我们做好了准备,宴会上怎么会如此的被动?!”

“就因为你这厮贪图名望,坏了这件事!”

吕巽满脸的苦涩,荀顗再次开口:“岂不闻事成以秘的道理?若是他四处张扬这件事,那陈骞的书信还能落在他的手里吗?陈骞不早就对他出手了吗?”

吕巽赶忙点着头,“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崔赞还是不悦,“强词夺理。”

眼看两位大人物又要争吵,郭彰无奈的看向了吕巽,“吕君啊,你也勿要怪崔公如此,只是你今日的行为,实在令人诧异,陈骞与高柔的书信会落在你的手里,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崔公也是怕你被小人所利用啊。”

“往后啊,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记得且先与我们告知一声。”

吕巽赶忙点头答应。

荀顗笑呵呵的说道:“你也不必害怕,我觉得你这个后生不错,你可曾成家啊?”

吕巽顿时激动了起来,赶忙摇着头,“父亲许配给我的妻病逝,至今无妻。”

“好,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吕巽再三行礼,这才转身离开。

走出了府邸,吕巽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这两个尚书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倒是这位荀仆射,人相当不错,难怪人家能做仆射。

而在吕巽离开之后,荀顗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

“派人去查查他这些时日里所来往的众人,再收买他家里的奴仆,问问他家里的情况。”

“另外,再找一找他过去的罪行,身边人的罪行也可以。”

崔赞问道:“要处置了他吗?”

“先弄清楚他是受何人所派,然后再动手。”

“唯!!”

郭彰皱起了眉头,自从高柔等人倒下之后,他们三人就成为了新的尚书台三巨头,袁侃那厮体弱多病,无法参与他们的大事。

庙堂里的诸多事情,都落在了他们的手里。

“这厮不过就是个小卒,不值一提,反而是陈骞和王肃这里,需要我们想个办法。”

郭彰严厉的说道:“吕巽不能留,陈骞同样不能留,就是不能要他的命,也不该让他继续留在廷尉的位置上。”

荀顗和崔赞都没有急着说话。

起码在高柔案彻底结束,群臣的位置都稳定下来之前,他们是不会搞事的。

群臣根本不需要着急,时日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是有利。

可这个道理,他们却又没有去告知郭彰,因为这新的三巨头,彼此之间的利益诉求依旧不同。

……

廷尉府。

陈骞坐在内屋里,整个府内外都被甲士所接管。

钟会乐呵呵的坐在了他的面前。

案上摆放着那几篇书信。

“陈君,给个解释吧。”

陈骞瞥了一眼面前的几封书信,甚至都没有打开去看,脸上更是没有半点的慌张。

“钟君认为要怎么办呢?”

“怎么处置你是陛下的事情,我并不知晓。”

“我不是问如何处置我,是要如何处置这些大臣呢?”

听到陈骞的话,钟会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陈骞跟钟毓的关系非常不错,陈骞跟司马师,司马昭他们是同龄人,钟会要比他小了很多,当初钟会还年幼的时候,曾主动凑到他们的身边来一同游玩。

但是到了如今,钟会跟陈骞之间却没有剩下多少友谊了。

钟会不喜欢陈骞,当然,这不是因为陈骞长得不够好看,是因为陈骞的性格,陈骞是个比较沉稳冷静的人,故而言语不是很多,也就不会像别人那样对钟会表现出太多的热情。

而在钟会的眼里,大臣必须要有骨气,不能卑躬屈膝,但是再正直也必须要对我热情。

钟会为人大度,他允许那些年长者保持高冷,如荀顗这样的,荀顗跟钟会相当的合不来,但是钟会没有去找他麻烦,但是同龄人就不能这样了,显然,在他的眼里,陈骞就是他的同龄人之一。

其实,若是从辈分来说,作为钟繇的儿子,钟会还真的就跟他们是同辈人。

诸多大族互相联姻,钟家自然也是如此。

说个离谱的事情,钟繇有个曾孙女叫钟琰,此女看到钟会得喊大父。

但是,此女嫁给了征南将军王昶的儿子王浑,那王浑也得喊钟会为大父,而王浑的女儿嫁给了裴楷……那裴楷见到钟会得喊什么呢?

曾祖父吗??

另外,这位王浑的儿子迎娶了司马昭的女儿,也就是说,王浑跟司马昭是亲家,那司马昭要喊钟会为什么呢?

司马懿对钟繇都得行晚辈礼,司马昭就是无视掉联姻关系,起码都得喊钟会一声仲父。

在诸多大族联姻的前提下,钟会面对诸多大族都敢跳脸,毕竟要真论起来,这些人给自己磕几个都不过分。

这就能理解钟会为什么会将自己的同龄人都当作是晚辈来对待了。

钟繇七十四岁生下这个儿子,愣是将钟会的辈分拉到了一个同龄人望而却步的位置上。

钟会忽然问道:“看来陈君是很有信心啊?”

陈骞认真的说道:“我对陛下忠心耿耿,自然是不惧这些小人的陷害。”

“陷害啊……”

钟会喃喃了几句,他看向陈骞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凌厉,带上了些凶狠。

“是否忠诚,不是你开口说了算的,是要看你的行为。”

“况且,陛下身边的忠臣,也不只是你这么一个。”

“你能做什么呢?”

钟会毫不客气的问道。

陈骞很清楚钟会的恶劣性格,也没有因为他此刻的无礼而愤怒,他平静的说道:“我能让群臣不得安宁。”

钟会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君要说能辅佐陛下成就大业呢!”

陈骞摇着头,“这是士季该去做的事情。”

钟会听闻,心情顿时大好,眼神也重新变得柔和了起来,“你我故交,不必如此!”

“你勿要担心,有我来护着你,哪怕是高柔当面指证,也拿你没有办法,你就继续操办你手里的事情吧。”

“我大概已经猜出了幕后之人的身份,这件事得利用好了。”

钟会说着,忽然又问道:“王肃跟王祥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陈骞点着头,“有所听闻。”

“若是王肃来这里状告王祥,你敢接受吗?”

陈骞回答道:“那得看陛下是否让我接受。”

钟会对这个回答也算是很满意,“那你就接受吧,我会让王肃来找你的,往后的事情,我会再吩咐。”

钟会交代了一些事情,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这里。

陈骞平静的看着他离开,眼神格外的复杂。

这厮是直接将自己当成了丞相啊,还敢对自己发号施令,方才那番话,他未必都问过陛下。

直接代替陛下来下令。

可陈骞的心里并没有不悦,他看起来甚至还有些开心。

钟会这个性格,纵然如今能压制自己,可往后,是一定会吃大亏的,陛下的心腹重臣,看来就只能是我了。

他没有再去想这件事,收起了那几封书信,然后就开始继续操办廷尉府所积累的诸事。

钟会从此处离开后,直奔向了兄长的府邸。

当钟会走进了这里的时候,钟毓正在院落里赏花。

“兄长!”

钟会笑呵呵的站在了钟毓的身后,钟毓瞥了他一眼,“你又过来做什么?”

“就是有事想要问问你。”

“什么事啊?”

“您指使吕巽弹劾陈骞之后,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