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保卫办的人道过谢, 柳拂嬿提起那两只行李箱,带着柳韶出了保卫室。
暑热太甚,太阳的白光极为炫目,空气灼辣得要在肺里烫出泡来。
柳拂嬿带柳韶穿过马路, 进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你怎么过来了?中午这么热, 怎么不买晚上的票?”
她看着柳韶晒红的面颊,颦起眉, 问服务员要了一杯冰水, 嘱咐多放冰块。
“我买的最早一趟车。”柳韶垂着头,“怕晚上过来, 你们学校就关门了。”
“我们不会关门的。”柳拂嬿轻声向她解释,“凌晨三点多还有学生进出,保卫办彻夜不休息的。”
“……可你总要休息啊。我怕,太晚就找不到你了。”
冰水送过来,柳拂嬿推到她面前,又拆了张湿巾, 包了几块冰,叫她捂住脸上晒红的地方。
“你怎么可能找不到我?我没拉黑你的手机号, 你打个电话就知道了。”
说完, 柳拂嬿咬了咬唇, 才低声道:“我又不可能真的不认你。”
听到这句话,柳韶好像得到了什么救赎。她绷紧的肩膀总算放松下来, 小小的身体舒展开来, 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嬿,妈妈改了, 真的改了。”
柳韶撸起袖子,给她看自己手臂上的纹身, 又道:“妈妈再也不去做那些蠢事了,再也不找人借钱了。不给你添麻烦。”
稍顿,她唇畔沁出些笑意来:“我现在在东街开服装店。你记得东街吗?小时候你老爱拉着我去那边散步,想让我给你买个草莓的冰糖葫芦。”
“记得。”柳拂嬿哑声道。
“那家铺子还在开呢。”柳韶说,“要不是糖葫芦爱化,我肯定给你带一串来。”
两人说话时,饮料端上了桌,柳拂嬿给柳韶点的是玫瑰荔枝露水,她记得柳韶喜欢荔枝味的东西。
果然,闻到清香的荔枝味儿,柳韶笑意更深了点,兴冲冲地拿起了吸管。
柳拂嬿自己没什么胃口,只点了杯冰茶,小口小口地抿着,问她:“你怎么忽然来找我了?”
“我……”
听到这个问题,柳韶眼里骤然间涌起复杂的情绪。
像海浪卷起砂砾,一片看不分明的浑浊。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饮料里的水晶冻,囫囵咽了下去,低声道:“妈想你了。”
柳拂嬿垂下眸,指尖轻动,搅了搅杯中的冰块。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和你说。”
隔着长桌,她将手伸了过去。
无名指上的婚戒闪过银光。
柳韶吃了好大一惊,失声喊了句“什么?”,唰地站了起来,餐椅都被往后推出一段。
动静太大,其他食客纷纷朝这边看。
服务员利索地小跑过来:“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柳韶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我女儿背着我结婚了我都不知道!”
这下算是解答了全餐厅的疑惑,众人露出个“那也难怪”的表情,**复而平息。
柳拂嬿平静地喝了一口冰茶,见柳韶的气息逐渐平稳,问道:“缓过来了吗?”
“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柳韶有点生气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腕。
“对方是什么人?谈了多久了?对你好不好?”
柳韶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冒出来。
然而不等女儿回答,她自己缓过味来:“不对啊,上半年你还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怎么这就结婚了?”
“闪婚呗。”柳拂嬿淡声道,“现在年轻人都这样,看顺眼了就结。”
柳韶盯着女儿的神色看了一会儿,说:“手给我。”
柳拂嬿不得不再度把戴婚戒的那只手伸给她看。
没想到,冷静下来的柳韶,仅从一个素圈就分析出了一堆信息。
“这是铂金的吧?弧度是精心设计过的,机器不可能做出这个质感,肯定是手工。”
柳拂嬿唰地收回手。
都忘了她眼睛这么尖。
可柳韶已经完全记住了婚戒的模样,狐疑地看了女儿一眼,又道:“而且婚戒这种东西要天天戴,很容易就被腐蚀了,或者丢掉了。所以普通人都挑便宜的买。”
“你嫁的,到底是什么人?”
柳拂嬿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说,垂下眸,没说话。
见状,柳韶更着急了,压低声音道:“你不会嫁给了那种有钱老头子吧!我把你生得这么漂亮,可不是让你干这种事情!”
“……你这想到哪儿去了?”柳拂嬿有点无语,“你把你女儿想成什么人?”
闻言,柳韶松了口气。
情绪波动太大,她也有些口渴,咕嘟咕嘟把剩下的饮料都喝完了,才囫囵道:“我确实一天到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都说母亲跟子女有代沟,我感觉我跟你隔着九曲十八弯。你说什么,干什么,我都看不明白。”
“你把钱看得轻一点,就明白我了。”
柳拂嬿轻声道。
柳韶翻个白眼:“咱们两个人,现在是你嫁了有钱人,可不是我。你这话没有道理。”
虽说她这理都歪到家了,柳拂嬿还是一时有些语塞。
她没接话,看了眼时间,猜测薄韫白大概也到家了,站起身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一丝忐忑涌上心头。
面对薄韫白,她本来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接通的刹那,柳拂嬿不自觉地攥紧了裙角。
“什么事?”
男人的嗓音挺干净清朗,听得出心情不错。
柳拂嬿握紧听筒:“你回家了吗?”
“快到了。”对面的笑意好像愈深几分,稍顿又道,“五分钟。”
柳拂嬿抿了抿唇,盯着自己发白的指尖看了会儿,低声道:“我妈过来了。”
闻言,对面似乎也怔忡了一瞬。
“什么意思?”
“我妈来江阑找我了。”柳拂嬿看一眼窗里的柳韶,语调有些犹疑,“……我可能要带她回家。可以吗?”
其实这事说起来,她自己都觉得又突兀,又混乱。
以柳韶的拜金性格,等她见识到薄韫白的财力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她还能不能忍住自己的赌瘾?
再说薄韫白,人家好端端住在自己家里,突然来了个不认识自己的丈母娘,肯定也会有诸多不便。
柳拂嬿开始反省,自己这个契约老婆是不是太给薄韫白添麻烦了。
她正想改口,说这两天自己就不回家了,陪柳韶在酒店住。
却没想到,对面回答得很快。
“你们什么时候到家?”
薄韫白的关注点,好像与她完全不同。
男人嗓音散淡:“我请钱姨做一桌淮扬菜,再找人把客房收拾出来。”
言辞温和从容,似乎并不觉得有丝毫麻烦。
-
挂了电话,柳拂嬿索性什么也没再隐瞒。
等柳韶吃完饭,她带人坐进了停在路旁的车。
来时心烦意乱,她随手挑了辆最靠近车库大门的车开,正好是这台红色的玛莎拉蒂。
柳韶看了一眼连号的车牌,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等车子开进云庐水榭的大门,她已经震撼得说不出话了。
等到跟女儿来到别墅门口,柳韶已是奄奄一息。
“就算门打开,里面是天王老子,我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她掸了掸衣袖,怏怏地靠在门边上等着。
稍顿,似乎是听到了行李箱的轱辘声,大门从内打开。
夏日耀眼,灼灼艳阳如金箔般倾洒而下。玉白色的牡丹瓷屏风淡雅温润,屏风前站着一个身形清隽的男人。
男人白衣黑裤,宽肩窄腰,身材和皮相都是万里无一。肤色冷白,五官轮廓流畅锋利。
最好看的是那双眼睛,重睑窄而深,眸色如点漆,含着散漫而桀骜的光。
柳拂嬿正要按向指纹锁的动作一僵。
薄韫白从她手中接过两只行李箱,朝柳韶露出个温润清矜的笑。
仿佛他不是金融场上搅弄风云的天之骄子,只是个敬重长辈的寻常女婿。
“您好,我是薄韫白。”
他淡声自我介绍。
而柳韶从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起,就忘记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表情管理彻底失控。
“薄韫白?就是博鹭的继承人?薄崇跟陆皎的亲儿子?是那个薄韫白吗?”
她将柳拂嬿扯到一边,语气激动而高亢。
“……对。但你能不能不要给人贴这么多标签。”柳拂嬿轻轻皱起眉,“他就是他自己。”
“好好好,他自己。”柳韶敷衍地应了声,赶紧又带着女儿回到了门口。
面对薄韫白,她的语气和刚才截然不同,不仅刻意隐去了乡音,语调也更加抑扬顿挫:“你好你好,久仰大名啊。我是小嬿的妈妈。”
“您好。”薄韫白笑意浅淡,“进来说话吧。”
从她打完电话到回家,这段时间并不长,可桌上竟然已经摆了一桌好菜。
见钱姨将热腾腾的饭菜端出来,柳拂嬿过去道谢,却听她道:“我没做什么,这些是薄先生从饭店订的。”
主位空着,面前全是好菜。薄韫白随手拉开餐椅,向柳韶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韶推辞几番,笑眯眯地坐了上去。
“那个,我怎么称呼您呐?薄公子?薄少爷?”
摸了摸红酸枝木的筷子,柳韶喜不自胜,冒出几个叫人不知今夕何夕的称呼。
“您是长辈,直呼姓名就好。”
薄韫白盛了碗汤递给柳韶。
接下来的时间,柳拂嬿吃得食不知味。
柳韶的声音就没停下过,捡了不少网上流传的事迹来问薄韫白。
“听说你去年上了xxx富豪榜?”
“二十多岁出头就创办公司是真的吗?”
“对方真的开价一个亿收购你的公司吗?天哪,真叫人不敢想。”
很明显,柳韶这么拐弯抹角,是想要查探薄韫白的身家到底有多少。
柳拂嬿轻轻颦起眉,几次引开话题,却仍被她又拐了回来。
见到母亲这副模样,柳拂嬿心里的闷火越来越旺。
可薄韫白倒仍从容自若,一一解答柳韶提出的这些问题,温润而不失风度。
饭吃到一半,柳拂嬿推了推碗筷,朝薄韫白道:“我想去拿点冰糖,那个架子太高,你陪我一下。”
男人眉尾稍挑,温声向柳韶道:“失陪了。”
才走进厨房,柳拂嬿停下脚步,无奈地对薄韫白道:“对不起,我妈妈太没有礼貌了。”
男人却淡声道:“对女儿的结婚对象有好奇心,也是人之常情。”
这话说得宽和,叫人如沐春风。
柳拂嬿心头晕开些妥帖的暖意,抿紧的唇线也柔和了几分。
少顷,她轻声道:“谢谢你的体谅。不过,你真的不用问什么就答什么,我妈妈有时候确实不太有分寸。”
“网上那些碎片信息,拼凑不出事实真相。”
男人垂下眸,漫声反问:“我就都告诉她又能如何?”
“但她关心的,只有资产收入方面的细节。”
柳拂嬿索性把事情挑明,长眸清亮,直直地看向了他。
“你都不觉得有问题吗?”
薄韫白看她少顷,忽而扯了扯唇,漫开几分温清笑意。
“我只有一个问题。”
“你妈妈知道协议的事吗?”
柳拂嬿垂下眸:“不知道。”
“那你打算让她知道吗?”
柳拂嬿看向铺满月亮石的地板,大拇指的指甲用力划了划食指内侧。
“……不打算。”
柳韶自己不曾踏入美满的婚姻,便将这个期待寄托在女儿身上。
后来见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她更是一直期待着,会有英俊多金的男人真心爱重自己的女儿。
如果知道婚姻是假的,契机还是因为自己犯了错,她会很伤心吧。
思及此,柳拂嬿说:“签协议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
闻言,薄韫白轻轻颔首,似乎是从理性上赞同她这个决定。
下一秒,却话风突变,低声反问她。
“那我们是不是,还得继续扮一下恩爱?”
话题跳得太快,柳拂嬿仍有些怔忡。
却见他已经转过身去,修长手臂稍抬,从调料架的最高处拿下一罐冰糖。
而后,又随手拿出了最顶上的一颗。
趁她还未回神的时候,放进了她的口中。
-
钱姨帮柳韶收拾出了家里光线最好的一间次卧,可吃完饭,柳韶还是一头扎进了女儿的房间里。
她一进来就将门反锁。伴随着沉闷的落锁声,压迫感也扑面而来。
柳拂嬿默默后退两步,视线低垂着,坐在了床边上。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母女之间的对峙,以一声质问作为开场白。
“为什么要告诉你?”
柳拂嬿淡声反问。
“你说为什么!”柳韶有些激动,“早知道有了个这么有钱的女婿,我哪还用那么担惊受怕?”
尽管客观来说,那时的担惊受怕确实让她记到了骨子里,才总算渐渐淡了赌瘾。
但见自己生的女儿对自己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却不说实情,柳韶心里还是一阵阵地发酸。
她愤怒的嗓音带了哭腔:“你是不是就存心让我难受!”
看着母亲通红的眼圈,柳拂嬿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波澜。
她双手撑在床边上,小腿轻轻**起来。
“不难受,你会改吗?”
“……”
柳韶不说话了。
柳拂嬿又问:“你实话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改没改?”
稍顿,到底是放软了语气,低声道:“我听孙阿姨说,你不仅剪了短发,还纹了身。”
“赌玉时认识的人脉,也断得一干二净了。”
柳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原来她一直在和邻居联系,原来,即使在最绝望的时候,女儿还是没有真的弃她而去。
“嗯。”柳韶垂下头,任凭短发遮住眼睛。
“我还把护照也剪了。你放心吧,久赌必输,我这次是真的受够了。”
听到柳韶亲口这么说,记忆里那个灰暗了二十多年的角落,终于照入一线光明。
柳拂嬿眼眶有些发酸,柔声道:“那以后,妈,我们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你要是喜欢家乡那边,就在那儿开服装店。我以后一放假就回去陪你。”
“你要是不想干活,就来江阑住。等我之后……”
等我合约到期之后搬出去,我们就住在一起。
一高兴险些说漏嘴,柳拂嬿赶紧咽回后半句。
好在柳韶似乎也有心事,并未察觉女儿的异状。
她沉默了一阵儿,小声道:“我这次带了很多行李,也是想着留在江阑陪你,就先不回去了。”
听她这么说,柳拂嬿更加放心了。
柳韶在江阑的话,她也能时常看顾,还能监督。
她弯了弯眸,柔声道:“那最好不过了。这样吧,你坐车过来也挺辛苦的,今晚先在这儿休息,之后我再给你另找住的地方。”
闻言,柳韶似乎有些失落。
她看了看身处的这间屋子,只是一间卧室,就比她屋里的客厅还要大上许多。
柳韶随手捻了捻**真丝的被单,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对繁丽浮华的向往。
她支支吾吾地道:“不用另找了吧,这么大的房子,随便给我住一间就行……”
柳拂嬿微微颦起眉,回得很果断:“这恐怕不太方便。”
说完,她也不给柳韶迂回的余地,走去门口开锁。
门刚推开,忽然听见柳韶狐疑地问了一句。
“这是你跟你老公的卧室?”
柳韶的目光扫过床头的花瓶,堆满瓶瓶罐罐的梳妆台,以及搭着连衣裙的椅背,语气愈发疑惑。
“我怎么看着,好像根本没有男人的东西啊?”
“……他眼光不好,房间都是我布置的。”
柳拂嬿胡乱找了个借口,一边拉柳韶出去,一边道:“怎么没有男人的东西了,他衣服全在旁边的衣帽间里。”
话音刚落,余光忽然捕捉到一丝白影。
一抬眸,就见薄韫白才从书房出来,手里拿了本外文书,笑意浅淡,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她刚才的话。
柳拂嬿装没看见,赶紧先把柳韶送进收拾好的那间次卧。
结果一回来,见薄韫白已经站在卧室门口等她了。
“眼光不好?”
他漫声咀嚼着这四个字,目光懒淡,扫过墙上展子虔的《游春图》,似笑非笑道:“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对我意见这么大。”
柳拂嬿温吞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打消我妈妈的怀疑。”
薄韫白合上手里的书:“那实际情况是?”
“你的品味非常好。”柳拂嬿诚恳道,“尤其是在山水画方面。”
见男人眉尾轻舒,唇畔晕开几分笑意,柳拂嬿这才进入正题。
“对了,我妈妈说她不回苏城了,我想给她找个住的地方。”
说着便发觉棘手之处。
“我原来买房的那一片配套很好,就是医院太挤,万一有个头疼脑热,排队太遭罪。”
她拿出手机:“我还是查一下吧,六市那边是不是更适合上了年纪的人住?”
还没打开app,视线却被一卷书挡住了。
她下意识抬起视线,见薄韫白眸光温和,带着几分循循善诱。
“不急。”
“阿姨远道而来,休息几天再说。”
-
整整一天,柳拂嬿都沉浸在终于同母亲和好的喜悦里。
想到她再也不会重蹈覆辙,雀跃的欣喜感,就止不住地从胸腔中满溢而出。
柳韶午觉睡醒后,三人共用晚餐,又一起看了看电视节目,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入夜时分,灯火将熄,整个城市都陷入沉眠。
柳拂嬿忽然想到一件很关键的事。
柳韶哈欠打个不停,双目却仍精光锃亮。
夜色渐深,在她的殷殷注视下,柳拂嬿不得不——
牵着薄韫白,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窗帘是柔和的淡青色,木质画架散发出清润的墨香。
梳妆台上摆着一只没有点过的香薰蜡烛,香型是偏冷调的乌木与丝绒玫瑰,浅浅的精油气息氤氲在空气里。
刚一进门,柳拂嬿立刻觉察到不对。
上午刚洗好晾干的内衣,正松散地躺在床边上。
“……等一下!”
她赶紧松开薄韫白,快步朝床边走去,希望能挡住薄韫白的视线。
见她这么慌里慌张,薄韫白颇为自觉地背过身去。
白墙寡淡无趣,能听见身后响起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响。
他忽然想起白天从门缝里漏出去的那句话。
确实是没有一点男人的东西。
“可以了。你转过来吧。”
柳拂嬿耳根微红,轻轻叫了声薄韫白的名字。
“晚上怎么睡?”
闻言,薄韫白掀起眸,温声反问:“你想怎么睡?”
“……还是再拿一床被子吧。”柳拂嬿掀开被单道,“而且这儿也没有你的枕头。”
“好。”
薄韫白起身朝外走。
有些人生来就有一派光风霁月的气质,背影清矜坦**,叫人看不出心底所想。
其实,就在几分钟前,他刚进门的瞬间。
纵使他极快地垂了眸,一抹烟青色的细肩带仍撞入视野。
色泽清冷,情态却旖旎。
一如他即将共度今夜的这个女人。